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每天都很努力的多吃一點,就是希望自己能長得高一點、壯一點,這樣他就不會怕藍波他們那群壞蛋,不用整天躲著他們就怕被欺負。
才想到這個人,這群囂張的傢伙就出現了,有沒有那麼衰啊?他跟小小今天已經特地跑到育幼院附近的公園玩了耶。
「唷唷唷,有人跟女生一起玩,羞羞臉!」藍波跟他的小跟班一副來意不善的樣子。
秦狼臉色一變,拉著小小就想走。
藍波身子一閃,擋住了他,取笑的說道:
「喔∼娘娘腔,你一定沒有小雞雞,才那麼愛跟女生玩。」小紅是全院老師最喜歡的院童,他們不會動她給自己找麻煩,之前有次偷捏她,留下印子,被老師發現,害自己被關禁閉了好幾天。
但對秦狼這個娘娘腔可就不用手下留情了,功課好又怎麼樣?他是他們全年級的第一名,但跑步還不是都跑輸他藍波!
「喂,你們抓住他,我要脫掉他的褲子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小雞雞。」幾個小跟班聞言吃吃竊笑,依言快手快腳的抓住他,一個人專門去擋住小小,不要讓她來破壞他們好事。
「你們放開他啦!我要去跟老師說!」小小努力想推開擋住她的人。
「放開我!你們不要這樣……」秦狼努力掙扎。
「不要這樣……哎唷,好娘喔?!」藍波故意尖聲細氣的學他,手使勁用力拉下秦狼的褲頭,因為是硬扯的,短褲上的扣子飛出去,拉煉也壞掉了。
「住手,別這樣……」藍波一行人看著狼狽的秦狼只著一條內褲,哄堂大笑,藍波還不想放過他,伸手又要去拉他那僅剩的遮蔽物一一道小小的陰影遮住了他,陽光下,彈弓上的橡皮筋像拉到極致,繃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呃……小、小紅,有話好好說,你的彈,彈、彈弓不要離我那麼近……」她瞄準的地方不是他的太陽穴就是眼睛,打到會死的!
那個原本擋他的跟班,捂著手臂正在那裡跳腳,這小鬼天天吃那麼多糖牙都沒掉光,咬得他好痛。「放開小哥哥!」小小氣勢堅定的說,但握著彈弓的手卻隱隱在發抖。「你……」藍波嚥了口口水,見她又把蓄勢待發的小石頭往後拉一點,怕她真放手,自己就死定了。「好好,放開他。我們走!」見他們一夥人離開公園了,鬆了一口氣的小小手跟著一放,小石頭卻軟弱無力的垂直掉地,她第一次拿彈弓對著人,好可怕喔。
她扁扁嘴,兩眼蓄著淚,轉頭去看小哥哥——秦狼手抓住褲頭,屈辱的淚水含在眼眶裡,他發覺到小小的目光,忽然覺得好丟臉,他保護不了自己、保護不了一個女生,他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轉身,在眼淚掉下來之前他從公園的另一個方向跑。不管小小在後頭如何的呼喊他「小哥哥等我」。他心裡不斷吶喊著,我討厭藍波,我討厭天使育幼院,我討厭爸爸媽媽為什麼要死掉,我最討厭的,是沒用、懦弱的自己……小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小小打開男生寢室的門,探頭探腦的像在找什麼。
啊,小哥哥果然在這裡,他躺在床上看故事書。
她咚咚咚的跑進去,撲靠在床邊,討好的說:
「小哥哥,我們來玩躲貓貓好不好?」自從上次小哥哥被藍波他們欺負後,小哥哥就變得好安靜,都在房間裡看自己的書,也不太跟她一起玩了。
「不要。」她就知道。「來嘛來嘛,藍波被林老師關禁閉,不會再隨便跑出來欺負人了,我們去找小文他們一起玩……」她看到秦狼眼睛微微轉動一下,隨即又專注的定在故事書上。他還在生自己的氣?也生小小的氣,為什麼她要是女生,害他老是被藍波他們……關。他才不想跟其它小朋友玩咧,大家都是牆頭草,今天跟他好,明天等看到藍波,又都不理他了。
他知道是藍波下的命令,誰敢跟他玩,那個人就等著完蛋。
這個世界很現實,他已經有非常深刻的體認,唯有自己先變強,別人才不敢看輕。
「你自己去跟他們玩,不要管我。」他悶悶的說。
小小拉著他的手撒嬌,「一起玩、一起玩嘛,我們以前不都一起玩的嗎?」「吼,你很討厭耶,走開啦!」秦狼手一揮,卻不慎用力過度,把她推倒在地。
