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制春衣?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不早,現在裁製剛剛好,等過年後發第一棵春芽,就可以穿了,娘還怕來不及呢。」
喬雙雙心兒一陣暖意。自從一年半前上官老爺和上官夫人收她為義女後,從此她就以全新的身份——上官無雙,在這裡落地生根了。
那時候,她只記得,自己原本被關在地牢裡,喝了那杯茶後,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醒來後,她的人已躺在乾淨柔軟的床榻上,手臂上的傷已被包紮好,衣服也換過了。
上官家的人說,他們是在門外發現昏倒在地上的她,上官夫人命人將她救起帶回房裡,將她安置在已逝的女兒閨房,上官老爺命人找來大夫為她把脈治傷。
那時候她才曉得,原來那杯茶沒有毒,他放過了她,之後,她便住下養傷了。
上官老爺和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在她傷勢養好了之後,堅決要收她當義女,她也答應了,因為她沒地方可去,而且他們待她實在太好了,就像她的親生父母一樣,而他們過世的女兒上官無雙,跟她差不多年紀,所以從那時開始,她便以上官無雙的身份,代替死去的女兒孝順他們。
「爹,娘,你們對我真好。」
「傻瓜,你是咱們的寶貝女兒,雖然不是親生,但爹娘可是真的視你如己出。」
「我知道。」
「哎呀,怎麼眼眶紅了,別哭呀。」上官夫人忙用手絹,幫女兒拭淚。
有爹娘疼真好,對喬雙雙而言,這樣的日子正是她所夢寐以求的。
有親人,有平安,不用再當刺客,不用再戰戰兢兢,重新以上官無雙的身份活下去,這就夠了,老天已經很厚愛她了,此生再無所求。
只不過,每當夜深人靜時,想起那個曾經是她丈夫的男人,她的心就會痛。
他應該另娶了吧?新娘子當然是傅姑娘……她安慰自己,只要他能過得幸福就好,她會衷心祝福他們兩個,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擦乾眼淚,打起精神,她咧開笑容。「娘,咱們來挑布吧。」
喬雙雙拉著娘,兩人一塊挑選綾羅綢緞,討論哪塊布料漂亮,笑語間,彷彿就是親生的娘親和女兒,連一旁的上官老爺也頻頻含笑撚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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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平凡快樂中,平靜的度過。
當冬雪融化,到了三月的春暖花開時刻,爹和娘告知她一件事時,喬雙雙怔了下。
「提親?」
「是呀,你也二十了,該找個好夫婿,爹娘雖然很想多留你在身邊,陪咱們兩人做伴,但是女大當嫁,爹娘捨不得誤了你的親事。」
嫁人?她從沒想過要再嫁,也從未考慮自己的未來,所以當娘興沖沖向她提起有人上門提親時,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來提親的那戶人家呀,劉媒婆說他們的公子人品好,又斯文,送的聘金更不少,是難得的好親事呢。」上官老爺笑道。
「可是我……我想陪在爹娘身邊孝敬你們。」
「傻瓜,這麼好的親事,可是求之不得呀!」
「這門親事,是咱們萬中選一,可千萬不能錯過。」
「是呀,何況咱們也希望能抱孫子呀。」
「可是爹,娘,我……我……」
「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出來。」
「其實女兒……並非……並非……」
「並非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決定還是老實招認。「女兒……並非完璧之身。」
終於說出口了,她已做好準備,等著瞧見兩老失望的表情。
想必他們會感到晴天霹靂吧?畢竟有哪個丈夫會願意娶一個已經不是處子之身的妻子?倘若已嫁過去,才被人家趕回來,那時候才丟臉呢!
她受委屈沒關係,但絕不能讓爹娘蒙羞,所以她不得不先老實招認。
豈料,上官老爺和夫人不但不驚訝,還笑嘻嘻的安慰她。
「我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事兒呢,沒關係,沒關係,對方來提親時,特別聲明,只要你肯嫁過去,為他生兒育女,他不在乎妻子的身份地位,就算非完璧之身也無所謂,對方只要求,嫁過去後好好盡相夫教子之責就行了。」
上官老爺也接口道:「這麼好的親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雙兒毋需擔心,只要——」
接下來,爹娘說什麼,喬雙雙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想拒絕,但見到爹娘如此開心,一直說這門親事有多好,多期待她有個好歸宿,拒絕的話到了喉頭,便說不出口。
拒絕又如何呢?拖個一、兩年,終究還是得出嫁,既然無法逃避,現在嫁跟以後嫁,又有什麼差別?
