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命案發生當晚,在『七嘴八舌』裡出現過的客人名單!」之前李組長要他休三天假時,他就已經私下調查過了,但他一出現在酒吧就被認出來,吵得他根本無法進行調查,最後只好把目標轉向附近的店家,被騷擾的情況才稍微減輕,想不到田甜卻替他查出來了。
柳懾顫著手給田甜撥了電話。「小甜,你怎麼會有這份名單?」
「這家酒吧是老店了,顧客群滿固定的,我又是那裡的老客人,幾個酒保我都認識,請他們吃頓飯,送個禮,拜託他們透露內幕消息,找到一些客人的資料並不難。這份名單不能說百分之百,但七、八成的準確度應該是有的,名單裡我重點標示的是當晚有在酒吧出現,還認識紅毛小子的,至於這些人中有沒有兇手,就要你自己去查了。」
「小甜,我……」這從天而降的禮物,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謝謝你。」
「也就是說你喜歡這份禮物啦?」不枉她辛苦多日啊!
他彷彿見到她在電話那頭瞇起眼,笑得人畜無害,但背後卻有一根黑色小尾巴拚命搖晃……就像……她在麥當勞敲他二十個蛋卷冰淇淋,還要他給田蜜講故事講到喉嚨冒火,未了還要對她千恩萬謝一樣。
這個田甜,最厲害的就是扮豬吃老虎。
「小姐,施恩不望報。」
「先生,混江湖的,總有一天要還,不過時間早晚問題。」
「那就先記帳吧!等哪一天我想起來再還。」
「先生,我利息很高喔!」
「能有多高?」
「九出十三歸。」這意思是借一萬,給九千,最後卻得還一萬三,標準的高利貸算法。
「你怎麼不去搶劫?」
「我正在搶劫你呢!先生。」
「OK,兩個十二吋的冰淇淋蛋糕。」柳懾笑了,命案發生到現在近半個月,他第一次笑得這麼輕鬆,打心裡感覺到愉悅。
「你太慷慨了,先生,我本來只想要一個的。」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幫我跟小蜜說聲對不起,我去做事了。拜拜!」他掛斷電話。
鄭士衷笑望著他。「看來你跟你未婚妻很合拍嘛!我還以為相親結婚一般沒什麼感情的,看來我錯了。」
「這是我未婚妻的姊姊,等結了婚,我也得喊她一聲大姊了。」由小甜變大姊……柳懾胸口又是一悶,怪莫名其妙的。
算了!兒女私情先放一邊,查案重要,趕緊把田甜E來的名單印出來,有了它,破案指日可待。
鄭士衷搔著頭,回想柳懾剛才講電話的神情,渾身輕鬆、兩眼發光,分明是對著情人的樣子,怎會是大姊?是他觀察力退步了,還是柳懾對感情太遲鈍?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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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結婚的。
但這絕對不能怪他,婚前籌備期他一直忙著洗刷自己的殺人嫌疑,別說準備結婚用的東西了,他連拍婚紗照的行程都取消,沒那個美國時間啊!差不多有一星期,他每天吃睡都在警局。
這還是托田甜的福,他得以避免頂著殺人嫌犯的帽子做新郎;而一干差點被狗仔煩死的警察也順利逮到殺死紅毛小子的兇手,原來就是發現屍體報警處理的酒吧服務生。
命案發生當晚,也是這名服務生在柳懾酒裡下藥,為的是柳懾破壞了紅毛小子的好事。
服務生藉工作之便向客人兜售大麻、搖頭丸等軟性毒品,紅毛小子家境富裕又愛玩,遂成了他的最大客戶。
但紅毛小子越玩越誇張,本來只是找一些同好開個搖頭派對,最後卻進展到在酒吧找落單女子下手。
那一晚,柳懾教訓了紅毛小子一頓,服務生轉身也替紅毛小子報了仇,事情本來應該就這樣過去,但紅毛小子不服氣,非要再整柳懾一次不可;於是在酒吧打烊後,帶了鐵棍去找服務生幫忙。
服務生在酒吧裡見過柳懾幾次,知道他是刑警,偶爾整他一次可以,可要跟警察對干,他可沒那膽量,因此苦勸紅毛小子罷手。
紅毛小子大概是藥嗑多了,心情激動,聽不進勸不打緊,反怪服務生胳臂往外彎,同樣該死,執起鐵棍就打。
酒吧的大門和窗戶因此被破壞,服務生被逼進酒吧,激烈反抗,兩人一陣扭打。
到底打了多久服務生也不記得了,只知道回過神來,紅毛小子已經死了。他匆忙逃跑,擔驚受怕七、八個小時,才想到不如假裝發現者報案,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恰巧柳懾又奉命去查案,服務生看到他,臨時起意將殺人罪栽到他頭上,於是柳懾就倒大楣了。
