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聞言輕咳一聲,忽見吉祥也不懷好意地眨巴眼睛看她。她不禁失笑,舉起雙手各推了兩位妹妹一把。
「兩個死丫頭,沒嫁人的姑娘家,虧你們好意思問,我都臉紅了呢?」
「到底怎麼樣啊?」吉蒂才不在乎,搖頭大姊又問。
「還沒有啦!」吉人沒好氣的橫她一眼。
「什麼?怎麼可能……」吉祥古怪地皺起秀眉,「為什麼沒有?」
吉人這會兒是真正臉紅了,期期艾艾、口齒不清地說:「洞……洞房那天,我的臉還沒好嘛,就求他晚一點再說。」
「然後呢?」吉蒂追問。
「什麼然後?然後他就答應了呀。」
「可你的臉分明已經好了呀,怎麼還不……」
「有點彆扭吧!」吉人捧著熱臉說道:「我們本來既是兄妹,又是仇人,忽然要……想來就……」越說,聲音越小,到後來幾乎不可分辨。
吉祥雙手掩嘴,吃吃笑了起來,「這下姨娘可要著急了。」
吉人神色一凜,忽然正色問:「家裡的情況還好嗎?」
「就是那樣子嘛!」吉祥和吉蒂對看一眼,只含糊帶過。
今兒可是大姊歸寧,何苦說這些心煩的事呢?
吉蒂和吉祥早有默契,大姊已經是盛家的人了,今後公婆家裡還有許多得適應的,和表哥之間也需要時間磨合。娘家的事,大姊已盡了最大的心力,今後萬萬不能再讓大姊操煩了。
妹妹們突然保守起來,吉人分別看著她倆,心頭有數,只得歎息,從懷裡拿出一包紅包。
「這個,你們偷偷拿給總管伯伯,別讓爹爹知道。」
「這是……」
「我公公給我的,說是歸寧給的紅包。我看了看,金額不少,想推辭回去,公公卻發了頓脾氣趕我回房。這筆錢,當作給你們的紅包實在太多了,姨丈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們也該明白吧?」
吉蒂兩人聽了,均是垂頭不語。
吉人又道:「爹爹若是知道,顏面定是掛不住的,你們直接跟總管伯伯商量怎麼用吧!」她出閣時,爹爹做主花了不少錢,這裡或可填補一些。
姊妹們又聊了一回,不多時,丫頭來報,說是回門宴席準備妥了,請姑娘們到前廳去,這才不說了。
「你們先去,我想跟廚娘大娘打聲招呼,說幾句話,晚點兒就來。」
妹妹們點頭答應,吉人便轉頭往後院廚房走去。
娘親走得早,爹爹忙於經商,她們三姊妹能夠平安健康的長大成人,都是廚娘大娘平時慇勤照顧。廚房大娘原是吉祥的奶娘,就像她們的親人一樣,此次歸寧,不能不問候。
來到後院,卻只見幾個奴僕、丫頭在裡頭忙進忙出,沒見到大娘的身影。吉人找了一圈,正要放棄離開,熟料最遠處的一間空柴房,房門突然呀地一聲開啟,裡頭走出一位衣衫破舊的俊秀書生。
「蘭樕?」吉人驚訝地迎上前,「你不是蘭樕嗎?」
「大小姐。」蘭樕微微一笑,恭敬地長揖到底。
如今的蘭樕,已非從前的吳下阿蒙,她豈敢受他大禮呢?
吉連連擺手,直呼不敢,「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你不是考上狀元了,怎麼還偷偷窩在這兒?」
「呃?」
蘭樕不料吉人已經聽說了,俊顏錯愕。
「原本是為了大小姐,現在……我也不曉得,只是想暫時躲起來,思索一些要緊的事。」
吉人眨巴著美眸,十分不解。
「原本是為了我?這話如何說起呢?」
「沒什麼,已經沒事了……」
蘭樕深深注視著佳人,低咳一聲,才遲疑地說道:「我考取功名,本來是想回頭向惠老爺子答謝一番,也順便看看你們,沒想到……你居然成親了。」
說到這兒,語氣竟有些失落——蘭樕心頭一驚,立即警覺失態,匆匆住口。
「是啊,我的婚事在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你都沒聽說嗎?」
幸好吉人絲毫未覺,提到自己的婚事,便揚起苦笑,還打趣說著,當時若不是盛淵,此時此刻,她早已成了一縷幽魂。
蘭樕搖搖頭,「我忙著準備應試,一從山寺下來,就直接進考場了。」
「是呀,應該是吧!」
「聽其他人說,新姑爺和大小姐,感情並不和睦?」
什麼呀,她和盛淵的臭名,已經傳遍千里了嗎?娘家的人就算了,連蘭樕也曉得?
吉人甜甜地說:「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跟現在如何相比呢?」
「是,說的也是。」蘭樕尷尬地暗自懊惱,他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盡說些不得體的話呢?
