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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香彌

  那僕役領口被勒緊得快不能呼吸,臉都漲紅了,急切說道;「她、她真的……死了。」

  秦嘯凌放開他,刷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劍,嗔目怒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一再拿淨兒的生死來欺騙我,我要斬了你這混賬!」

  那僕役駭得雙腿一軟,登時跪了下去。「少爺饒命!奴才真的沒有騙您,淨小姐的墓就葬在東郊啊,不信您自個過去瞧瞧。」

  見他說得煞有介事,秦嘯凌臉色鐵青,沉聲喝道:「我不信!好端端的,她怎麼可能死了?!」

  祈琴聞訊急忙趕來,見兒子手持利劍,臉色難看得嚇人,連忙出聲,「他沒有騙你,這事千真萬確。在你離開後,我與淨兒去廟裡為你上香祈福,她登上那廟附近的一座塔樓說要看看景色,也不知怎地,她竟心神恍惚,不慎從塔頂墜下,當場便……便沒了氣。」

  說著說著,她掩面啜泣,哀聲再道;「對不住,嘯凌,娘曾答應耍替你照顧淨兒,沒想到卻發生了這種事,都是娘不好,你要怪就怪娘!」

  她悲切的哭泣聲,震懾住秦嘯凌,匡的一聲,他的佩劍掉落地上,他雙手緊抓住母親的雙肩。「我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娘,你在騙我對不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他不相信,這一切一定是他們編造出來欺騙他的謊言。

  祈琴含淚望著兒子,迭聲自責,「對不起,嘯凌,都怪娘、都怪娘,你要怨就怨娘!」

  見母親神情憔悴,消瘦不少,悲傷的神色不像在誆騙他,秦嘯凌猶如被雷擊中,動彈不得。

  片刻,他失控狂吼,「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不知何時來到的騰王秦廣浩,吩咐隨侍一旁的路總管,「信晟,你帶少爺到淨兒的墳墓去,好讓他認清這個事實。」

  「是,王爺。」路總管躬身領命。「少爺,請隨我來。」

  秦嘯凌不肯移動腳步,只是死死的瞪著他。

  他歎息一聲,恭敬的問:「少爺,您不想去看淨小姐嗎?」

  秦嘯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眼裡佈滿了血絲,俊朗的眉目此刻陰鷙得駭人。

  「少爺,請隨我來吧。」知少主此刻悲慟欲絕,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路總管一揖後,率先離去。

  不久,秦嘯凌便抬起重如千斤的腿,跟了上去。

  看著那刻著祈淨之名的墓碑,他杵在墓前,整整一日一夜都不肯離去,任誰來勸都沒有用。

  他不言不語,赤紅的雙目只是牢牢的盯著那座墳塚,神色木然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直至此刻,他仍不願相信祈淨就這樣香消玉殯,長眠在這黃土之下。

  秦文默默佇立在他身後守著主子,他知道此時此刻,說再多的話也撫不平主子悲慟的心。

  第二日,秦嘯凌的情緒終於崩潰,撕心裂費的發出痛苦的嘶吼,雙手緊緊抓著那方刻著她名的墓碑。

  「我不相信你會這麼輕易就死去,你不是答應過要等我回來嗎?你明明答應過的,怎麼可以食言?你出來見我,出來見我啊!」

  「少爺!」秦文聽了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我不相信你就這樣死了,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非要見到你一面不可!」說著,他發狂般的開始用手掘著墳塚。

  秦文出聲想阻止他,「少爺,別這樣,讓淨小姐人土為安吧,不要驚擾她的亡靈。」

  「她若真有靈,就叫她出來見我呀!見不到她,我誓不罷休!」他不停的用雙手刨土,神色幾近瘋狂,不久後十根指頭便都破皮滲血了。

  秦文見了極下忍心,知道阻止不了他,只得拿起自己的佩劍遞給他。

  「少爺,用這個吧,我幫你。」

  待主子接過劍後,他再去找來一截粗大的樹枝,也幫著他掘墓。既然主子非要見心上人一面不可,自己也只好助他完成這個心願了。

  只希望看見淨小姐後,主子的心情能平靜一些。

  兩人挖掘了半晌,終於掘開封土,露出一具棺木。

  看見那棺木,秦嘯凌渾身顫抖不已,佈滿血絲的眼只是死死瞪著它,卻遲遲沒有動手掀開棺蓋。

  知他想見祈淨,卻又害怕真的見到她的遺體,秦文體貼的問;「少爺,要屬下打開它嗎?」

  良久,秦嘯凌才啞著嗓出聲,「……不用,我自己來。」他拿劍挑開棺木上的封釘,遲疑了片刻,才動手一寸寸推開棺木。

  「啊——」探頭先望了一眼的秦文,脫口低呼一聲。

  「怎麼了?」秦嘯凌一時不敢看向棺內,生怕真看見她的屍骸,會讓他僅存的一絲希冀全部幻滅。

  「棺內……沒有屍首!」秦文震驚的說,棺木裡頭並沒有任何東西。

  「什麼?」聞言,秦嘯凌飛快望向棺內,發現裡面果然空無一物,「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淨兒的墓裡是一具空棺?」他愕然。

