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枝影搖曳,能看出去的範圍不廣。她靜靜聽了一陣子,沒再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啊!」一隻碩大的蚊子毫不客氣叮她一口。
她連忙反手一拍將它解決掉,趕快縮回去。
咕咚咚咚……一顆岩石樣本滾到窗子外去了。
「唉,笨手笨腳的。」菲雨對自己歎口氣。
她記得窗台外面是一個低下去的小土台,樣本可能滾到那裡了。她伸長手往下面瞎摸一陣,憑著觸感,終於摸到一個圓圓硬硬的石頭。
「太好了。」她心中一喜,想撿回來。嗯,好像有點阻力,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嗎?
她再用點力一拔。這次毫無克難地把樣本撿回來了。
趕快把窗子關好,將一堆如狼似虎的蚊子全關在外頭。
「菲雨,菲雨(Faye)!」霍華教授興匆匆地敲敲她房門。
「教授,你還沒睡,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不是嗎?」菲雨笑著打開門。
「我只是來告訴大家,明天早上五點就要出發了,記得今晚睡覺前先把所有東西打包好。」
「沒問題。」
「對了,你記得我今天中途停下來,隨機取了幾處的岩石樣本嗎?」教授一臉喜孜孜的。
「教授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她乾脆讓教授進來,倒了杯冰茶給他。
「我剛才用放大鏡研究過,果然不出我所料。」教授興奮地接過冰茶,一口飲盡,不過看他的表情顯然不是很在乎自己喝下去的是什麼。
「我認為在六百萬年前的一次板塊運動,勒裡西斯被完全擠入地底下,經過長時間的沉積,又在三百五十萬年前左右的一次板塊運動裡擠壓出來:
這種來回反覆的推擠,可能造成兩次不同世代的沉積岩互相交錯,我今天採集到的幾處石頭樣本都有同樣的發現。啊,能夠親眼證實這個推論真好。」菲雨銀鈴般的笑聲揚了起來。
「教授,還是先去睡覺吧,要做研究明天開始多得是時候。」
「對對對,我不打擾你了。」教授樂顛顛地轉身出去,走到一半又轉回來,「你的防曬油帶夠了嗎?若不夠,趁現在趕快去買,明天以後就不知道多久才會碰到文明商店了。」
「我已經帶了六大瓶,夠用了啦。」菲雨重重歎了口氣,真是一世英名毀子一旦啊。
她天生不容易曬黑,可是黑色素是皮膚的保護機制,不容易曬黑的人就容易曬傷。第一次參加教授的實地考察團時,她不知天高地厚,只想著自己不能表現得比其它男生還嬌弱,所以大家帶什麼,她就帶什麼,大家沒多帶的東西,她當然也意思意思就好。
通常他們會去的地區,都是荒山野發這些不毛之地,結果第二天,教授便緊急派人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院,因為她的曬傷已經嚴重到必須立刻接受治療,結果接下來的時間全是耗在醫院裡。
此後她的行李裡往往比別人多好幾罐防曬油,這件糗事就成為每個人調侃她的話柄。
「好了,你趕快睡覺吧,我不打擾你了。」教授笑呵呵地走出去。「你的房間倒是比我們好多了,幾乎沒什麼蚊子,我那讓可就慘了。」會嗎?剛剛還溜了好幾隻蚊子進來呢!
