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嘛,明明美的很,遮它做什麼呢?」低頭衝著她笑,指尖溫柔地滑過她臉頰。
「你看夠了吧!」吉人推開他的手,難堪地紅了眼眶。
什麼『明明美的很』,他又不是女人,怎懂得女人的心思?
在他眼裡,她臉上的斑點根本沒什麼,可……可是,對她而言不一樣啊。
她從來不曾如此狼狽醜陋,就是不想讓人瞧見她這副模樣。
為什麼盛淵總是這麼自以為是,這麼為所欲為呢?
「面紗快還我!」吉人伸手搶奪。
「不行,不要戴回去了。」盛淵才不讓她得逞,高高揚起紗布,眨眼就塞進衣服裡。
吉人死命瞪他,瞪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卻拿他沒轍。
盛淵反倒大刺刺的露齒一笑,好像在對她說:來呀,要就自己拿!
斗大的淚珠忽然滾落,吉人緊抿雙唇,無奈又失落,心頭一陣氣苦。
早知道這場婚姻對她是全無好處……落在盛淵手裡,從今往後,只能任人欺壓玩弄,她還想指望什麼?這混蛋我行我素,作威作福慣了,又從小看她不順眼,他才不理會她的自尊呢!
「會疼嗎?癢嗎?」
盛淵見她哭了,小心摸著她的臉,溫柔得教人-
抓狂!他是不是有病?
不理會她心裡的苦,反而關心她臉頰痛不痛。
吉人又哭又氣的瞇他一眼。
算了,面紗的事不計較,反正她再恐怖,再猙獰的醜態,他早就全看過了。這幾天來,她吃不下,睡不著,滿腦子都困著一件事。
「盛淵,我問你一件要緊的事,你能不能老實回答我?」
「說說看。」
吉人惴惴不安絞著手,問:「你為什麼要娶我?」他們從小到大,吵得還不夠凶嗎?他怎麼會娶她進門?實在沒道理呀!
「嗯?」盛淵騷著頭,仰天陷入思索,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吉人切切看著他,又道:「怕我失足摔死,接住我就好了,為什麼要娶我呢?你這樣做,究竟安什麼心?」
什麼?安什麼心?
盛淵啼笑皆非地瞥她一眼。「喂,奇怪了,是你自己要拋繡球招親,拋給誰就嫁誰,哪來這麼多問題?」
「你說啊!為什麼娶我?難道是想折磨我,娶我進來報仇嗎?」吉人秀眉深鎖,使勁兒推他肩頭一把。
「你這女-」盛淵沒好氣的瞥她一眼。真是小看她,看她長得纖纖弱弱,沒想到手勁兒還滿大的。
「說啊,告訴我。」吉人瞠著一雙秋水,盈盈注視著他。
哎呀,盛淵不耐煩的大手一揮,脫口說道:「不娶你又如何?當時你那張臉,京城一半男人都瞧見了,另一半沒瞧見的,也會馬上從別人嘴裡聽說。我不娶你,旁人嘴裡會有好話嗎?」
「可就算如此……」
吉人一開口,盛淵立刻伸手打斷她,又繼續往下說:「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蜚語,三天之內,我保證你一定恨不得懸樑自盡,更別說還有誰敢上門提親了。」
吉人明白他所言屬實,只好悶悶的低著頭,禁聲不語。
盛淵口氣稍稍軟化了些,「反正爹娘也要為我安排親事,與其娶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倒不如將就點兒,娶你也不算太差,這樣,你滿意了嗎?」
「滿意,滿意極了。」吉人恍恍惚惚地喃道。
再怎麼說,兩人終究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小爭小吵不間斷,但說有什麼深仇大恨,倒不至於。
盛淵也許同情惠家的處境,也許同情她當時的難堪,拋繡球那天,面紗忽然飛起,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他大概是看在過去的情面上,於心不忍吧!
倒不如將就點兒?
說的真好,她真的很滿意。
只是,心頭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她也說不上來,可能是……一些虛無縹緲,她從未真正理解過,就已經消失不見的東西吧!
一定很不重要的東西。
她連那些東西是否真正存在過,都懷疑的很。
盛淵仔細端詳她,吉人面容蒼白,好像快病倒了。
「嘖嘖嘖,你看你這德行,難道我就不能真心想娶你嗎?」
「別說笑了。」吉人冷冷地蠕動雙唇,仍是三魂不見七魄,壓根兒就不相信他鬼話連篇。
到底什麼意思?
真心娶她?難道剛剛全是說笑嗎?
不,真心娶她才是笑話吧?他又想捉弄人了。
盛淵看出她的心思,不以為然的冷哼。「不相信就算了。」
吉人不開心,沉默也不動。
「你的臉讓我再瞧瞧。」盛淵又湊近來,伸手托起她的臉。
她實在無心和他拉扯,於是順了他,靜靜隨他擺佈。
這這這……實在太難得了!
