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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安琦

  不經世事?忍不住地,她就是想在薩遙青臉上蓋上個「傻」字。

  跟著鄂多海離開了肉攤,兩人來到一家衣飾店前,她以掌作標尺,在薩遙青身上比划了一會兒,便說:「你在這裡等一會兒,別亂跑。」

  朝他扔下話,她便進了衣飾店。在裡頭,她很快買全了襯衣、毛呢袍子、長褲、束腰,外加一頂氈帽和一雙厚皮革長靴,一出店門就將一干衣物全塞給了薩遙青。

  「給我的?」捧著那些仍帶著新毛新皮味兒的衣物,他帶著驚喜的表情望住她。

  「你徹頭徹尾像個野人,自己去找個角落換換,最好把臉稍微遮一下,能早點離開這村頭就離開。」這是她能給他的最後忠告。「喔,還有這個。」

  她掏著腰間,將賣完鹿買了衣服所剩下的幾貫錢悉數還給了薩遙青,說是鹿換不回她的狗,然後要他別再跟著她,之後便朝那藥鋪走去。

  進了藥鋪店,一股清新的草藥味撲鼻而來,長長的木櫃後頭一名蒼蒼白髮老人家正忙碌整理著剛進貨的草藥。

  「爺,我要幫嬤嬤帶點藥。」

  臨著櫃邊,她拉下臉上的布巾,朝老人說著;老人只是回頭睨了她一眼,便繼續整理那些草藥。等了一刻鐘之後,才拿了些生草藥和藥罐子來到櫃上。

  「這罐,是給老病症,一日一丸。這些草藥,一樣兩旬日的份量,熱水煮開,對同量溫水,泡手腳約兩刻鐘,泡完的水別倒掉,拿些擦身。」老店家星霄熟稔地將不下十種的干藥草均分成好幾份後,接著如以往一樣地對鄂多海交代。說完,他回過身,又去翻找置放藥草的櫃子最頂格;只是找著找著,就在他困惑自己是否忘在某處時,卻在另一格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他拿著那東西回到櫃邊,「還有這個,以為弄丟了,明明記得就放在那一格的,糊塗了……喏,這是我最近新配的藥丸,十八種祛寒活瘀的草藥煎熟磨細了掐成的,一日半顆和著水服用。有這藥丸,省得大寒天裡還要燒水煎上數時辰的藥茶,麻煩。」

  「這藥怎算?」那藥丸子比拇指頭小些,顏色沉而溫潤,嗅起來有股淡淡草腥揉合一般草藥的清香,但看起來就是得花很多工夫才能製成。

  「新藥,不用錢,有效再收,給我老數字就好。」

  星霄和嬤嬤是舊識,交情深淺鄂多海並不清楚,但是每回他總是會多給些藥,卻只收原價格,且關心之情溢於言表,所以鄂多海猜測他們以前應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固然嬤嬤對過往總是隻字不提。

  鄂多海給了錢之後,拿了藥轉身就要走,這時星霄又忍不住多問上一句:「她……呃,你嬤嬤,她還好吧?天快轉涼了,別讓她在外頭待太久。」

  「她很好,謝謝爺的關心。」只是,再好的往日交情,也僅能止於此。

  她和嬤嬤會離群索居是有原因的。放眼這山頭,人人都將她和嬤嬤當成了異類,躲著避著排斥著,就怕和她們牽扯上關係;那之中當然也不差他一個星霄老人家,雖然她感覺得到他和其它人看待她們的方式有那麼丁點的不同。

  答完,鄂多海準備要出店門,但這時一張貼在門邊的紙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她往前探看。

  賞

  因山裡狼群肆虐,村內家畜屢屢遭害,能為村除害者,賞白銀二十兩,麾牛一頭,產乳成羊一對。

  應該是村裡居民的聯合懸賞,而且……賞產乳成羊一對?如果有這兩頭羊,天天能擠些鮮羊乳給嬤嬤喝,應該對她的身子會有幫助吧。

  只是屈指算算這三個村頭以打獵為業的人不少,但那狼群數量卻也不少;如果只憑她一人,就算獵技再高超,在少條狗兒的狀況下,想去跟那些男人爭,怕是有些困難的。

  心裡盤桓著數個想法,忽然間,她腦中居然飛掠過某人的身影。

  嘖,怎會想起他?不過,倘若看來精於打獵的他能和她一起,也許……

  「嘿,鄂多海,好一陣子不見你了,還是一個樣兒。」

  正思索著,她的手腕就被人給扣住,是剛剛進門的星家獨子星庫爾。

  星庫爾早過了娶妻年紀,都來到三十了,卻仍是在女人堆裡頭打滾,仗的無非就是自己一身的精力和在這山頭他人無可比擬的家世,往後星家的地位和家產繼承權全在他身上,所以想嫁他的閨女大概可以從這山頭排到那山頭,他是不怕娶不到妻的。