真相至此大白,堵住了立委叫罵不停的嘴,也順利趕走守在警局外頭的媒體記者。所有員警都樂壞了,除去留守人員,一干人等先去吃飯、唱歌、喝酒,瘋狂慶祝。
尤其柳懾更是大家恭喜的目標,啤酒、紅酒、XO,只要是酒,眾人就拚命往柳懾嘴裡灌,哪怕他已躺平,還是有人不放過他,一旦他發出些許聲響,立刻又被抓起來再灌一杯。
最後是柳母發現吉時將過,兒子還沒出現,找上警局詢問,才在KTV裡找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兒子。她只好花錢請人將兒子抬進車裡,匆匆忙忙迎娶新娘去也。
期間,被親戚架著完成繁複嫁娶儀式的柳懾曾經清醒片刻,但喜宴一開始,損友們一杯又一杯的敬酒又讓他的腦袋陷入完全當機狀態。事後母親不停怪他丟臉丟到家,可他也不願意啊!一切純屬意外。
結果送客的只有新娘一人,因為新郎醉死了。
柳母還是出動了四個鄰居才把柳懾抬進新房……她不是沒想過弄醒兒子,但濃茶灌了三大杯,人還是不醒,沒轍啊!
田甜獨自送完客,又給家族長輩敬過茶,然後幫著柳母收拾善後,直忙到快半夜才得以清閒。
柳母很不好意思。「那個……阿懾這混蛋,這麼重要的日子還喝得爛醉,回頭我一定教訓他,你別怪他。」想到被那麼多親戚指指點點,柳母就有股掐死兒子的衝動。
反倒是田甜毫不介意地輕笑。「如果是我能擺脫殺人嫌疑,也會跟他一樣興奮到昏頭的。這事不怪他,我家人也都能體諒,沒事的。」
「你真好,阿懾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
她能嫁柳懾,何嘗不是福氣?她還沒碰過哪一個男人這樣令她心動的,光只是接近他,心就怦怦跳。
他被冤枉是殺人兇手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請假去找他,吊著一顆心,一直到在警局門口看見他,才放下來。
隨著媒體對他的攻擊日盛,她坐立難安,最後採取最笨的方法,每天上酒吧喝酒,跟酒保博感情,又請吃飯又送禮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那份名單,助他破案。
她摸著手上的訂婚戒指,這是婆婆幫她戴的,因為訂婚當天,柳懾被狗仔困在警局出不來,一切儀式只好由婆婆代勞。
那時她心裡沒有埋怨,只是很擔心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那一波又一波的壓力?那些八卦雜誌寫的報導離譜得上了天,換成她,她也沒把握自己挺得過去。
她不停地打電話給他,偏偏他又把手機關了,害她急得差點沒發瘋。
幸好後來他還是開機了,聽到他聲音的瞬間,她眼眶徹底紅了,老天保佑他沒事,隔天她就去還願。
至於今天的迎娶,他完全呈現醉死狀態,但那有什麼關係?結婚不過是一天的事,婚後他們有很多時間可以相依偎,最重要的是,他擺脫了麻煩,平安無事。
「媽。」她握住婆婆的手。「結婚只是個儀式,又不是說婚禮隆重,婚姻就一定會幸福,我們要放眼未來。」
柳母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你們連婚紗照都沒拍,婚禮也都是你在籌備,那臭小子,每天就窩在警局裡,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唉!」
「幸好不必拍婚紗照,我最討厭照相了。」她是一面對鏡頭就渾身不自在的人。「再說婚紗照的錢,媽,你不是都補在這裡頭了,折算下來,我還賺到了呢!」她轉轉手上的鑽戒,正是柳母為了彌補兒子的失禮而特地挑選的。
柳母也讓她逗笑了。「所以說你這孩子就是貼心,我一見你便喜歡,你做我媳婦,我們一定不會有婆媳問題。」
「那是當然的,我們情勝母女嘛!」要說哄人、裝乖,那是田甜的絕活,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都覺得她乖順得過了頭,幾乎可以直接跟笨蛋劃上等號了。
除了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沒有那麼單純天真外,天下第二個瞭解她真實個性的就只有柳懾了。一來,他看人的經驗也豐富,要騙他很難。二來,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偽裝自己。
「對對對,媳婦也是女兒。」柳母牽著她的手。「趕快去休息吧!明天歸寧,還要忙一天,別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