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姊姊,要不要把少莊主也請來一起賞雪?」寧又儀忽道。
夏永曦皺皺鼻子,「他那個人啊,很沒情趣的,別管他。」
寧又儀微笑道:「可是,看夏姊姊心神不寧的樣子……建安已經讓人去請少莊主了。」
「我就是怕他找不到我,稍微擔心一點點嘛。」夏永曦有些不好意思。
「夏姊姊和軒轅公子感情真好。」寧又儀由衷的羨慕。
「太子才好呢,永遠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不像阿真,整天一副死人臉,扯著他的臉才知道要笑一笑。」夏永曦沒好氣的道。
「有的人天性冷淡吧。」
「是啊,」夏永曦歎道,「他呀,就是從小喜歡裝大人,裝啊裝的,就再也改不了了。」
寧又儀心裡一動。「世夏姊姊是怎麼嫁給少莊主的?」七倒是跟軒轅真有幾分相像,從小裝太子,裝啊裝的,就再也改不了了……
夏永曦笑咪咪道:「這個說起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一直說要嫁給他,從小到大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終於肯娶了。」
看她的樣子,哪裡是不好意思,分明是甜蜜無比。寧又儀微微一笑。
「公主,軒轅少莊主不在屋內。」侍女回報。
「不在?他那人,不可能一個人出去賞雪呀。」夏永曦驚訝道。
「我派人再找找夏姊姊你看那邊。」寧又儀忽然看到什麼,指向花園深處,那裡的假山上,隱約有兩道人影,不知道在幹什麼。
夏永曦凝神望去,「阿真?還有一個是誰?這麼大的雪,爬那麼高做什麼?」
寧又儀輕輕搖頭。
「妹妹你等著,我去把他們喊過來。」夏永曦興致一來,說話間就跑了出去。
雪下得正緊,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風過處,打著旋忽起忽落,看上去是那麼的身不由己。
軒轅真身邊的人,寧又儀一眼就看出來,是七。
她不知道七怎麼會和軒轅真在一起,她也不在乎這個,她只知道,十五天了,太子回來十五天,她就有這麼多天沒見到七。
她甚至聽不到七的消息,因為,他只是個不足掛齒的小侍衛。唯一一次聽太子說起七,是她父王向太子提出想要收七當義子,七卻堅決拒絕了,只得就此作罷,太子把這事說給她解悶。她心裡清楚得很,既然七答應帶她走,那就絕不可能再做父王的義子——他已經要負太子,何必再讓自己多負一個寧王。
七,真是難為你了呢,這不忠不義的罪名,都是你來承擔。寧又儀想著,看著雪地裡三個人越走越近,笑靨如花的夏永曦,面色冷淡的軒轅真,和戴著面具的七。
三人進了暖閣,軒轅真拱手道:「太子妃。」
七卻是跪下,謹守侍衛身份,大禮參見。
寧又儀心裡一酸,趕緊道:「無須多禮。坐。」
「妹妹,你知道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也不等寧又儀回答,夏永曦逕自道:「阿真說,初到寧國宮裡,他半夜想找個僻靜處練功,碰上七,兩個人竟然打了起來。」
「都是誤會。」軒轅其淡淡道。
夏永曦笑道:「總之不打不相識,阿真說,七的功夫很好呢。」
寧又儀雖然不知道江湖事,但能冠上「天下第一莊」這樣響亮的名號,軒轅真的功夫定然了得,那七——真的很厲害呢。
七道:「軒轅兄過獎。」
軒轅真輕拍他的肩頭。「兄弟何必謙虛。」
他們已經稱兄道弟了?寧又儀輕輕笑起來。七,他有朋友了,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雪越下越大,在暖暗裡卻絲毫不覺得冷。他們四人隨意賞雪聊天,雖然寧又儀有些矜持,軒轅真有些冷淡,七更是拘謹,但有活潑的夏永曦在,氣氛依然很好。
天色慢慢地暗了,只聽得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響起,一人笑道:「你們都在,我可來晚了。」驊燁推門進來,脫去雪笠大氅,走到寧又儀榻邊,摟住她歉然道:「對不住,一時無法脫身」
「太子辛勞國事,建安明白。」她輕道。
驊燁哈哈大笑,「軒轅夫人,建安可有在背後怪本宮?」
夏永曦也笑道:「沒有沒有,太子妃只說,太子再不來,這雪都快化了,只能賞春景了。」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繼續賞雪聊天。但,無論夏永曦怎麼努力,她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不復之前的融洽,偶爾瞥到驊燁的那一雙利眼,深不可測,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所謂君心難測,大概就是如此。悄悄的,她收回剛對寧又儀所說「永遠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的太子印象。
