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紹懿讚賞的瞄了他一眼,「那我趕緊讓人去查,把那些龜孫子給我挖出來,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鬧出這樣的事來!」
歐陽霄點點頭,「您就等著吧!那些人……一個都別想有好下場。」
他輕笑,看起來一臉的無害,可眼裡那抹嗜血的狠戾卻是半點也遮不住。
這一個個的壞了他的事,現在又讓他如此苦惱,若是不從這些人身上討回幾分,還以為鎮輔司是誰都可以招惹的了?
「怎麼辦?縣太爺,上頭怎麼無緣無故要查糧了?還有那午門縣封城封鎮又是怎麼回事啊?!」
幾個村子的村長和裡正聚集在縣衙裡,看著一個儒雅中年人,通通表情驚慌的想討個主意。
不是他們聽到點風吹草動就慌了手腳,而是他們不久前剛去了午門縣一回,心裡發虛,就怕哪天衙差就到了門口來拿人。
那儒雅的中年人皺著眉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漢子,眼裡閃過一抹厭惡,嘴上卻是和藹的很,「哪有什麼事,聽說是安王世子下榻午門縣,又聽說路上有了攔路的,這才封了城鎮查找那些歹人,至於查糧……也不過是做給上頭看的,那跟著安王世子的可有戶部的人,今年吏部大考,這糧食的多寡也是有關的,自然有人下來察看,避免造假。」
他這一說讓那些莊稼漢先是鬆了口氣,旋即想到什麼又提起心。
「那……縣太爺,咱們人手不足,糧是收了,卻來不及運到玄清府,這是不是要想個法子?」一個顯得特別乾瘦的老頭,搓著手,意有所指地往縣太爺的方向瞧。
「那是,是本官疏忽了,胡二,取些銀兩給各位村老們,辛苦大夥兒收糧,只是還請各位在外人來查訪時說是收成不好,這才少繳了。」
那些村老們一個個感恩戴德,狗屁不通的馬屁拍得是一個接一個,縣令略略謙虛就受了下來,接著那些人拿著銀子高興地走了,縣令卻露出一臉陰狠神色。
「老爺,那些村夫也太得寸進尺了,這已經是第二回了!」胡二生得高頭大馬,看起來憨直,可眼裡的戾色卻說明了他不像外表那麼簡單。
縣令胡仲直冷冷一笑,「無妨,那些銀兩給就給了,在吏部大考的結果下來前,我們不可輕舉妄動。那些人眼皮子淺,一次拿也不過數十兩,這點銀子我還拿得出,就讓他們自以為已經挾持住了咱們,等到時候咱們離開這,再處理掉這些人也不遲。」
第7章(2)
胡仲直說得輕描淡寫,字字卻都帶著殺機。
一開始他下手時還有些猶豫,可這一段日子來,手裡沾的人命多了,似乎也逐漸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一個人是死,一群人也是死,只要別擋在他陞官的路途上那自然事事好說,可若是擋住了路……那也別怪他斬草除根了。
胡二自然也聽懂了自家老爺話裡的玄機,嘿嘿乾笑兩聲,眉頭又很快的攢了起來,「可老爺……聽說最近不只山邊週遭的村子有人發了病,就連鎮上也開始有人發病了,咱們是不是得先離了這裡再說?」想要熬到陞官,那也得有命才行。
看著那些好好的人一染上病後,一個個瘦得不成人形,一個個掙扎哀號死去,他心裡不是不怕的。
想到這個將他逼到如此地步的疫症,胡仲直也忍不住沉了臉,若不是這個突然冒出的疫症,他怎麼會下此毒手,又為了掩蓋此事,最後還讓那些泥腿子抓住了把柄?
