「你到底在做什麼?」昂士伍生氣地低聲說。「你能不能不要亂跑?」
不理會他,莉緹在門邊傾聽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一點點。心中的憂慮減輕,她迅速把門重新關上。「他們不在臥室。」她輕聲告訴昂士伍。「他們在起居室。」
「真是令你失望。如果他們體貼地在臥室相好,你就可以觀看了。」
「希望你體貼地閉上嘴巴。」她回答說。「你可不可以在找東西時不要發出那麼大的窸窣聲和呼吸聲。」
「我什麼也看不見。真要命,待在窗邊別動,讓我才知道你在哪裡。你希望我被你絆倒嗎?」
「你為什麼不能待在窗邊別動,讓我來找東西?」雖然她其實無法彎腰。
「我知道邦巴辛毛葛摸起來是什麼感覺——聞起來又該死的是什麼味道,我參加過太多次葬禮了。」
莉緹移到窗邊,從窗外透進來一方微弱的月光。這裡不僅掛著厚重的窗簾,室內還塞滿了衣物和傢俱,因此更衣室比戶外更暗。
她只能勉強分辨他的身影,比周圍的幽暗更黑的龐大人形。她看到他彎腰撿拾,聽到他嗅聞。「找到了。」他低聲說,上前把衣服塞給她。「走吧。」
「你先走,」她說。「我隨後就到。我必須……換衣服。」她寧願在黑漆漆的這裡換。
他默不作聲。
她抬起下巴。「脫掉緊身褡會比較容易爬下去。爬上來已經很費力,爬下去會更困難。」那無疑是事實。
他還是默不作聲,她希望厚厚的緊身褡包得住她如擂的心跳聲。
「葛小姐,你似乎忽略了一個小細節。」
「我可以穿著裙子爬上爬下。」她說。「我爬過很多次。」
「緊身褡的繫帶在背後,記得嗎?」他嘶聲道。「你打算怎樣脫掉它?」
一時之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接著她面紅耳赤起來。她忘了穿脫這件緊身褡不是一個女人兩隻手所能應付的。
「我從壁架跳下去好了。」她轉身望向下方的花園。非常遠的下方,而且沐浴在太多月光中。「不是非常高。」
他喃喃自語,她懷疑他在禱告。「你不會跳下去。」他以平和的聲音說。「你會離開窗邊,然後你會脫掉襯衫,在黑暗中。你做得到嗎?」
「當然——」
「好。然後我會解開該死的緊身褡,如果你能設法靜止兩分鐘。」
莉緹的手心開始冒汗。
「謝謝。」她沉著地說,然後非常鎮定地從窗邊走到對面,停在更衣室最黑暗的角落。
她聽到他接近。不,是感覺到。
把衣服緊抓在身前,她低聲說:「憑你豐富的經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幾秒鐘內解開緊身褡的繫帶。」因此她不會有時間做傻事,她告訴自己,例如記住這興奮的感覺,記住溫暖、有力和穩健的大手。她不會聽從內心的魔鬼。她不會犯下餘生都得付出代價的錯誤。
她強迫僵硬的手指放開衣服。在僵硬肌肉的許可下,她盡快脫掉襯衫。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肩膀時,她差點倒抽一口氣。
他幾乎在同時把手抽回去。「天啊,」他嘶聲道。「你底下什麼都沒穿。」
「男人不穿內衣。」
「你不是男人。」
她聽到細微的喀喀聲,好像他在咬牙。
「我得先找到繫帶的頭。」他粗啞地低聲告訴她。
他的意思是他因看不見,必須用摸的。她用力吞嚥一下。「往下。」她指示。「我的右肩胛骨下。」
他的手指再度碰觸她的肩膀,然後慢慢往下移動,留下一股火燒似的感覺。
他還算迅速地找到了正確的地方,但即使他的手碰到的是緊身褡而不是她的肌膚,那股熱度還是繼續刺痛著她。一道汗水從她的雙峰之間細細地流下。
他有條不紊地依序往下解開繫帶使緊身褡鬆開時,她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頸項和繃緊的背脊。
呼吸理應比較容易,事實卻不然。
他解到一般時,緊身褡松垂到她的腰部,她忍不住抓起緊身褡的前襟遮住胸前。
在她背上的手停頓下來,她的呼吸全卡在肺裡。
停頓只持續了兩秒他有繼續工作,然後以令人困窘的效率完成工作。
他走開。
莉緹接下來的感覺太容易辨認,羞愧使她無地自容。她期望他怎樣?只因她半裸身軀就為她癡狂?
