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傳來宮女的高聲,「艷姬娘娘駕臨!」
月姬拍案而起,「這御花園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她每次來都大呼小叫,把我們放在哪裡了?」
「當然是放在人家的腳後跟外了。」雲姬冷笑一聲。
此時六、七名宮女簇擁著艷姬走入御花園。今天的她穿著五彩雲霓錦裁成的新衣,在陽光下,每走一步,這件衣服就會閃動出如流水一般的色澤。
艷姬的美艷不只在後宮中被捧為第一,就是在整個龍疆,也被那些好事的文人封為龍疆第一美女。
她向來不特意裝飾自己,只以清水出芙蓉的素妝示人,但即使如此,她的美貌在陽光底下依然美到令人屏息。
她淡淡地掃了眼花園中對自己橫眉豎目的幾位妃嬪,微微一笑,走了過去,直奔園子的戲魚池。月姬暗怒道:「看看,連聲招呼都懶得跟我們打。」
「別忘了人家連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是我們?」雲姬取笑道:「不過也好,免得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月姬瞪她一眼,「說什麼?該說什麼說什麼!」
梅姬淡淡道:「你知道該說什麼嗎?我是不知道。」
「是啊,也許我們該問:昨夜陛下在你那裡過得好嗎?聽說連皇后的梳妝台都轉賜給你了?什麼時候你準備將皇后取而代之啊?」雲姬明顯說的是冷嘲熱諷的反話。
但是她的這句話又讓其它幾人頓時陷入無言。
失寵的女人最怕跟得寵的女人說話,尤其是談到對方如何被寵的過程。
皇帝寵愛艷姬,這是眾所周知的,只是她們不願意承認這份寵愛到了怎樣深厚的地步。直到今天一清早她們聽說昨天剛剛賞賜給皇后的琉璃梳妝台,居然被奉聖命的太監們抬到極樂宮,她們全都感覺自己臉上好像重重挨了一記耳光。這不僅是皇后的羞辱,也是她們的。因為從古至今,也沒有聽說過已經賞賜給人的東西可以被轉讓,還是如此光明正大地被人抬走,轉送。
「聽說清姬一大早就去安慰皇后了,但是皇后陛下閉門謝客,什麼人都不見。」月姬歎了口氣,「我真不明白,難道我們這麼多女人,就比不了一個她嗎?」
梅姬依然用那種淡冷,彷彿事不關己的語氣說:「妲己亡紂,玉環覆唐,說的都是一個道理。男人如果迷戀上女人,會連性命都不要的。」
「各位娘娘,陛下有請。」一個傳旨太監操著公鴨般的嗓子,站在御花園門口,大聲宣佈。
月姬第一個站起來,問道:「陛下有什麼事?」
「老奴不知,只是為陛下傳旨而已。」
月姬顯得很興奮,「陛下已經許久沒有召見過我們了,哎呀,我應該換件衣服再去,我這件衣服袖口的繡花都有點掉絲了。妹妹,你說我穿月白色的好看,還是桃紅色的好看?」
她問的是梅姬。添梅姬懶洋洋地站起身,「無論你穿什麼,陛下的眼裡都只有一個她。」她用目光示意前面正走出御花園的艷姬,「所以,你就不必白費心機了。」
月姬臉色倏然難看起來,恨恨地罵道:「哪天她失寵了,我一定會敲鑼打鼓,昭告天下!」
雲姬哈哈笑道:「那我就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了。」
任誰都聽得出來,她的笑聲裡滿是淒涼。誰知道那一天什麼時候會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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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疆後宮正殿踏月殿上,龍御微笑著負手而立,一一點數進來的佳麗們,「好啊,梅姬、雲姬、月姬,都來了,清姬和胡姬呢?」
「大概還在梳妝打扮吧?」月姬一時間改不了自己嘲諷的口氣,「萬歲難得從極樂宮出來,見我們一面,胡姬最愛漂亮,一定要盛裝出席了。」
梅姬怕她的這句話惹惱龍御,連忙說:「清姬今天早上去皇后那裡,大概還沒有過來吧。」
「皇后不是閉門謝客嗎?清姬還在那裡?」龍御淡淡的一句話讓幾個女人都變了臉色,原來陛下知道皇后閉門謝客的事情?於是雲姬咬了咬唇瓣,壯著膽子說道:「陛下,皇后好歹是一國國母,您不該這樣處事不公,偏心艷姬。」
「朕有偏心嗎?」龍御的眉毛挑了挑,那模樣是說不出的風流惆儻,他走到雲姬面前,食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頷,雲姬的臉立刻變得通紅。
