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時,鄭士衷從李組長辦公室走出來,一臉憤恨加不滿。
柳懾迎上前去。「發生什麼事了?」
「不小心打壞了一支麥克風。」鄭士衷咬牙。「這群王八蛋,七、八個圍住我一個人,說什麼我們警察是不是常混酒吧?我有沒有吸毒的習慣?有沒有利用身份欺負過普通百姓……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已經很克制不要動手了,只是在掙扎的時候撞到他們一下,投訴狀馬上飛一堆進來,現在李組長要我暫時休三天假,避避風頭。」
「又休假!」柳懾憤憤道。「我們已經有兩個同事在擺脫狗仔跟蹤時,被投訴使用暴力而休假了。」加上鄭士衷正好三個。
「錯了,老大,是四個。」一個同事掛斷手中的電話,說道:「小班打來的,他在甩開狗仔時,不小心把車子開上安全島,撞了一下,現在人在醫院,醫生要他留院觀察一天,他也要請假。」
「根本已經沒有人可以查案了。」柳懾一個頭兩個大。他本來預估快則一星期、慢則十天,一定可以破案的。
但就因為死者家屬的刁難、狗仔的無孔不入,案情沒進展就算了,同事一個接一個出事;如今別說捉到兇手,警方就算想查案都很困難。
鄭士衷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提不出什麼解決之道。
其實別說這一班刑警了,就連李組長也很頭痛,查案、捉賊,他們內行,但應付新聞媒體和以口舌銳利著稱的立委,他們就是外行了。
「他們到底想怎樣?」鄭士衷苦惱地大喊。
「想搏版面吧!」柳懾無力地長歎口氣。「誰讓選舉到了呢!」只能說他倒楣,撞到了槍口。
這句話讓剩下的每一個同事都歎息,選舉期,沒新聞的都要製造新聞,像什麼非常光碟,更何況這種本身就是新聞的,真的是……不走運。
「對了,伯母打電話給我。」突然,鄭士衷拍拍柳懾的肩。「她說你電話關機了。」
「那些狗仔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我的手機號碼,一直打,說要訪問我,吵死了,我就把電話關了。」
「我能理解。」鄭士衷苦笑。「伯母說,她知道你最近很煩,她能體諒你,所以不打電話到局裡煩你,只請我告訴你,你未婚妻那邊全體相信你、支持你,要你別洩氣,一時的難關很快就會過去。還有,別忘了今天訂婚,後天要拍婚紗照。」
柳懾翻了個白眼。「現在這種情況,誰還有心情搞那種東西?之前我媽要找我談,我就已經跟她說過,案子沒破之前,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談那些事,要她改期。她根本不聽,還說我沒空也沒關係,所有的準備事項她一手包辦,到時候我只要人出現就行了,都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
「伯母就你一個兒子,當然擔心啦!」鄭士衷勸他。「我也知道你心情不好,眼下的局面確實糟糕,但結婚畢竟是人生大事,不能草率。」
柳懾踮起腳尖,瞄一眼警局外人頭攬動的景象。「我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啊!況且……我媽講的時候,我急著出門查案,也沒聽清楚她在講些什麼,時間、地點都不知道,我去哪裡訂婚?」
「不會吧你?婚姻大事耶,你這麼草率?」
「能怪我嗎?你試試被人栽贓,一出門就有人指指點點的滋味。我現在只想捉到真兇,證明自己的清白,沒有力氣再顧及其他的事了。」
也是啦!無端端背上這麼重的罪名,抗壓性差一點的可能已經自殺了,柳懾還能一心追兇,算不錯了。
「那你至少也該打通電話跟伯母解釋,因為局裡有麻煩,你無法出席訂婚儀式,同時向你未婚妻道歉,這個……意外嘛!誰也不想這樣,不過她要做刑警的老婆,心裡應該有底,我們的工作是沒有上下班的,二十四小時待命,對方若能體諒你,我也恭喜你找到一個好伴侶。」
柳懾想了一下。「你說得對。」他打開關了一天的手機,發現裡頭有三十多通留言,慢慢地一個接一個收聽。
其中,狗仔要求訪問的最多,一律刪除。
柳母的留言居次,無非是要他去試禮服、挑首飾、試喜宴菜色等,也都是一些雜事,無關緊要,照刪。
沒有田甜的留言,他出事第一天她就親自跑來看他,還以為她很掛念他說,結果……他心裡有些悶,感覺像是被拋棄、受忽略、遭到冷落……反正莫名其妙的想法一大堆。他也不懂,他跟田甜現在是朋友,未來也只是姻親,有必要這麼介意她是否關心他嗎?