  「莫非……淨兒並沒有死?!」思及此,秦嘯凌又驚又喜。

  見主子掉頭便走,秦文連忙跟上。「少爺,你要上哪去?」

  「我要回去問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腳步急切的躍上坐騎,疾馳回去。

  「淨兒的墓是空的,她沒有死對不對?她在哪裡?」一回到騰王府,便遇到正要外出的父親,於是上前攔下父親質問。

  秦廣浩聞言驀然一驚,接著一正神色,斥道:「你在胡說什麼,她的墓怎會是空的?」

  「我把她的墓挖開看過了,棺木裡什麼都沒有!」秦嘯凌指證歷歷,「父王,你把淨兒藏到哪裡去了?」

  「你竟然跑去掘墓!」沒有料到兒子竟會這麼做,秦廣浩氣壞了。

  「父王,淨兒是不是沒有死?你們想用她的墓來騙我她死了,對不對?」他厲色詰問。

  謊言被拆穿,秦廣浩仍是一口咬定,「她死了,她的屍骨被野狗給叼走。找不到了,所以棺內才會空無一物。」

  「若淨兒真的死了,娘怎麼可能讓她曝屍荒野,任由野狗叼走而不管?」他絲毫不信,滿臉質疑,「況且若真是如此,棺內也該有她的衣物與陪葬品,為何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具空棺?這擺明了是想用來誆我的空墓!」

  他接著咄咄逼問;「父王,淨兒究竟在哪裡?」

  見苦心佈置的一切竟被兒子給識破,秦廣浩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喝斥,「你這輩子永遠見不到她了,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語畢旋即拂袖離去。

  秦嘯凌憤怒的朝他背影咆哮,「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他隨即快步往母親居住的院落而去。

  父王不肯說淨兒的下落,娘定然知曉,還是問她比較快。

  豈料在母親那裡,他僅得到一句話——

  「你父王怕我會心軟,告訴你淨兒的下落,所以不肯向我透露,他究竟把淨兒送到哪兒去了……」

  第五章

  一名女子站在菜園裡,拿起葫蘆水瓢從木桶裡舀水澆菜。

  她慢慢地澆著水,每一株菜都澆得很仔細,因為現下她每日都有大把的時間,不知該怎麼打發。

  若不找些事來做,便會胡思亂想,屆時又要惹起一陣愁緒與相思了。

  她害怕,害怕自個的心思苦苦惦念著那人,每想一回,心總要揪疼一次,她受不了啊,所以總要找些事情來做,轉開心思。

  以前不曾劈過柴、種過菜、洗過衣,現下這些她都會做了。

  這半年來,她還跟庵裡的一位師父學會了雕玉,雕玉的時候務求專心一致,不能分心,否則稍有偏差,那玉便會雕壞。

  她剛學時,雕壞了不少玉石,現下手法較為純熟了,已能雕些動物的樣子。

  花了半個多時辰澆完水,走進尼庵,教她雕玉的師父遞給她幾塊小玉石。

  「適才有位施主拿了塊玉,讓我幫他雕尊菩薩,這些小的玉石我用不著,你拿著,看有沒有想雕的東西。」

  「謝謝師父。」她接過那幾塊手掌大小的玉石,回到她住的廂房,在桌案前坐下,把玩著那幾顆粗糙的玉石,構思著要雕些什麼好。

  攤開紙,她拿起筆,在上頭隨意畫著幾種動物的模樣,有鳥、有狗、有猴子還有馬。

  看著馬,她不禁想起秦嘯凌十五歲那年首次出征,立下大功時,皇上賜給他一匹能日行千里的駿馬,她還記得他好喜歡那匹馬,一得到馬兒,便興匆匆的跑來向她炫耀。

  那馬兒的名字,還是她取的,叫驚雷。

  她按著心口,那兒因想起往事而微微揪疼。

  一憶起往事,思緒就停不下來了,她不由得恍惚的想起她與他這段錯纏的情緣,想起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

  在她十二歲那年,家鄉寧州突遭疫癟襲擊,短短不到一個月便病死了不少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而她的父母也在那時相繼染病去世。

  遽失雙親的她,雖然上有六位姐姐、一位兄長,但六個姐姐均已嫁為人婦,七哥醉心武學,長年飄泊江湖,行俠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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