小小蘋果般可愛的臉扁了、皺了,倔強的嘟起嘴,「不要,小哥哥一起玩。」他瞥她一眼,有些氣悶又沒轍的把她拉抱起來,「有沒有摔疼了……好啦好啦,我敗給你,跟你玩就跟你玩,要玩什麼?」算了,被笑就被笑,反正總有一天他會叫大家都知道,他是真正的男子漢。
滿意的小小高興的說:「躲貓貓,我去問大家要不要玩?」然而,從小在育幼院長大的小朋友很懂得判別情勢,藍波有警告過大家,不准跟秦狼這個娘娘腔玩,他們不想自找麻煩,沒有人願意冒著挨揍的威脅去跟小小還有秦狼打交道。
「可惡!臭藍波!」秦狼氣得踢大樹一腳洩憤。
「小哥哥,那我們自己玩嘛。」不以為意的小小提議道。
「兩個人怎麼玩躲貓貓?」他沒好氣的說。
「咦?不可以嗎?」小小說得很理直氣壯,「小哥哥你當鬼,我先躲起來,你找到我之後就換我當鬼嘛。」說完,也不管秦狼答不答應,自己就一溜煙的跑進女生房間裡,找了個自認妥善的位置躲起來。
「小小……小小……」秦狼跟著進到房間裡,呼喚著她的名字。女生寢室裡空空蕩蕩的,大家都在外頭玩。
置物櫃裡傳來細細的悶笑聲,他往那邊看去。
這不是擺明了——我就在這裡,來抓我嗎?還笑咧!下次記得跟小小說,玩躲貓貓是不能發出聲音的。
他躡手躡腳的走到置物櫃前,故意大聲說:
「哎呀,小小在哪裡?我怎麼找不到她暱?」隨即聽到櫃子裡又傳來嘻嘻的笑聲,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雙手一拉,將置物櫃的門打開「抓到你了!」空無一人。
秦狼慌了起來,手向櫃子裡抓了抓,沒有,什麼都沒有。
小小呢?她到哪裡去了?小小——秦狼喘息著從夢魘中掙扎醒來,他已經好久不曾再作過這個夢了,剛離開育幼院那幾年,他常作這個惡夢。記憶中每回玩躲貓貓一定都會躲在那裡的小小,在他打開櫃子門時,都會比他先開口說:「被你抓到了!」可在夢中,那裡只有黑暗。
以及沉默。
小小……如今,他是找到她了,然而她卻已不記得他,對她來說,他就像置物櫃裡的黑色空洞一樣,什麼都不存在。
懊喪的抹了把臉。晨曦從房間的落地窗外微微透了進來,他往後躺,卻是怎麼樣也無法再成眠。
第三章
紅顏樓,多少紅顏鎖春光,一座灰牆傍池荷,三兩柳垂柳臨波照鏡,花開繽紛映滿綠地,一襲七彩羽衣染排了紅顏面。
這座超過半世紀,風華依舊的紅顏樓前有混種的百合和麝香玫瑰,以流水的形狀半圍繞著三層樓的房舍,後有歐式涼亭,肥碩的錦鯉穿梭底下的人工溪流,十分悠閒地搖擺肥大魚尾。
眼前儘是綠地藍天,百花盛放的美景。雲是白的,在湛藍晴空下輕足散步,彷彿世間的紛擾都在九霄雲外,不需煩心。
站在二樓房間外陽台凝望這份世俗外的寧靜,心情起伏頗大的秦狼慢慢的平靜下來,他深呼吸幾口帶有花香的空氣,不由得眼一閉,微微感受沒有血腥味和槍彈齊飛的祥和。
好久沒有這種平凡的幸福感,這些年來他經歷不少事,也失去過曾經對他很好的人,他向老天抱怨不公,怨恨他的不平,一直以來他以為形色不露於外便是平靜的表現,其實不然。
聽著圍牆外狗吠聲,以及父母吆喝子女起床上學的聲音,送牛奶的工讀生騎著單車和訂戶打招呼,街邊的幼兒園娃娃車播放著兒歌,催促著小朋友快快上車。
這是和平裡每一天的開始,由吵雜的各種聲響喚醒這片土地的人們,熱熱鬧鬧地吵過一番又歸於寧靜,除了鳥叫聲外便無其它叫囂。這才是真正的平靜吧!屬於心靈上的,在和平裡最重大的事兒,大概是夫妻吵架,或是誰家的孩子挨揍了,沒什麼攸關生死的大事。
「頭兒,你聽見了嗎?你那邊進展如何,需不需要派人支持?」「安魯?!」因為太過平靜了,靠著欄杆的秦狼徜徉在綠意的懷抱中,直到耳後的衛星通訊器發出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放鬆的眉心倏地一緊。
「是的,頭兒,我是安魯,你在台灣查到了什麼?要不要我們過去幫忙。」一個人畢竟力量有限。
「目前還沒有用到你們的地方,暫時待在總部,隨時監控海上船隻。」雖說人多好辦事,但有時也是一種負擔。「好好盯著三島由加夫,看他和誰接觸,沒有我的同意誰都不准擅自行動。」還不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