盛淵輕輕的捧起她的臉,拇指細細滑過她臉頰上優雅的線條。
瞧她垂著長長的眼睫,朱唇皓齒,直是欲語還休。這番模樣看在盛淵眼裡,活脫便是一位嬌怯害羞的新嫁娘……
總算有點樣子了!
他充滿感情的看著她,喉結滾動,呼吸略略急促。
哪,這不是很好嗎?若能永遠這麼乖巧聽話,該有多好?
「吉人……」他不禁歎息,接著,就失控了。
將她拉進懷抱,低頭索吻,其實全都是一時迷惑。都怪她害他糊塗了,原本沒打算進展得如此之快……他神智不清,暈陶陶想著。
他們可是打打鬧鬧長大的,吉人對他半點情愫也沒有,心裡只當他是哥哥-不不不,恐怕當他是仇人居多-怎麼可能拜完天地,轉瞬間就回心轉意,心甘情願做他妻子?
他也不想冒犯她的,誰教她突然這般乖巧,害他情不自禁……
灼熱地吮住她的唇,神智渙散得更嚴重了。她的滋味未免太甜美,唇瓣像是蜜糖摻了毒藥,一沾上就無法自拔。他手臂不禁越收越緊,呼吸越來越急,激切需索,只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
「你你,你走開……」吉人氣咻咻地推開他。
「嗯?」盛淵聲音沙啞,迷迷茫茫看著她。
「離我遠一點!」吉人見他抬起手,好像又要伸過來了,一時驚慌失措,連忙使勁狠狠推開他,力道之猛,差點沒把他推到地板上。
「好痛!」盛淵終於清醒了,揉著肩膀喝道:「喂,從今以後不准你再動手動腳的,你不知道打人的女人有多恐怖嗎?打著打著,會上癮的,你想一輩子當個粗魯潑婦嗎?」
「你你……不要靠近我。」
「什麼?」
「求你了,等,等我完全好了再說。」吉人滿面真誠的哀求。
盛淵冷冷看著她,她真的很害怕,兩人相識十幾年,他從沒見過她這種小媳婦樣。拚命縮著身子,又驚又怕,越坐越遠,防賊似的……
在她眼裡,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人面禽獸嗎?
「你過來。」大手拉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了些。
吉人仍是推拒著,盛淵不理會,手一揚,便摘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起身將之擱在妝台上,又旋身拉她起來。
「你別動。」盛淵道。
吉人怔怔盯著他,盛淵目不斜視,冷凝俊臉,她反而不敢抵抗了,他除下鳳冠後,又為她解開嫁衣,仔細脫下來扔到屏風上。
「換你了!幫我脫。」
「啊?」吉人怔住。
「怎麼,不懂得伺候嗎?」盛淵低頭一笑,黑眸暖洋洋的。
吉人兀自怔住地盯著他,忽然臉熱心跳。
「快啊!」盛淵催促著她,吉人只好顫巍巍地伸出手。
第一次為男人解衣帶,不免要往他身上靠近,盛淵……跟從前不一樣了,肩膀變得好寬闊,像座山似的,每次呼吸,胸中的丘壑便跟著起伏震動。
站在他跟前,她突然變得好渺小,目光平視,僅僅只到他胸膛的高度。
盛淵,真正蛻變成一個成熟男子了,身上發散著陽剛的氣息,已不再是她熟悉的兒時玩伴。
總算褪下婚袍,吉人屏著呼吸,忽然沒來由的感到陣陣虛弱……
她終究是個女人啊!
「挺好的,不是嗎?」
盛淵笑容燦爛,趁著吉人發傻,突然一個人手抱起她,舉步走到床前,吉人嬌呼一聲,正要掙扎,沒想到一轉眼,盛淵將她安置在新床裡側,自己卻退開了。
她惴惴不安注視他再度下床,吹熄了燭火,回到床上,放下床幔,規規矩矩的睡在她身邊,似乎……
新房裡一片漆黑,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慢慢適應黑暗。
吉人凝視盛淵的側臉,他閉著眼睛,唇角還有一絲淺淺的笑意。
好奇妙,他們真的成為夫妻了,以後,每天像這樣枕在枕頭上,轉頭就會看見彼此,他……他都沒什麼想法嗎?他不會有樂意嗎?
「盛淵。」
「嗯?」
「你到底為什麼想娶我?」
「不是才說過了?」
「不要這樣,我又不是傻子,你說實話。」
吉人悠悠長長的歎息著。唉,她真的非常苦惱啊!
「隨便你想吧!」盛淵橫著手臂,放在額頭上擱著,嘴裡喃喃念道:「哎呀呀,累死我了。」
吉人不滿意,不滿意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