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是丈夫,不是哥哥,當然不是哥哥。
吉人坐在銅鏡前,清清喉嚨,試著唸唸看,「相……相公」
惡,噁心死了。她氣得雙手一推,推翻了一堆胭脂水粉,忍不住氣急敗壞的罵,「相什麼公啊!明明是個大混蛋,乾脆就直接叫混蛋好啦!」
胡亂發了一頓脾氣,乾脆走到床邊落坐,抱著枕頭發呆。
悶了一會兒,卻又失魂落魄地回到妝檯邊,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嘴形,柔聲再試一遍,「相、相公……」
唉,還是不行,好彆扭。
又氣又苦的垂下肩膀,從地上拾起來一把木梳,又丟鏡檯,「肉麻死了,怎麼喊嘛!」
盛淵滿臉錯愕地站在窗外,隔著漏窗,注視吉人的一舉一動。
沒想到吉人還有這一面——一會兒害羞地捧著臉頰,一會兒又跳起來咬牙切齒,忽然悠悠地歎息起來,接著又軟綿綿地倒在床上。
好像真的瘦了一圈,臉色太過白皙,眼眶卻紅通通的,神情十分疲倦。
如此百般苦惱,苦練不懈,這所有的一切努力,竟然只為了如此簡單容易的兩個字:相、相公?
嘖,要她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相公,真這麼難啊?
「相公、相公,我的……夫、夫君……」吉人憋著呼吸,說著說著,兩眼一翻,簡直是要從此斷氣了。
盛淵忍俊不住,只得趕緊搗住自個兒嘴巴,免得吉人發現,當場羞愧得咬舌自盡……
背後突然響起一陣細微的沙沙聲,盛淵轉頭一瞧,只見幾個丫頭走來,見到他,正要屈膝行禮,他趕忙伸出食指按著嘴唇,接著揮手趕走她們。
此地不宜久留,待丫頭們走遠,他也悄悄離去。
吉人苦惱的模樣,一直深深停留在腦海裡,盛淵遊魂似的走回書房,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害他不停的笑,不停的搖頭,失魂落魄的想著吉人,一會兒覺得她好近,一會兒又覺得好遙遠……
吉人,吉人,你還要我等多久?
心浮氣躁地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除了那個少不更事的惠家丫頭,他腦袋裡根本容不下任何事物——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原同塵與灰……
「盛淵、盛淵……」好不容易在花園裡找到盛淵,吉人一發現他,便提著裙擺跑來。
「嗯?」他坐在一張長椅上,悠閒的倚著椅背,手時捲著一本書。
吉人跑到他跟前停下來,微微嬌喘,劈頭便說:「我、我試過了……試了好幾天,可還是叫不出來,我還是喜歡喊你盛淵。」頭髮都被風吹亂了,她一邊撥弄整理,一邊說道:「不過,我心裡會把你當作丈夫的。」
「隨你。」他眼睛始終沒離開手上的書冊,僅僅挑起一邊眉毛,不置可否。
她順完了頭髮,跺腳嬌斥,「我在跟你說話呢,不准看書!」
「嗯?」盛淵終於抬起頭,瞧了她一眼。
她生氣地鼓臉頰,「喂,我剛說的,你不相信是不是?」
「不是。」說完,又低頭回到書本上。
「明明就是。」吉人乾脆伸手搶走他的書,藏到身後去,「你要我怎麼證明,直說好了,我……我全都可以。」說著,俏臉居然漸漸赧紅了。
盛淵默默地凝視著她,她剛剛說……都可以?
然後……臉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嘖,難道她的意思,正如他想的那樣?
「都可以?」他問。
「嗯。」吉人咬著唇,在他跟前乖乖的點了點頭。
盛淵深深吸了口氣,不曉得該說什麼了,仔細看著吉人,她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坐到我這兒。」他拍拍身側位置,意示她過來。
吉人依言照辦。
等她坐好了,盛淵瞇起眼,又道:「把衣帶解開來。」
「啊?」她聞言嚇了一跳,總算開始感到不安,心慌慌,不停在左右張望,最後才驚駭地瞪著盛淵。盛淵一臉深思,手肘擱在椅背上,食指搓著嘴唇,正在等她動作。
他……他不是說笑,在這兒?不好吧!
