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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舒琳

  唐婉婉一聽,笑得闔不攏嘴。

  「好了,別鬧了,快吃吧,餓壞你肚中的孩子可不得了。還有,以後沒事少出門,尤其別找我,萬一你們母子有個什麼閃失,大哥會被一堆人砍成肉醬的。」

  這一堆人指的就是他們的爹、二娘,和唐婉婉夫家那些的人了。

  第2章(2)

  兄妹倆雖然談笑風生,唐婉婉卻不經意地發現老哥的眼光不時飄向酒樓門口,而且數度心不在焉,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心中直想著他是在看什麼?或者是他在等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注意到老哥再度飄向門口的眼神升起一抹特別的光芒,臉上神情亦透著欣喜。

  唐婉婉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門口,發現有一名穿著樸素、背對著他們的姑娘正和掌櫃交談,沒多久,那姑娘朝掌櫃欠了欠身後,很快地轉身離去,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的長相。

  唐之毅見狀,什麼也沒交代的迅速離座,逕自往櫃檯走去,這情景出乎唐婉婉意料之外,讓她詫異不已。

  而唐之毅在起身邁開腳步後,也意識到自己的反常,心中訝異之餘,只得按捺住想追出去的衝動,裝做沒事般地放慢腳步,踱到劉掌櫃的面前,試著不露痕跡地問出他急著想知道的事情。

  「劉掌櫃,已經過了唱曲兒的時辰了,怎麼那姑娘還沒有出現?」他沒有直接說出他已經知道她來過又走了的事,只是故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問道。

  其實當婉婉提議要上悅賓酒樓用膳時,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在他和婉婉嬉笑怒罵間,他一直處於莫名的興奮和期待中。所以,一看到那唱曲的姑娘來了又走,他才反常地想追上去。

  劉掌櫃料想不到他會有此一問,稍一頓,這才說:「剛剛那小姑娘來過了,說是母親的病情有變化,所以今兒個不能來唱了。」

  唐之毅聞言,失望和惆悵全湧了上來,不發一語的思忖著,突然又想到他還不知她叫什麼名字,於是又問:「對了,那姑娘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叫做慕容流月。」

  慕容流月……

  唐之毅默念著,覺得這個特別的名字在他心中掀起陣陣漣漪。雖然他還是沒有看清楚她的長相,但剛才那匆匆一瞥中,也足夠讓人為之難忘了。

  劉掌櫃望著老闆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暗叫奇怪,但也沒敢多說話,不久,唐之毅緩緩回到原來的座位。

  一落坐,一抬眼,他便對上唐婉婉饒富興味的眼光,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尷尬。

  「大哥,你是不是對那位姑娘有意思?」性子直爽的唐婉婉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大哥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那姑娘很特別,除此之外,別無他意。」這話有一半是他的由衷之言,因為他真的捉摸不透心中那股悸動,更無法解釋自己反常的行為,而另一半是他不願讓鬼靈精的妹妹知道太多,免得無事生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浮現唐婉婉的腦海裡,只是有經驗的她也不想點破,因為她覺得要唐之毅自己去摸索、去感覺,等他深陷情網,進而大澈大悟後,更能享受和珍惜那甜美果實。

  唐婉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詭譎地笑著,但她衷心的希望那位姑娘有著能和唐之毅相配的蕙質蘭心,那世上又會多了一對佳偶。

  一想至此,唐婉婉竊笑不止,開始和唐之毅沒大沒小的閒聊著,兩人直鬧到了夜深,唐之毅才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妹妹帶回家。

  一將妹妹送回家後,唐之毅又來到大街上,因為他不想無所事事地待在家中,讓心中的鬱悶煩躁肆無忌憚地侵擾自己,他一定要做些什麼好將它宣洩,否則今夜他恐怕是無法入眠了。

  清冷的夜色中,他仰望著天際勾人心魂的一輪新月,一個陌生的名字、一種隱隱的渴望忽地在心頭氾濫。

  他想著要往西,卻又不禁向東走,幾番躊躇之下,終於,他挫敗地低吼一聲,往東踱步而去。

  慕容流月忙碌地在廚房裡煎藥。

  就著昏黃的燭光,她心急地掀起壺蓋,卻被燙得直往耳朵摸去,很快地,她發現藥已經好了。

  她動作俐落地將藥汁倒入一隻碗中,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後,快步地往小屋裡走去。