第8章(1)
回到自己的房間,七鬆了口氣,他終於可以不被打擾地想寧又儀。
她真的好多了,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笑起來時,眼眸發亮,雙頰嫣紅,看得他好安心。他——終於見到她了。
他一直見不到她,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身份去太子妃的寢宮。他只能聽說,聽經過很多人才傳到他耳裡的話,說太子請來的果然是神醫,說太子妃喝了一整碗米湯,說太子對太子妃真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他一直只能聽說他們的事,雖然近在咫尺。
有的時候,他很想再去她寢宮的後窗下站站,聽聽她的聲音,但太子回來後,景鸞宮的守備加強許多,他縱然能夠躲開,但被發現的風險大大增加了。他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她考慮,所以,他不能再去。他只好繼續聽說,聽那些人神色欣羨、唾沫橫飛地誇太子如何如何好。
他經常想,就這樣了,太子回來了,太子妃好起來了,這樣就好了。他曾經給她的承諾,可以作廢了,她從來都是矜貴的,從公主到太子妃,她的生活是他給不了的,就像今日的琉璃暖閣——他只能抱著她在山洞外曬太陽,想起來都覺得寒磣。
他曾經問軒轅真,像他這樣永遠戴著面具不能以本來面目示人的影子侍衛,怎麼會有人喜歡。
軒轅真只說,他曾有十三年只能在黑暗中度過,不能見到一絲日光,但這樣的他,就有一個丫頭不顧一切地要嫁給他。
軒轅真還說,現在他知道,每個人都有命定的那個人,無論他是什麼樣子、什麼身份,就算病得奄奄一息,就算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那人都會無怨無悔地跟隨,因為,在那人的眼裡,他最珍貴。
最後,說:「七,我不知道喜歡你的是誰,但你一定要珍惜,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你是值得她喜歡的;你要相信,你是最好的。」
他……真有那麼好嗎?聽了軒轅真的話,他只明白一點,太子妃就是他心裡最珍貴的那個人,就是他命定要喜歡的那個人。這樣,就夠了。
天完全黑下來了,該當是用晚膳的時候,有人輕敲七的房門。「太子請七護衛去景鸞宮一趟。」
景鸞宮?太子讓他去太子妃寢宮幹什麼?七疑惑著,走進他想了千遍卻無法踏入的景鸞宮。
翡翠正在內室外守著,見他到來,通報了一聲,裡面傳來驊燁的聲音。「進來吧。」
七緊了緊面具,低頭步入,跪下行禮。「叩見太子、太子妃。」
「起來吧。」驊燁淡淡道,看也不看七一眼,只專心地吹著手裡的湯匙。「來,再喝一口,不燙了。」
寧又儀不動聲色地喝下那口雞湯。
「多喝兩口,看看,你這麼瘦」
黃澄澄的雞湯,加了黃耆黨參等物,最是養氣補血。寧又儀默不作聲地低著頭,一口接著一口,終於將那碗雞湯喝完。
驊燁喜道:「以前怎麼勸都只肯喝小半碗,今天竟然都喝完了,是不是賞雪後,心情很好?」
「嗯。」寧又儀輕輕點頭。
驊燁將碗放到一邊,這才看見立在一邊的七似的,隨意說道:「今天的雪不錯吧?」
「是。」
驊燁拿起絲帕,小心地擦著寧又儀嘴角。「有諜報稱瑰月正躲在歲波城內,你見過她幾次,應該熟悉她的性情行事,這事就交給你和安將軍辦。」
「是。」
「這兒有一份密令,你一起帶給安將軍。」
「是。」
驊燁滿意地看了看寧又儀乾乾淨淨的臉龐,道:「你看這樣是不是很好?」
七垂頭肅立不語。
「去吧。」驊燁微勾嘴角,似笑非笑。
「是。」七一絲不苟地行禮,領命而去。
驊燁捧起寧又儀的臉,凝視她雙眸。「方纔建安怎麼不說話?」
「太子有正事吩咐,建安不便插嘴。」
「正事……哈,你可知,那份密令是什麼內容?」
「建安不知。」
「我讓安將軍——」驊燁慢慢道,「把七關起來,聽候發落。」
寧又儀一直鎮定如常,聽到此處,卻不由得心頭一震,眼神微動,立刻被驊燁看了出來。「擔心了,嗯?你擔心什麼呢?」
「太子錯想了。」
「我錯想!」驊燁用力的握住她雙肩,把她拉向自己。「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我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