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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維倪

  三天三夜,從皇城一路換馬疾馳到塔木城,又接連經歷了救人下獄盤問,寧又儀早已倦怠難支,哭著哭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輕拭她臉頰的淚痕,七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大概還不知道她給他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這本是設好的一個局。他扮做太子佯裝被捉,如此關鍵的人質在手,薩羅國必定輕敵,歲波一戰,便是太子驊燁反撲之時。這計劃天衣無縫,影子侍衛的樣貌,從來都是皇朝最高的機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只可惜太子妃的出現,讓他不得不故意洩露這個秘密。

  太子驊燁和建安公主的容貌天下皆知,若他要死守影子侍衛的秘密,那麼,太子妃便處於和他一樣危險的境地。他是人質,太子妃是同樣份量的人質。

  為了保護太子妃,唯一的辦法,就是堅持她是影子侍衛,讓薩羅人的注意力,通通集中到他身上來。

  但,能不能做到,他並無十分把握。

  事到如今,瑰月公主疑心漸起,局勢已脫離他的控制。

  不是沒有後悔過把太子妃帶入這淌渾水。

  他想起寧又儀從屋頂拋下繩索時,自己片刻的猶豫。他要脫身自是易事,但如此一來,太子的部署便會通通落空。他的一個轉念,太子妃便落入薩羅人手中,太子的計劃,由假而真。

  既然太子妃已經被捲入,他斷無能力一直護住她,即便他不替她擋那一鞭,瑰月也極有可能識破他倆的身份。再說,那一鞭,真的會抽花太子妃的臉。

  他暗自下定決心,他的猶豫就那一次,自此之後,只要事關太子妃安危,他再不會猶豫,再也不會。

  「叮噹!」突地傳來鐵鎖輕輕的敲擊聲,七抬頭看去,瑰月正巧笑情兮地望著他。

  鐵鎖已開。

  七輕輕起身,怕驚擾了熟睡的寧又儀,提起腳上鑽銬,悄無聲息地走出囚室。

  仍舊是瑰月和寧又儀說「私房話」的那間石廳。

  瑰月倚在榻上,臉上是慣常的笑容。「本公主此番請太子前來,是有幾個小小的問題想請教。」

  「公主客氣了。」七的神情是真正的彬彬有禮,毫無波瀾。

  「六年前,瑰月王兄得良駒一匹,試馬時卻意外身亡。那馬聽說是皇朝馬販從寧國馬場輾轉得來,再賣入薩羅國,中間換手數十人,其中一人,可有太子?」

  「有。」

  「四年前,父王病逝,後查出來藥方中有味藜蘆,被換做木藜蘆。兩藥形貌相仿,藥性卻截然相反。這事,可是太子策劃?」

  「是。」

  問得直接,答得也直接。

  瑰月深吸口氣,穩了穩情緒,又道:「聽說太子寵愛太子妃,本公主雖遠在薩羅國,也聽聞不少。」

  七突然溫柔一笑。「嗯。」只不過這溫柔轉瞬即逝,再定睛看去,他依舊神色如冰。

  看來金烏太子把太子妃寵上天的傳聞絕非虛假。

  「太子做這些,都是為了寧又儀?」

  「對。」

  瑰月秀眉一蹙,險些把銀牙咬碎。

  十年來,他們薩羅國不斷派人行刺寧又儀,她王兄和父王的去世,便是金烏皇朝的警告。只不過,一開始薩羅國不肯歸依金烏皇朝,便明確了立場——寧可亡國,也絕不屈服。

  金烏皇朝對薩羅國太子和君王下手,當然不僅僅為了寧又儀。警誡只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削弱薩羅國實力,便於將來下手。金烏皇朝真是能人輩出,讓他們薩羅國行刺寧又儀十年未果。

  這些往事,她早已在心裡翻來覆去想過多遍,但她沒想到,「太子」竟承認得這麼快,快得讓她——不禁有些心酸。

  這世上,怎麼人人都拚了命似的護住寧又儀,不管是真是假……

  「太子真是爽快。」瑰月斜斜倚著,歎道:「可惜不知道真的太子,會怎麼回答本公主這些問題。」

  七靜立如淵。

  「本公主想了兩個時辰,才想明白,原來太子是假的太子……太子妃,才是真的太子妃。」她滿足地笑笑,「這結果,委實比捉到太子還要好。怎麼,你——影子侍衛,不想聽聽本公主是怎麼猜到的?」

  如瑰月所願,在長久的靜默之後,七開口道:「本宮願聞其詳。」雖然語氣不太熱切,起碼也是給了她一個小小的面子——繼續僵持下去,不知要到何時,萬一太子妃醒了看不到他,會心慌吧。