「你是不是很嫉妒她,但是又不好跟朕說啊?」他的聲音在她耳畔滑過,讓她的臉色又變得青一陣紅一陣。
此時,殿門口的光亮被一道人影擋住,那人懶洋洋地說道:「陛下大清早就興致這麼好,召見我們幾個來這裡,是要一起侍君嗎?」
這冷淡卻勾魂攝魄的聲音,讓殿裡的幾個女人同時狠狠地咬了咬牙,而龍御抬起頭,衝著站在門口的人笑道:「昨夜朕已經被你累得夠嗆,可沒有多餘的精神應付別人了。」
這句話說出口,月姬再也按捺不住,掉頭就要走,被梅姬一把拉住,使勁地對她使了個眼色。「小不忍則亂大謀。」梅姬低聲勸道。
「大謀,我們還能有什麼大謀?」月姬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時清姬和胡姬也來到殿內,清姬向來穿得樸素,倒是胡姬,果然被人說中,真的是一身艷麗的大紅色,臉上精心塗抹了胭脂水粉。
龍御看著她們兩個哈哈笑道:「真是對有趣的姊妹花。姊姊像是秋夜雛菊,妹妹卻是夏日玫瑰。」
胡姬的臉也紅了,雖然嬌羞似的低下頭,卻忍不住一個勁地瞥著龍御,希望他能多看自己幾眼。
「陛下,姊妹們既然已經到齊,您有什麼好事,不妨就說給大家聽聽。」一轉眼,艷姬居然已經找了個位子坐下。而她所坐的位子,竟然就是皇帝寶座的次席。
月姬忍不住大聲喊道:「艷姬,你太放肆了,那個位子是皇后的!」
「皇后今日鳳體違和,來不了了,這個位子空著也是空著,我坐一坐又不會坐壞。」艷姬懶洋洋地響應,然後對龍御眨了眨眼,「萬歲若是不同意的話,臣妾就站起來。」
於是眾人都盯著龍御,看他怎樣說。他只是雲淡風輕地笑,「艷姬,朕的龍床跟這把椅子相比,你覺得哪個比較舒服?」艷姬哼笑道:「當然是躺著舒服。」
「那就是了,一會朕抱你回床上躺著去,這把椅子……」
「可臣妾躺累了,現在就想坐著。」
龍御望著她,「艷兒,你是在故意惹朕生氣嗎?」
艷姬低著頭,緊緊地靠在寬大的椅背中,「臣妾怎麼敢惹陛下生氣?臣妾是有眼睛的,這麼多妃嬪都等著看臣妾失寵的那一天呢。」
她這話一說出口,連梅姬都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出聲道:「艷姬,我們知道你很得寵,但得寵是一回事,違背宮規祖訓又是一回事。皇后是一國之母,眾妃之首。就如孔雀再美,也美不到鳳凰頭上一樣。你終究不是鳳凰,不該佔據鳳凰之位。」
一干妃嬪都想給梅姬鼓掌,只覺得她說得暢快淋漓,讓她們太過癮了。
而艷姬呢,只是低垂眼簾,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眾人以為她在生氣,但過了一陣,卻見她如凝脂般的臉頰上有晶瑩的光澤閃爍,接著,她仰起頭,那雙如秋水般明澈的美眸中居然蘊滿淚水。
「陛下——」她滿是幽怨地望著龍御,「原來臣妾在眾姊妹心中是如此的不堪。」眾人為之氣結。她這個女人,佔盡陛下的寵愛,居然還要在這裡裝可憐?
至於龍御,看到她的淚水時也怔了下,然後笑著走過去,一把將她抱起,坐在一邊的龍椅上,「不過是把椅子嘛,不讓你坐就委屈成這個樣子?現在和朕一起坐龍椅,如何?氣消了嗎?」
他的淺聲安慰簡直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進旁觀女子的心。
她們不明白,艷姬的作戲是如此一目瞭然,為什麼陛下還縱容她的這點陰謀詭計?
難道他愛她就真的愛到如此不計後果,不顧原則嗎?
龍御一邊安慰著她,一邊笑著面對幾個臉色可比茄子黃瓜的妃嬪,「朕叫你們來,是有件好事要告訴你們。」
好事?胡姬哼了聲,沒想到因為殿裡太安靜,她這一聲就顯得格外響亮,搞得她頓時覺得很難堪,頭也不敢抬起。
「怎麼?胡姬不信嗎?」龍御抬起下巴掃了那邊一眼,「你們都進宮很久了,梅姬最久,有五年了吧?胡姬時間短點,也有兩年了,朕想,該是時候讓你們回家看看,跟家人團聚一下。所以朕准你們每人十天的假期,算是回家省親,如何?」
眾女子立刻面露驚喜,雲姬幾乎要第一個跳起來,「真的?陛下不是哄我們?」
「朕是喜歡說謊騙你們的小人嗎?」龍御又哈哈笑了起來,「好了,事情就這麼簡單。你們回去見見父母、兄弟姊妹,免得讓人說朕薄情寡義,不懂體恤天倫人情。日子就定在三天後,你們的家人可以來接你們,只是省親儀式從簡,不要回家一趟搞得大肆鋪張,勞民傷財,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