  一陣陣時大時小的呻吟聲傳來,慕容流月顧不得手中燙人的藥,加快了腳步,當她一跨入臥房,便瞧見躺臥在狹小床上的沐秋水一臉痛苦的表情。

  「娘!」她心急的叫喚一聲,放下手中的藥,焦慮不已的坐在床邊,輕拍著母親的胸口想誑她好過一些,儘管她知道這樣一點也無法減輕娘的痛苦。

  沐秋水勉強睜開雙眼,女兒焦急的神情映入眼簾,一股心酸猛地席捲而來,淚水跟著在眼眶裡打轉。

  「流月……我可憐的孩子,娘………害苦了你呀……」沐秋水哽咽而沙啞的說著,只想發洩心中的自責。

  慕容流月見狀,眼眶不禁紅了,但仍強迫自己露出一抹要母親寬心的笑容說:「娘,你別這樣說,流月很好,只要有娘在身邊,流月一點都不覺得苦。」她頓了頓,故作輕鬆地又說:「娘,吃藥了,你吃了藥會覺得舒服一些的,而且很快你的病就會好了。」說完,她扶起沐秋水,端起那碗藥,吹涼了一些,才一口一口地餵著母親喝下。

  那藥又苦又燙,吞嚥困難的沐秋水喝一會兒停一會兒,小小的一碗藥,費了大半個時辰才喝完。

  初冬時分,滿屋子的寒意,沐秋水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慕容流月連忙打了一盆井水,替母親擦拭身體。

  沐秋水覺得好多了,腦袋也清醒了一些,她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兒,腦海裡又浮起了一個影子。

  「真像呀!」她忍不住歎息出聲。

  慕容流月停了手中的動作,「娘,你說什麼真像呀?」

  沐秋水伸出枯瘦的手,撫著女兒柔嫩的臉龐,柔聲道:「我是說你跟你爹長得真是太像了!」

  聞言,慕容流月心頭狂跳不止,因為母親一向很少談起父親的事,更不許她多問,怎麼這會兒會主動跟她說起父親呢?

  「娘,爹……真的死了嗎?」她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所以對父親充滿了好奇。

  沐秋水眼底暴出一抹精光,慕容流月忍不住低垂著頭,等待母親的斥責。

  良久,預料中的指責並沒有出現,反而意外地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慕容流月驚奇地抬頭看著母親,只見她淚流滿臉,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流月,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只要你知道,這些年來,娘真的是盡心盡力地在照顧你,不但教你識字,還將一身的琴藝都教給你,就是要讓你成為知書達禮、多才多藝的好姑娘,如此一來,他日在九泉之下和你爹相遇,我也能減少一些愧疚……」

  慕容流月見母親說得聲淚俱下,心中不忍又不捨,連忙好聲勸慰著說:「娘,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相信爹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對娘的付出讚揚不已的。」她忍住心中的酸楚,從母親的一席話裡,她已經聽出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不禁想起懂事後,一些玩伴和左鄰右舍的大叔大嬸,明著或暗地裡,總叫她「沒爹的孩子」,這還算是好聽的,難聽一點的「雜種」也常聽到,那是一種多麼心痛的感覺。

  但她從不敢讓母親知道,只是獨自在屋外哭著喊爹,直到不再難過後,才裝著笑臉回家,就怕母親見著了會難過。

  想及此,慕容流月看著似乎深陷在回憶中神情依然複雜的母親,那印象中的嬌麗容顏,曾幾何時已被風霜愁苦所取代了。

  「娘,別想太多,你休息一會兒吧。」

  沐秋水聞言,游離的眼神才漸漸地回到女兒身上,之後不發一語地閉上雙眼。

  慕容流月只感得心情沉重,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又看了一眼平靜似已睡著的母親,這才慢慢地踱步來到屋外。

  夜涼如水,迎面而來的寒冷晚風,讓她翻攪的思緒平靜下來,只是坐在屋前的矮凳上,她卻無法輕鬆地欣賞高掛夜空中的一輪新月。

  自從當了玉環後,母親的病就越來越沉重,那五兩典當而來的銀子,很快就花用殆盡,不得已,她瞞著母親去悅賓酒樓找工作。幸而上天垂憐,讓她得以在悅賓酒樓賣唱,這才不致讓家中再度斷炊,讓母親的醫藥費無著,而她則以鄰居介紹去大戶人家做針線活來做為離家的借口。

  她看著眼前這個簡陋的大雜院,心想,這不知道是她的第幾個家了。

  不知是什麼原因,娘總是帶著她四處為家,最讓她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夜裡,當她睡得正香甜時,母親卻將她從溫暖的被窩里拉起,只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便又搬家了。

  那一次母親臉上露出一種猙獰且無限怨恨的神情,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也因為如此,只要母親沒有主動說起的事,她從不敢大膽的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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