可能他最近忙壞了,情緒有些失控吧!
最後兩則留言,留言者是田蜜,內容一樣都是:「我們相信你。」
柳懾不禁疑惑,這沒頭沒尾的留言是什麼意思?
這時,李組長突然從辦公室走出來,跟他說:「在命案調查結束之前,你還是暫時休假吧!哎……我不是不信任你,不過我快被那些要求訪問的電話吵死了。記住,短時間內不要再來警局。」然後,他拍拍柳懾的肩,面色凝重地又進了辦公室。
柳懾愣住。「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週遭僅剩的四名同事瞬間跑得沒影兒,最後鄭士衷做了替死鬼。他從抽屜裡取出兩本雜誌。「你自己看吧!」
這是兩本知名的八卦雜誌,最新一期的標題十足聳動,一個寫著「警官與立委之子爭風吃醋,喋血酒吧!」另一個則是「直擊警界黑幕!警官與立委之子合謀販毒,分贓不均起殺機?」
「這是什麼?小說?」這麼離譜的報導是如何通過審查刊出來的?噢!他知道田蜜的留言是什麼意思了,想必她也看過雜誌,所以留言給他打氣。
但田甜呢?沒有半通留言,難道她相信八卦雜誌說的,而不信任他?不可能,她如果懷疑他,就不會親自到警局來看他了,可是她為什麼不留言呢?柳懾呆呆地看著雜誌,僵如木雕。
「不要太在意,八卦雜誌本來就都是亂寫的。」鄭士衷安慰他。
「我才不會在意這種東西……」柳懾想的是,田甜到底相不相信他?
適時,他手機響了起來,他看到來電顯示是田甜,先是興奮了一下,隨即又感到鬱悶。
田甜該不會是來質問他八卦雜誌的報導的吧?他什麼事也沒做,他是冤枉的。
「喂,電話響了。」鄭士衷提醒他。
「我知道。」
「那還不接?」
哎,算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田甜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輕易被八卦雜誌騙的。
柳懾安慰自己,接起電話。「喂,我是柳懾。」
電話傳來田甜的聲音。「柳懾,我是田甜,最近好嗎?」這電話有夠難打,但好在她耐性夠,撥了一天一夜,終於打通。
她沒有劈頭問他八卦雜誌的事,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不太好,被一大群記者圍攻,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散。」
「也就是說你一時沒辦法離開警局來飯店訂婚嘍?」
對厚!他光顧著想田甜是否信任他,都忘記訂婚這回事了;他是不是太在乎田甜了,有一點超過對親戚的感覺,這樣好嗎?
「喂,柳懾,你還在嗎?」
「我、我在……」田甜……不止看到她,他會手足無措,光聽她的聲音,他的思緒就亂飄了;為什麼會這樣?
「柳懾,既然你無法出席訂婚宴,我們就自己舉行了,你不反對吧?」
要跟田蜜訂婚的事他早已知道,或者說,從在咖啡廳相親的時候,他就有了步入禮堂的心理準備。不是因為對田蜜一見鍾情,他對戀愛沒有什麼憧憬,結婚成家於他只是年紀到了的人生必經之路。
可是由田甜親口說出他要跟田蜜訂婚的事,他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柳懾,你怎麼不說話?」電話那頭,田甜問道。
「我……」他直覺,自己似乎不該跟田蜜訂婚,否則將來一定會後悔。但後悔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柳懾,你……不是後悔了吧?」
「沒有。」一句話衝口而出。「我不反對,只是很抱歉,訂婚前鬧出這種事,讓大家難堪了。」
「人生總難免意外,沒什麼,大家都能體諒。飯店這邊我搞定,另外我mail了一份大禮給你,記得去收啊!」說完,她掛了電話。
「小甜……」他想跟她多說幾句話都來不及。
怔怔地看著電話,他心裡有著莫名的失落,似乎,他錯過了生命中某個重要的東西。
「喂!」這時,鄭士衷收拾好東西,定了過來。「我們都被迫放假了,要不要一起走?」
「等一下,我收封郵件。」柳懾猛然想起田甜提醒他收mail,走向自己的座位,打開電腦。
「什麼東西?」
「要看了才知道。」
郵件打開,裡頭是一長串的人名以及基本資料。柳懾愣了一下,靈光一閃,激動得全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