  雖然還沒有承認,不過總算是說話了。瑰月滿意地開口道:「歲波城到處在傳太子失蹤,皇朝鎮遠將軍和寧國國主憂心如焚,城內亂成立門。令人欣慰的是,太子妃及時回到都城,安定了民心,將士一心,正準備拚死與薩羅國一戰。在這種時候,竟有一隊皇朝士兵在鳳凰山四處搜尋。你的小侍衛風說,在鳳凰山和太子妃失散了,嗯,小侍衛在我們這裡,太子妃都回到歲波城了,你說,他們在找什麼?」

  見他毫無回答的意思,瑰月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再說,假若太子真在我們手裡,這消息必定嚴密封鎖,不會洩露出去亂了軍心——所以,太子失蹤的消息,一定是有人故意散佈。

  「而你,影子侍衛,你扮太子可扮得真像,樣貌神態、語氣動作,真是一模一樣,可惜啊——你幫太子妃擋了一鞭。」說到這裡,她突然坐起,手中長鞭飛舞,刷的一聲抽在七身邊的石地上,揚起一陣石粉。

  「如果你是真的太子,如果她只是個小小侍衛,你憑什麼要替她擋那一鞭?若你是侍衛她是太子妃,那就對了,如果太子妃臉上開了花,回去可怎麼向太子交代。」她譏諷道。

  七淡淡道:「公主鞭法歹毒,影子侍衛難覓,本宮不願她破相。」

  「哈哈,你可知,我練這長鞭已有九年,就為能有一天——親自抽花寧又儀的臉。」她縱情大笑,精緻的臉龐竟顯得有些猙獰。「你嫌本公主鞭法歹毒,你們殺我父兄,滅我家國,就不歹毒嗎?」說話間,長鞭揚起,如黑蛇旋空,奮力往他身上抽去。

  七挺立當地,動也不動,任由她發洩。片刻間,石廳中石屑亂飛,七的衣衫已破成襤褸。

  「你為何不躲?」瑰月恨聲道。

  「公主父兄之事,本宮心有歉疚。」

  歉疚?挨了幾鞭,加上心有歉疚四字就想換得自己的諒解?「本公主可以立刻就殺了你!」

  「若可令公主釋懷。」七的目光清潤如月。

  瑰月冷笑,「釋懷?待本公主親手殺了真正的金烏太子,再跟本公主說『釋懷』兩字。」

  「只怕,公主不僅僅是要本宮的性命。」

  她得意地大笑,「當然!我不僅僅要你的性命,我還要寧又儀的性命,更要驊燁的性命!」

  石廳中笑聲鼓蕩,彷彿有千百位女子在放肆大笑,尖細刺耳。七卻恍若未聞,神色平靜無波。

  稍歇,笑聲漸消。

  「來人,把他拖出去砍了!」瑰月冷冷地下令。

  七微微躬身,「多謝公主成全。」

  叮叮噹噹的鐵鐐聲響起,又漸漸消失在遠處。

  石屑飄落,蓋住曾有的紛亂痕跡。

  只有她自己知道,剛才的笑聲,七分得意,三分心酸。

  她想起小時候,自己常常疑惑的一個問題——

  「父王,金烏皇朝離我薩羅國近,還是離寧國近?」

  「薩羅國、寧國均與金烏皇朝比鄰,但若論三國都城之遠近,那自然是我薩羅國為近。」父王如是道。

  「金烏太子不是想在瑰月和建安公主之間選太子妃嗎?我薩羅國這麼近,太子為何不先來呢?」

  記憶裡,父王開玩笑般地回答,「瑰月,薩羅國沒有祭台。」

  長大後,她自然明白,金烏太子之所以不來,是因為金烏想吞併兩國,而寧國放棄得比他們薩羅國早。

  但是——他竟然都沒看過自己,就直接選擇了寧又儀。她瑰月的美貌,對金烏太子來說,連看一眼都不值得。

  瑰月澀然而笑,再不去想這等無關大局之事,收攝心神,靜心思慮起當前的形勢,猛然,她一驚,想起那影子侍衛的最後一句話——「多謝公主成全。」

  她成全了什麼?除非,他是真的太子,自己殺了他,就再無挾制金烏皇朝的籌碼。

  但——他也可能是裝腔作勢。

  她萬不可被一句謊話亂了陣腳。瑰月深吸口氣,穩住怦亂的心跳。

  目前,她還不能百分百確定,囚室中關的是真的寧又儀;只要他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太子驊燁,她也得留著他的性命——直到,他再無利用價值。

  「雷藏!」她揚聲喝道。

  「在。」有人悄無聲息走進石廳,垂首等候指示。

  「那影子侍衛讓他回去吧。」頓了頓,歎道:「雷藏,只有你啊……」

  他靜立片刻,見公主再無吩咐,便退了出去。

  沒有腳步聲,瑰月卻感覺得到他的離開。從她有記憶起,雷藏就陪在她身邊,隨侍、保鏢、玩伴……她最熟悉、最依賴的,不是父王、不是王兄,而是她身邊如影隨形的——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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