「不會有人看見的,解開啊!」盛淵催促,命令的意味更濃烈了。
只要解開就好了,未必得脫下來吧?吉人顫巍巍地拉開胸前的繫帶,衣衫登時微微鬆開,顯得有些凌亂。
「裡頭那件也要。」他又吩咐。
「嗯?」吉人匆匆瞥他一眼,臉頰像火燒似的。
盛淵倒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語氣平常,眼神一點異樣也沒有。她只好依言把手伸到裡面,把單衣上一整排細小扣子慢慢的逐一解開。
幸好盛淵只叫她解,沒叫她脫,她一手解扣子,另一手便抓緊衣領,半點春光也不洩露。然而儘管如此,也羞得她抬不起頭了。
「坐近一點。」盛淵等著她。
吉人稍稍挪了一下,幾乎動都沒動。
「再近一點。」他又再開口,這回聲音裡已有些許不耐。
吉人挪動了幾次,他總算滿意,傾身將她抱在懷裡。
「我好像太惡劣了,是不是?」盛淵笑聲隆隆,下巴蹭著她頭髮,她羞澀地縮在他懷裡,衣衫不整,根本一動也不敢動。
「你本來就是混蛋嘛!」她輕聲咕噥。
他聽了不為所動,大手滑進她衣裳裡。
「盛淵?」吉人不自在的微微扭動,肌膚上貼著一隻手掌,沿著腰線往上。
他的手好大,厚實粗糙,在她身上緩緩游移,最後竟然覆上她的胸房,攤平手掌,貼上她的心跳。
「好溫暖,你心跳得好快。」他在她耳畔沉沉低笑。
吉人早就軟倒在他懷裡,垂眸倚著他肩膀,本來是不敢亂動的,現在卻是想動也不能動,真不明白他到底對她施了什麼法術,害她全身骨頭都不見了似的。
他吻著她耳朵,激起一陣顫慄,大手摩挲著她頸項,控制自如的翻轉她的頭顱,嘴唇掃過她的頸,她的發,她的臉,她的眉,最後食指抬起她下顎,深深覆上她的唇瓣。
這個吻,又熾熱又需索,充滿侵略,吉人無法思考,只能抓著他衣領,閉上眼深深地沉溺其中。
衣服底下的那隻手也沒閒著,忽然繞至她背後,沿著腰際一路滑上來,她情不自禁弓起身子,發出似痛苦又似歡愉的申吟。大手滑上來後,又迅速繞回胸前,握住一隻胸房。
嬌軀一顫,那拇指忽然擦過乳尖,粗糙的指腹恣意揉捻……洶湧的慾望霎時淹沒了她,熊熊焚燒她太過灼燙的嬌軀。
他突然停下動作,攔腰抱起她,穿過花園,逐步走向新房。
清風徐徐吹拂,卻熄滅不了她發燒發燙的體溫。
就是現在,他們就要成為真正的夫妻了嗎?
她臉紅心跳地埋在盛淵懷裡,好溫暖,好安心,他的臂膀穩穩抱著她,好像可以這樣抱到地老天荒——
夜深了,皎月當空,滿天星斗。
人間燈火未歇,瓊樓香閨裡,春情正濃。
盛淵雙手圈著吉人,笑得胸膛起伏,吉人唉聲連連,額頭抵著他下顎,死也不肯抬起螓首,更別說瞧他一眼了。
他莫可奈何地摸著她的頭髮,「怎麼還不行?你不是練習過了嗎?」
「不要……」吉人嘟嘟嚷嚷的嬌嚷,還用指甲去刺他的胸膛。
盛淵只當被蚊子叮,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來,快點認真對我說一次看看。」他板著臉沉聲道。再不敢說,他可要發火了。
真、真的要啊?那那……
吉人羞愧地掩著臉,埋在他胸膛上,小小聲說:「相……相公。」
什麼玩意兒?像貓叫一樣——
「對嘛,沒那麼難,是不是?」但盛淵開心的仰頭哈哈大笑。
「相公。」吉人又叫了一次,這回大聲了點。
他依然笑個不停,吉人索性推開他,翻坐起來發火了。
「我不管,以後還是要喊你盛淵,我喜歡叫盛淵嘛!」
哎喲!盛淵揉揉眼角飆出來的眼淚,真受不了她。
「你開心就好,不過呢,偶爾還要是練習練習。」他笑意深濃地提醒她,「將來總有些正式的場合,不許你盛淵、盛淵,沒大沒小的亂喊,在我爹娘面前就罷了,別人不曉得,還道是我嫁給你呢!」
「好嘛,知道了。」吉人氣鼓鼓地扁著嘴,不情願地點頭答應。
盛淵忽然大手一勾,便把她圈入懷抱,兩人相視微笑,緊緊地依偎地在一塊兒。
第六章
天微亮,日光朦朦朧地穿透窗框,看上去是深深濃濃的靛藍色,鳥兒啾鳴聲傳來,清晨空濕涼。
盛淵已經起床著裝準備出門,吉人從衣箱裡挑了一件質地稍厚的袍子,張開為他換上。
「晚間有一場應酬,恐怕傳得晚回來了。」盛淵交代。
「嗯。」她低頭微笑,盈盈美眸始終落在他胸前的扣子上。及至最一顆也扣好了,便退開兩步,纖手搭上丈夫肩頭,仔細順平袍子上的紋路皺折。
盛淵低頭看著嬌妻,那未施脂粉的臉龐,有一種清麗透明的脫俗之美,唇瓣比梅花稍紅一些,黛眉如柳,兩丸靈眸像悠悠湖水籠罩一層溥霧似的,任誰都會情不自禁沉溺在她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