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洪長老過獎了。」霍凌非謙虛道:「這都是師兄弟以及其他江湖英雄共同出力,凌非不敢居功。」
客套、謙虛與讚美的話語不停在三人之間轉著,霍凌非捺著性子與洪則進說了一會兒話,洪則進也是明白人,一刻鐘後便說想到外頭走走,留他們二人在廳上沒再打擾。
向長德瞧他一眼,笑問:「這麼早就出去?」
「是。」霍凌非點頭。
「去看玉銀?」
「是。」他頷首。
向長德別有深意地瞄他一眼。「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不知道。」
「這幾年你大江南北的跑也累了吧?」他頓了下接著道:「這陣子我想了一些事,大概是人老了,總覺得時間越來越不夠,尤其是最近莊裡大大小小都在忙著為我辦壽宴,更是一再提醒我我年紀也不小了。」
「莊主想太多了……」
「不是想太多的問題。」向長德搖了下手。「這些事我老早就在心裡揣著,只是一直不願去面對,你也知道我兩個兒子,一個眼盲一個體弱多病,若是我走了,這莊子要怎麼辦?我思前想後,越想越是寢食難安。」
霍凌非沒有接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向長德來回在廳裡踱步,走了幾圈後,在他面前停下。
「這些年我一直在觀察……」向長德緩緩說道。「你不管在武功上、個性上都是最適合的人選。」
霍凌非的黑眸閃過一絲機警。「我不明白……」
「我打算收你做義子,你意思如何?以後這莊子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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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典當的?」
「是。」
一聽到「來典當的」,原本在櫃檯後頭打盹的白玉銀精神立即為之一振,透過櫃檯前的木柵往下瞧,發現青年白淨的面皮上染了一層淡紅。
當鋪的櫃檯比一般商家高約二尺左右,所以能居高臨下瞧著來典當的客人。
他的臉她沒印象,不過倒是記得他身上的衣服,他就是昨天早上那群窮酸臭少俠們之中的一個。
三娘爽朗的聲音再次傳來。「瞧你不好意思的,典當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人嘛總有應急的時候,你要典當什麼?」
「我看我還是走……」
「哎喲!公子別害羞。」三娘抓住他。「臉皮能比肚皮重要嗎?」
白玉銀在裡頭竊笑一聲,三娘是五年多前她僱請的幫手,只要有人上門,沒掏出點值錢的東西,她是不會放手的,尤其是公子、少俠、大俠什麼的,若還長得俊俏,三娘可會整個人都貼上去。
她還曾這樣調侃過自己:我呀,這輩子就愛長得俏的男人,因為這樣讓男人騙了不少錢,現在我學乖了,「要人一個,要錢沒有」,要想再從老娘身上挖出錢來,那是尼姑生子,不可能。
「好了,你別拉我,衣服都要讓你扯破了。」男子漲紅臉。「我……我就典當這個。」他扯下頸上的東西,放在櫃檯的窗口上。
是塊玉珮,白玉銀立刻拿起水晶石細細觀賞,玉珮的色澤以及紋路立刻清晰呈現,她露出笑。這水晶石還真好用,不過……這玉珮一看就是便宜貨,不值幾個錢。
「五文錢。」她說道。
一聽這話,三娘不帶勁兒的哼一聲,「就知道又是個窮酸小子。」
「怎……怎麼可能?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傳家寶。」少俠的臉更紅了。「少說也有一兩。」
白玉銀差點笑出來。一兩?這破東西怎麼可能值一兩。
「雖然說是傳家寶,不過是真的不值錢。」白玉銀正經地說。「要不信的話,你可以到別家典當鋪問問。」她將玉珮放回窗口。
「我知道你們坑人,你們當鋪的就是這樣。」他生氣地拿回玉珮。「你才幾歲,看來這麼年輕,能當朝奉嗎?我看你根本不識貨。」他對著白玉銀罵。
「你這小毛頭,老羞成怒啦!」三娘抬腿踢了下他的後膝。「看我不教訓你──」
「三娘,沒關係。」白玉銀仍是笑笑的。「我們這兒還有個掌櫃的朝奉,年歲大概有你三倍有餘,德高望重,他人現在在毛廁,你要不要等一下?」
「不用了。」少俠轉身就要走。
白玉銀也沒攔他,只道:「你考慮考慮,別說我吃人,出去轉一圈你就知道,不過你若真是窮到底了,我能算你七文錢,我這當鋪算是有良心的……」
「好了,人都走了。」三娘截斷她的話。「一整個早上都是些窮酸鬼,真是不帶勁兒。」
白玉銀好笑道:「你都在這兒五年了,還不清楚嗎?我們這店少有大生意上門,都是窮人來的地方,大戶人家若真要典當東西去的也是隔壁那一排解當庫,不會來這兒的。」
「我知道。」三娘無聊地坐在椅上發呆。「就是發發牢騷。」
「你若無聊,去街上轉轉吧!若能拉幾個有派頭的人進來,我立刻給你加月薪。」
三娘一聽,眼一亮。「你這話才像個人話,我一早上就等你說這句。」
白玉銀笑道:「快去吧。」她知道三娘悶得慌,讓她去街上溜躂溜躂也好。
三娘一走,白玉銀伸個懶腰,懶洋洋地打個呵欠,她瞄了眼店內寒酸老舊的模樣,有時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守著這店?