他放蕩成性,是數一數二的浪子。他看過的全裸女人數以百計。
她一邊暗罵自己愚蠢,一邊迅速穿上內衣和男用襯衫,拉起裙子套在長褲外面。在他看不見,而且表明沒有興趣看時,羞怯毫無意義。但在裙子遮掩下褪下長褲、裸露臀部還是令她覺得比較不那麼脆弱。
她穿上襯褲,但因穿反了而不得不脫下來重穿。低聲咒罵著,她終於穿對了,按著匆匆穿上襯裙繫好。
她在穿衣時可以聽見他在呼吸,或者該說是噴鼻息。刺耳的呼氣聲表明他急欲離開。
她迅速套上短上衣。「你可以走了。」她告訴他。「我得找到我的靴子。」
他發出一個低沉的喉音,很像蘇珊覺得遭到虐待時發出的聲音,例如拒絕多給那只貪吃的狗一塊餅乾,或命令它別再撲到女僕身上。
其中的相似處使莉緹的神經末梢抽搐。不理會那個感覺,她跪下來用手摸索她的半長統靴,她在附近找到它們,就在大躺椅下的五斗櫃邊。她還來不及穿上就聽到腳步聲和蓮娜的聲音逐漸接近。
「可能是鄰居的貓,」蓮娜說。「一定是蘿莎沒關窗戶。」
莉緹迅速瞥向窗戶,但昂士伍已經走開了。下一瞬間,他已經蹲在她身旁的地毯上。
她聽到門把轉動的低微喀答聲。
莉緹急忙爬到旁邊,拉他趴下,把他推到躺椅底下。房門完全打開時,她已經把躺椅的荷葉邊撥回原位。
蓮娜進入。「來喔,貓咪。」她喊,然後在關上房門後輕聲問:「莉緹,是你嗎?」
「對。」
「我沒料到你會這麼早回來。」
「我知道。沒關係,你回去招待客人。我很好。」
莉緹並不好。昂士伍的龐大身軀壓到她的裙子。他不動,她就起不來,但可用的空間非常有限,所以她認為他一動就會弄翻沙發。
「來喔,貓咪。」蓮娜高聲重複,然後非常輕聲地說:「盡量安靜一點。薩羅比不是很醉,他聽到聲音。他一定懷疑我在屋子裡藏了另一個男人,而且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你會是更討他喜歡的驚喜,你確定你不想出來和——」
「他全是你的。」 莉緹僵硬地低聲說。
「脫緊身褡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我快換好衣服了。趁他決定進來查看之前快走吧,蓮娜。」
蓮娜猶豫了好一會兒,莉緹希望昂士伍夠聰明,懂得暫停呼吸。她分辨不出來,因為她的心跳太過大聲。
「莉緹,我最好警告你。」蓮娜擔心地輕聲說。「薩羅比說,他聽說有人看到昂士伍今晚進入艦隊街的藍鴞酒館。薩羅比認為你引起了公爵的興趣。為了慎重起見,你或許應該設計幾個任務遠離倫敦兩、三個星期。」
莉緹注意到沙發下有動靜。她確信昂士伍隨時會掀翻躺椅,朝薩羅比撲過去。用拳頭糾正他的臆測。
「好,沒問題,但你快走吧。」她催促。「我好像聽到薩羅比的聲音了。」
這招奏效,連娜急忙離開。「來啦,」她喊。「只是只討厭的貓,它——」
莉緹沒有聽下去。她的注意力轉向昂士伍。他吐出憋著的氣,扭動身體從椅子下鑽出來,壓住她更多的裙子。她以為他會吐出一串咒罵,結果卻聽到一個更不祥的聲音。
她告訴自己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專心把裙子從他的肢體下扯出來。她扯不出來,因為他不幫忙。他的肩膀忙著顫動、胸膛起伏,而他發出的窒息聲證實了她最初的懷疑。
她扭身摀住他的嘴。「不行。」她生氣地低聲說。「不准笑,他們會聽見的。」
「嗯、嗯。」昂士伍的嘴貼著她的手掌抽搐。她猛地將手抽回。
賞他一耳光,她慌亂地心想。那樣可以——不行,太吵,而且他不會感覺到。用膝蓋撞鼠蹊——不可能,她的腿沒辦法動,但她的手可以自由活動。她握拳攻擊——討厭,擊中他硬如磚塊的肚子。瞄低一點,她告訴自己。
她正要行動,但被他搶先一步。眨眼間她已經平躺在地,一隻手被扣在地毯上,人也被他壓在身下。「走開,你——」
他的嘴落在她的唇上,堵住剩下的話語,把氣息逼回她的肺裡。
她還有一隻手可以活動,應該用那隻手推開他或抓傷他,但她沒有。她做不到。
他吻過她,但那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一群喧鬧的觀眾面前,而且他們的嘴唇剛剛接觸,她就恢復了理智。
這一次沒有觀眾讓她擔憂,沒有旁人來使她保持冷靜。這一次只有黑暗、寂靜、溫暖和他的嘴在她唇上的持續壓力。這一次她反應不及,讓內心的魔鬼掌握了主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