菲雨送走了教授,關上房門。
不管了,趕快睡吧,明天開始,將是艱苦的一段旅程。
一群迷彩裝近乎無聲地在黑夜裡移動。
他們的目標,是這處由一間主屋和六間小木屋組合而成的小旅棧。
旅棧就位於林子旁邊,讓他們的行動更容易找到掩護。為首的高大男人先停了下來,示意同伴留在樹林裡,然後他快速在枝影間穿梭,掩到最近的一間木屋下。
藉著屋體的掩護,他探頭觀察一下四周,確定沒有其它動靜,這才舉起一隻拳頭。
身後的四個同伴得到指示,迅速從黑暗裡竄出來,循著他的路線在他身後會合。
五個人臉上都塗著黑色油彩,避免被月色反光,炯炯有神的雙眼在靜夜裡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為首的男人迅速指派每個人任務,其它四個紛紛點頭,先檢查手中的卜沐平汝步槍,子彈上膛的喀喀聲融入萬蟲鳴唱之中。
「阿比塞爾……」第二個同伴近乎無聲地低喚,然後指了指主屋,示意他要先過去監視正門的行動。
阿比塞爾對他點了點頭。
山城裡沒有多少娛樂,幾乎十點一過就沒有人煙,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一點。
阿比塞爾示意另外三名同伴稍候,先快速潛到第四間木屋的下方。這間木屋的地勢比其它幾間略高。窗戶下有一個低矮的土檯子,正好適合他掩護。他可以看到屋子裡的人,屋子裡的人卻看不到他。
屋裡突然有人走動的聲音,他立刻縮低高偉的身形,直到聲音稍微止息,才悄悄抬起腦袋,往室內一探。
一道玲瓏誘人的嬌軀映入眼簾。
阿比塞爾一頓。
那個嬌軀的女主人並不高,頂多五尺三吋,但是曲線窕窈曼妙,該有的東西都完美地配備了。
細肩帶連身裙將她的玉背、皓臂和嫩頸全露了出來,膚光滑膩如雪。
此時她正背對著他,一手挽高烏亮柔細的青絲,一手輕輕地褊著風,柔軟的布枓纏綿地裹著那身嬌白,柔媚而誘人。
女人突然轉過身,阿比塞爾連忙縮回窗台下。
不一會兒,輕悄的腳步朝著窗邊走過來。他等了半響,只聽到一陣剪刀和膠帶的聲音。
眼看沒有露出形跡的危險,阿比塞爾示意同伴潛進,他留在原地把風。
三人接到指示,壓低身體滑行前進,目標是最後一間儲放行李的小木屋。
為了成功地把這批雷管走私進來,他們事前花了不少錢打點,從機場海關到安檢人員,好不容易成功地混在這批地質學家的行李裡。
如今,那兩隻裝著雷管的黑色帆布袋正靜靜地躺在一堆行李當中,他們必須趕在研究小組動身之前,先把雷管取走。
第三個同伴經過時,突然踩到一顆碎石子,屋子裡貼膠帶的聲音突然停止。
阿比塞爾及時把那傢伙拖回窗台底下,才剛躲好,紗窗咻地一聲推開!
他看著四隻蔥白的纖指搭在小土台外緣,然後一把柔軟的發垂了下來。隨著夜風吹拂,檸檬洗髮精清新的香氣飄進他鼻間。
過了一會兒,手指和黑髮縮了回去。他聽到「啪」的一聲,那身細皮嫩肉被蚊子叮了……勒裡西斯的蚊子有多凶,他們這些長年露宿的革命軍都很清楚。阿比塞爾推推差點露餡的兄弟,對方抱歉地看他一眼,然後快速加入另外兩個同伴的行列。
阿比塞爾將高大的身影再藏回土檯子下。
突然間,一顆圓圓的物事從他眼前滾了下來,他直覺伸手接住。
是一顆石頭。
他盯著莫名其妙出現在大掌裡的石頭。開始想著該拿它怎麼辦。
一隻白淨無暇的玉臂突然探下來,在半空中又撈又摸,有幾次差點掃到他的鼻子,雖然時機不對,阿比塞爾莫名有了想笑的感覺。
把石頭平放在大掌中往上一托,那隻手果然摸到了。當它抓住石頭準備縮回去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長指一收,把石頭握住。
有一秒鐘的時間,他塗滿黑彩的大掌握住石頭下方,五隻瑩白水潤的手指抓住石頭上方,粗指對上柔荑,一黑映著一白,竟有一種誘人的風情。
一瞬的閃神,阿比塞爾在心裡低咒一聲,立刻鬆開指力。那只嫩手再用力抽一下,這次成功地縮了回去。
他在搞什麼?一點動靜都有可能讓他們形跡暴露,到時候他們就必須將整個旅棧的人制住,那麼政府軍不久之後就會聞風趕來。
明明不是個好女色的人?卻為了一隻粉臂差點誤事,簡直不可原諒。
阿比塞爾縮回土檯子下繼續把風。
投身革命如此之久,他幾乎快忘記和一個女人正常的交往是什麼感覺。
勒裡西斯陷入內戰已經二十多年了,他自己是在十一年前才加入戰局。當時他才是個二十一歲的大學生,眼睜睜看著國內民生凋蔽,當老百姓因為饑荒而大量死亡時,勒裡西斯的軍事頭子卻在大舉興建豪宅,而且屋裡每一張椅子都鑲上鑽石,貼著金箔。當遊牧民族因為乾旱而要求政府援助時,副首領卻忙著為他家蓋一座噴泉,池底鋪滿各色水晶寶石,還讓自來水廠專門埋一條管線供這座噴泉二十四小時運作。
當幾個平民進入一座廢棄的營區只為了尋找一點食物和藥品時,政府軍以搶劫軍營之名率人攻入他們的部落,將每個老弱婦孺殺得片甲不留,姿色好的女子甚至被凌辱致死。
國內其它地方貧窮病苦餓死的人越來越多,執政者便越來越豪華奢靡醉生夢死。
這些人不是政府,他們只是另一群土匪!武器比較多、官階比較高的土匪,但仍然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