「吉蒂她們知道你回來了嗎?大娘曉得你考取功名嗎?」吉人心情極好,想到爹爹資助過的書生如此爭氣,就忍不住為他高興。
「沒有,我還沒說,也請小姐休提。」蘭樕欠身,「惠家只有廚房大娘知道我回來了,還沒見過二小姐和三小姐。」
吉人依言點點頭,「你總是神神秘秘的,不過,還是恭喜你了,今後請多關照啊!」
「不敢當,蘭樕多蒙照顧,絕不敢忘記惠家大恩。」
「說什麼大恩我們又沒做什麼,」吉人笑瞇了眼,溫婉謙遜地說道:「那柴房一向是空的,想想真是委屈你了。只有廚房大娘真心為你著想,每天半夜特地為你煮宵夜,你要報恩,就去報答大娘好了,跟我們惠家一點關係也滑。」
「小姐客氣了。」蘭樕又揖了禮。
正說著,他突然揚起臉,眼神落在吉人身後。
吉人疑惑地跟隨蘭樕的目光,轉頭見盛淵正慢慢走近。
「你在這裡做什麼?」盛淵走到她跟前停下,眼神祇看著她。
「呃,我……」吉人遲疑著,瞥了蘭樕一眼,不曉得該透露多少。
蘭樕率先躬身行禮,垂頭道:「姑爺好。」
「嗯。」盛淵低應一聲,便不再理會他,專注看著吉人,淡淡說道:「吉蒂她們到處找你,說大娘被請到前廳了,快過來。」
「知道了,我們一起過去。」吉人準備離開,隨丈夫走了兩步,忽又轉過身來,不確定地詢問蘭樕,「那,你仍要住在這間空柴房嗎?我可以喚人幫你安排好一點的住處,家裡的客房還多著。」
蘭樕搖頭,「無妨,好歹住了一年多,總是熟悉點兒。」
「真的嗎?」未免太委屈了他這新科狀元。
吉人心中不安,盛淵卻不耐煩的喝道:「喂,你要不要走?」
蘭樕聞言,頭垂得更低。
吉人瞪了盛淵一眼,有外人在場,不便發作,她只好悶不吭聲,默默隨他走了。
「到底急什麼呀!」繞過幾處迴廊,確定蘭樕聽不見了,她立刻停下腳步,瞪著盛淵怒斥,「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份,何必對他端架子呢?你們生意人不是最懂得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嗎?」哪有人像他這樣不懂人情世故的?
「生意人?我是生意人,難道你也是生意人嗎?」盛淵冷冷地橫她一眼,譏誚地一笑,「是啊,真是失禮,看來好像打擾你了,和狀元郎聊得開心嗎?」
吉人眼波無奈地轉到一邊,懶得和他吵架,只淡淡提醒,「那個人,肯定是有什麼苦衷才要暫時藏在這裡,爹爹妹妹們都還不知情,勞煩您嘴巴拴緊些。」
「嘖嘖,真是用心良苦啊!」
盛淵這番明褒暗貶的「大力稱讚」,吉人豈會不懂?
但宴廳就在前面,眼下實在不宜爭辯,她只好壓下心頭怒火,平心解釋。
「只是給人方便嘛!他在惠家住過一年多,並不是什麼壞人,你別老用種眼神看人。」
「我說了什麼嗎?」盛淵摸摸鼻頭,朝她燦然一笑。
「你……」拿他的賴皮沒轍,吉人抿唇不語,伸手拉著他袖子,免得他越走越快、越來越遠。
什麼嘛!小心眼的傢伙,真是不乾脆,生氣就生氣,吃醋就吃醋,要發脾氣就全發出來,這樣棉裡藏針的,她會很累耶!
第五章
何必生那麼大的氣,為了區區一個外人?
吉人百思不得其解,歸寧回來後,盛淵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愛理不理,冷冷淡淡,見到她總是緊緊閉著嘴巴,真正有事,才勉強交代幾句,沒事就離她遠遠的。每天三更半夜才回房,想和他多聊幾句,就乾脆板起臉,來來去去儘是那幾句:「沒什麼」,「不知道」,「想睡了」,「沒事兒。」
沒事兒才怪!誰都看得出他的古怪,婆婆還私下拉著她問:「你們倆吵架了?怎麼吵的?鬧了好多天。」
「沒吵架,連拌嘴都沒有,我見到盛淵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吉人悶悶咕噥著。她才委屈呢,天天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還喊盛淵?該叫相公才對。」盛夫人伸手點了她額頭一下,慈愛又和藹地教她,「稱謂看起來是小事,卻最容易影響思慮。你口裡要敬稱相公,心中才會真正把淵兒視為丈夫。一直盛淵、盛淵的叫,好像還是表兄妹似的,你們難道是普通的表兄妹嗎?要記得,現在可是夫婦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