  而他也從不掩飾對鄂多海的強烈興趣,每回遇上,總會纏著她,令她好生困擾。

  「可以放開你的手嗎?」她皺起彎眉,睨著他。

  「這手遲早一天會讓我牽的,習慣一下怎不好?」高頭大馬的他,長相不錯,卻總是一副傲氣騰騰的模樣。

  「庫爾,放了人家。」櫃後的老爺子睇著了,終忍不住發聲。

  聞聲,星庫爾仍不打算放手,反倒更欺了上去,顯然將老人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你想要這牛和羊是嗎?」星庫爾看了眼鄂多海前一刻還在端詳的那張佈告。只是,他雖問了話,鄂多海卻沒有想要回復,於是他一張臉湊到她面前,幾乎將鼻息噴在她臉上,這才接著說:「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嫁給我,以後想要什麼都有,你知道我給得起。」

  這細緻美麗的鄂多海啊,自他十多歲時望進第一眼,便像著了魔似地戀慕上她,而她越是長大,就越是令人心動。掐指算個歲數,若今年他三十,她也有二十有二三了,可模樣卻依舊停留在十五六歲的粉嫩模樣;較之可惜的是,如此活脫脫的一名不凋美人,卻有著令人難以親近的烈性兒。

  她那青春洋溢的胴體裹覆著的,是如同隨時會噴發的熱泉的脾氣,她就像開在山頭,帶了刺的美絕香花,想摘,必得被它的刺劃傷,不過這反倒激起了他那屬於男人的征服欲/望。

  憑他是星家繼承者,想要什麼都易如反掌,可就怎麼想摘下這一朵花,卻是如此之難?

  雖然她家的那老婆子有著妖女之名,連帶著讓她也染上了妖氣,可越是人人忌憚,他越是想要染指。她絕對會是他的!

  「我再說一次,放開。」

  星庫爾眼中噴發的色慾之氣,令鄂多海十分不適,她半掙扎著,人走到了店門口,手腕卻還是被他緊緊扣住。

  不耐的她另外一隻手已然摸上了腰間短刀,心想著這男人再不放手,她刀子口便不留情了,這時卻見一道人影快速迎了上來,順手拽起星庫爾直纏住鄂多海的那條手臂,跟著一扭。

  「可惡!這羔子……誰啊?!」被一股強大力氣硬是將手給扭了,星庫爾幾乎痛到跪地,他瞟了眼那高大的身影。

  鄂多海看著薩遙青,他換上了她剛剛買給他的衣物,瞧起來是順眼了些,但一臉鬍髭半掩著他此刻板起來的表情,頗是駭人。

  「你還沒走?」她道。

  「我沒說我要走。」將星庫爾順勢一推,全然不理他在身後的嚷叫,薩遙青只是跟在鄂多海身後,走出藥鋪。「那男人就像頭發情的獸。」看他纏著鄂多海,他就一肚子不悅。

  待出了店門,鄂多海卻忽然停住,琢磨著剛剛的一個想法,於是回身再進入店內,在那見人回頭又要發難的星庫爾面前撕了那張懸賞佈告,走出門塞給了薩遙青。

  「這什麼?」

  「談筆生意。白銀和牛歸你,羊歸我。」鄂多海對薩遙青說。

  店裡頭,那望住前一刻才扭了自己胳膊的男人的星庫爾,雖然滿肚子蒸騰怒氣,可畏懼於適才那一扭有別於常人的巨大力量,便只能乾瞪著眼,將一臉惡氣向著櫃檯後頭的老人發洩。

  「那羔子是誰?!」他一拳擊在木櫃上,老木櫃因而咚地發出沉沉的哀號聲。

  「誰是誰?」

  「就剛剛那扭住我的傢伙!」星庫爾啐道。雖是對著自己的爹說話,卻是一點敬意也無;一方面是仗著自己年輕,一方面是從小就被娘親給慣壞。

  個性懦弱的星霄明著雖然是這星家的主子,卻已經早早讓氣焰極盛的星庫爾他娘給壓制;自十幾年前星庫爾他娘去世之後,他這獨子的跋扈醜態也就與日俱增,他是全然管束不住的。

  眼下他瞧著自己老了也頹了,未來星家肯定是星庫爾的,所以只要他不太過分,他都是睜隻眼閉只眼的。

  「沒見過,許是外地人。」老眼睇住門外那和鄂多海一同離去的魁梧背影,星霄心裡盤算著。半晌,他提醒星庫爾:「這人不似路過咱村的一般行旅,不日離去便罷,你可別去招惹。」

  「瞧他跟鄂多海熟和的模樣,我看了就有氣!我的女人他敢碰,呸!」

  看著自己囂張的兒子,這時星霄注意到他的一條手臂上帶著傷,於是問:「你的胳膊怎著?山上的活兒給弄的?我給你上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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