爹娘對她恩重如山,如果答應這門親事,能讓他們開心,那麼,就嫁吧。
至於嫁給誰,她並不在乎,只要是爹娘喜歡的人,她照做就是了。
「既然這是爹娘的期望,女兒沒意見,一切全憑爹娘做主。」
「好極了,咱們立刻派人找劉媒婆來,好定下這門親事。」
這樣也好,嫁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然後平凡過一生,唯有如此,她才能忘記他,將他塵封在記憶深處,斷了此生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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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的黃道吉日,穿上鳳冠霞帔的喬雙雙,淚眼婆娑的拜別爹娘,蓋下紅頭巾,讓媒婆扶著上了花轎後,在熱鬧的吹喜樂聲中,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離開了上官家。
今後,她將迎接一個全新陌生的未來。
她不知道新郎倌是誰?生得何模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不在乎,也無所謂,因為她已下定了決心,好好侍候未來的夫君,做個賢慧的妻子。
即使不愛對方,但只要對方善待她,她也會好好對待他的。
有了這個決定後,她不再三心二意,一切就交給命運去安排吧。
傍晚拜堂過後,喬雙雙被送入洞房,她靜靜坐在床榻上,等著新郎。
到了就寢時刻,新郎終於回來了。
大老遠就聽見了吵雜聲,新郎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新房。
可想而知,這些人是來鬧洞房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心想,今晚可有得應付了。
紅頭巾被掀開時,她仍低垂著眼,表現出一個新婚妻子該有的嬌羞靦腆,只不過她感到奇怪,明明一堆人擠在房裡看熱鬧,為何四周鴉雀無聲呢?
低垂的眼,慢慢抬起,看向今後她將侍奉一生的夫婿,她所有的冷靜和沉穩,卻在瞧見那張俊容時,傻住了——
不!不可能!怎麼會是他?但真的是他!
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了,但他真的出現在眼前,而且還穿著紅袍馬褂,證明她沒有作夢,他是新郎倌,新郎倌是他——斐冷羿!
除此之外,還有娘,仲威,珊瑚,大伯,二伯,表嬸,堂弟,表妹,以及其他族繁不及備載的遠親,全聚在房裡,笑嘻嘻的看著她。
眼前的事實太過震撼,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那張俊容依舊觸人心弦,掛在嘴角的淺笑也始終那麼迷人,對她輕輕喚了聲。
「娘子。」
好不容易,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怎麼……你……你們……」
「大哥,你快告訴嫂子啊。」
「再不說,她都嚇傻了。」
「是呀兒子,這兩年辛苦媳婦了,快告訴她真相,好讓她開心。」
喬雙雙茫然的盯著大夥兒。「怎麼回事?」什麼真相?彷彿有重大內情一直瞞了她許久,而這個內情,一定非常令人吃驚。
斐令羿走近她,在她身邊坐下,將受驚的小東西摟在懷裡後,才告訴她整個事情的經過和真相。
「這事,要從兩年前說起……」
斐冷羿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原來兩年前,他是故意將她關到地牢,並對外宣佈莊主夫人其實是奸細,已被關進牢裡,再過幾日,他們弄了個假屍體,穿上她的衣服,對外宣稱莊主夫人因為重傷不治而亡,讓牡丹幫和江湖上的人都以為她死了。
實際上,他是派仲威和珊瑚暗地將她運走,交給他唯一信任的上官家,將她收為義女,改名為上官無雙。
喬雙雙聽得驚訝久久,無法言語,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他細心計劃好的?
「為什麼讓我成為上官家的義女?」
「如此你才能以上官無雙的身份復活,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真正脫離牡丹幫,不再是刺客的身份。」
「那……為何當時不告訴我?」
「因為你不喜歡殺戮,為了將刺客一網打盡,勢必有傷亡,送走你,才可以將你完全排除在外,你也不用擔上背叛師門的罪。」
她呆呆的瞪著他,消化著他所說的話。實在太震驚了,讓她到現在還無法有實際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