鋪子小就算了,生意也不好,雖不致賠錢,可每月盈餘真的也不多,不像隔壁的羅氏當鋪,店面老在換新裝潢,學徒也愈來愈多,唉……
「我這到底是為了誰呢?」她歎口氣。
一年過去又一年,都五年了,父親沒再回來過,守著這鋪子有用嗎?
「娘,你好歹托個夢給我,告訴我該怎麼辦。」她呢喃一聲。「最近女兒眼皮一直跳,跳得我頭皮都要發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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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向長德的壽宴熱熱鬧鬧地在山莊裡進行著,一早賓客就絡繹不絕地入莊祝賀,連在外頭都能聽見戲班子唱戲的樂聲。
白玉銀提著食盒由後門進去,每次進莊她都忍不住要讚歎這兒的園景設計,不管是湖水、涼亭、花園、假山、拱橋、瀑布都造得像郊外一樣自然。
聽說當初可花了不少錢,就她所知莊主除了與江湖人士結交外,與商賈的關係更是不錯,他下頭經營了布莊、客棧、米行,畢竟要養一莊子的人還是得實際些才行,整天跟江湖中人舞刀弄槍是賺不了銀子的。
走過湖邊,正要穿過造景特殊的大石頭時,交談聲讓她倏地止下腳步。
「不知江姑娘約我來此到底何事?」
熟悉的聲音讓白玉銀豎起耳朵,是霍凌非。
「你……你還問我。」
這姑娘的聲音還挺嬌滴滴的,她忍不住好奇,探頭偷瞄一下,只瞧見那女子側身的身形與半邊容貌,只能說美麗窈窕、人見人愛,看來霍大俠還真是艷福不淺。
「在下真不知姑娘說的是何事,莊子裡還有事要忙,恕霍某先走一步。」
「不許走。」江綠瀅拔劍阻攔他的去路。
白玉銀嚇了一跳,說話就說話,有必要舞刀弄槍的嗎?
「江姑娘這是何意?」霍凌非蹙起眉心。
「你……」江綠瀅臉兒一紅,道:「你忘了一個月前在洞庭湖旁的事了嗎?」
白玉銀忍不住往前一步,什麼事?
「江姑娘中鏢毒的事嗎?」霍凌非淡淡地問。
「沒錯,你……你撕了我的衣裳。」
食盒差點由白玉銀手上掉落。撕衣裳,這麼刺激。
「霍某並沒有撕了姑娘的衣裳,姑娘的傷在肩上,在下只是割開了一點。」
「都一樣,你瞧見我的身子,你……我沒臉見人。」
原來如此,白玉銀這會兒全明白了,原來是來討「負責」的。
霍凌非皺眉。「在下沒有瞧見姑娘的身子,我的眼是閉著的。」
「誰曉得你有沒有張開!」江綠瀅怒視著他。
「霍某一言九鼎,何須對姑娘撒謊,再者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江姑娘應該不會放在心上才是。」
白玉銀掩著嘴差點笑出來,這霍凌非還真是不解風情。
「你……我……」江綠瀅一時不知該怎麼應對,總不好開口叫他娶她,那她的臉往哪兒擱。
「姑娘心裡若不痛快,在下願捱姑娘一掌。」
白玉銀連忙掩住嘴,免得大笑出聲。這霍凌非是故意的吧!她還是別待在這兒快走的好……
「誰!」江綠瀅聽見聲響,回頭大喝一聲。「是誰躲在那兒?!」
完了,白玉銀急忙要走,誰曉得那江綠瀅身手如此之快,轉眼間就來到她面前,不分青紅皂白一掌就要打向她,她反射地拿起食盒擋住自己。
在江綠瀅碰上她之前,霍凌非已出手擋下攻勢,手腕一挑,將江綠瀅震開一步。
「你……」江綠瀅怒目而視,整張臉漲得通紅。
「姑娘何必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霍凌非不高興地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