若是可以,他也巴不得趕緊離了這窮山惡水,可他知道他現在不能有什麼動作。
因為那些莊稼漢是看他還繼續鎮在這裡,才相信他給的說法,而不是鬧出什麼事來。若是他也避走了,這事情就不同了,別說疫症的事情肯定會鬧大,就連殺人拋屍那些事情只怕也壓不住。
到時候就別想著陞官了,只怕項上人頭都保不住。
「不能走,一走,這兒就亂了。」他撫了撫下巴上的短鬚,皺著眉定了主意。
「現在也不知道那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這幾個村子裡的吃食、水都不能用了,胡二,在咱們走之前,這一屋子的人能夠不出去就不出去,吃喝用度你走遠點去採買,一次多買些,寧可吃得差些,也不能再動這些東西了,就怕這病是從食物來的。」
胡二也知道利害,忙不迭地應了。幸好當初來就任的時候,老爺沒帶家眷,只要打理幾個人的吃喝就好。
胡仲直看著外頭帶著紅暈的落日,皺起眉,總覺得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祥,但念頭一過他忍不住嗤笑一聲。
不祥?還能有什麼比這疫症更不祥?無聲無息,就一寸寸的收割了人命。
只要熬過這一關,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蒲梓伶埋首在屍房裡幾個日夜,連身上都帶著點味道了,可她卻沒有喊過一聲苦,反而越看越是心驚。
等終於確定了結果,吩咐等在外頭的衙役通知了趙瑞芳等人,也不去換衣裳,就站在外頭慢慢的透口氣。
這幾天她除了必要的休息外,幾乎不走出屋子,好不容易有了結論,她也不必委屈自己繼續待在那屋子裡了。
畢竟一屋子裡全都是那種腐爛的臭味,就算到最後她也有些習慣了,可終究還是沒那麼好聞的。
她站在那兒,對於守在一邊的男人卻是視而不見。
歐陽霄也沒有主動靠近,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一段距離站著,沒有說話,關係比陌生人還不如。
她咬著唇不去看他,可是氣氛太尷尬,她終究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瞄他。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但是神色算平靜,站在月色下,看起來還是美得跟一幅畫一樣……嘖!她為什麼又注意起他來?他氣色好不好關她什麼事?
因為總會忍不住注意起他,讓蒲梓伶在心裡恨得想甩這樣沒用的自己好幾個巴掌。說好了兩人各走一邊,斷了這種把誰當替身似的感情,可她這樣留戀又是什麼意思歐陽霄好像也注意到她偷偷摸摸的看他,對著慌忙把視線移開的她溫柔的淺淺一笑,像是之前兩個人那樣激烈的爭執不曾發生過。
幸好這樣尷尬的時候並不長,雖然已經入夜,但是趙瑞芳等人聽說可能找出了疫病根源,還是連忙披了衣裳過來,就連華紹懿也帶了幾個老大夫一起來。
一下子停屍的小院子裡頭站滿了人,正確來說,是除了院子中間那具屍體周邊的空地,其他地方站滿了人。
趙瑞芳絕對不承認自己是怕了,只是大半夜的,院子裡雖然點了幾盞燈籠和火把,把院子裡照得很亮堂,但是一個死人擺在那裡,夜風還吹得嗚嗚響,就算是一個大男人,往後退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蒲梓伶看人都到了,讓所有人戴上口罩,進屍房拿出一個盆子,走到大家可以看清楚盆子裡的東西,又不會太過靠近的距離就停下。
「這就是這次疫症的開端了。」蒲梓伶先說了結論,然後讓所有人都看看盆子裡的東西。
趙瑞芳還沒探頭去看,一邊早就按捺不住的趙耀庭就搶先上前一步打量。
「這一條條白白的是……蟲子?」趙耀庭皺著眉,沒想到盆子裡居然是一條條蠕動的白色蟲子,看起來細細
的一條,如果不是特別注意看了,可能還看不出來。
趙瑞芳拉開沒點眼力的兒子,請華紹懿上前看,自個兒也抽空看了下,看著水裡一條條白色的蟲子蠕動著,忍不住一陣陣的犯噁心。
「這就是疫症的原因?」華紹懿皺著眉頭,側過頭問著身邊的老大夫,「要是蟲子造成疫病,不是有專門打蟲子的藥?怎麼會沒有半個大夫看得出來是什麼毛病?」
那老大夫也是眉頭緊皺,嘴裡喃喃的念著一些醫書的片段,可怎麼想都不明白,畢竟這些屍體他和一眾大夫都是看過的,雖說不能把脈可能會失了點準頭,但被蟲子纏身的病者他們也不是沒見過,也不見有哪個人會有這些病症,甚至還死了這麼多的人。
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蒲梓伶,蒲梓伶不發一語,只拔出了一把刀子,走到了屍體邊,輕輕的劃開肌肉組織,然後在所有人驚恐的眼神裡,拿了把工具把已經半腐的內臟給夾出來,放進準備好的瓷盆裡,從頭到尾沒有直接用手碰觸。
看著這一幕,趙耀庭和羅百子兩個人首先撐不住窩到旁邊吐,趙瑞芳則是腿軟了,最後能站著還臉色不變的,也只有華紹懿和歐陽霄兩個人而已。
只不過華紹懿也是皺緊了眉,看著那一塊大約只能稱得上是腐肉的東西,不解的問:「你不是已經讓我們看了那一盆子的蟲子了,又何故要把人剖開?」
所謂死者為大,即使是他們這樣不把人命當作一回事的,也鮮少會在死人身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