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言情小說 > 雷恩那 > 我的樓台我的月

第8頁     雷恩那

  她頭一甩,假咳兩聲,清清喉嚨道——

  「先前苗大爺所問,問我為何替那名湖匪止血治傷,唔……原來他就是黃幫匪首嗎?那當真太好,受再重的傷,怎麼也得救。」略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是信這說法的,但如能親眼見到現世報,那才叫大快人心不是嗎?所以啊,絕不能讓他兩下輕易就去見閻王,一定要讓他過堂受審,認罪畫押,還得拖上牢車好好地遊街示眾,受百姓們唾棄打罵,最後再押上法場正法……苗大爺不也是這麼打算的嗎?」

  「……是嗎?」喘息,再喘息,氣喘吁吁總比不能呼吸來得好。他又想瞪人,但沒太多精神氣能消耗,只好哼個兩聲聊表心意。

  女子聲音清潤如玉珠落盤,他下意識聽取。她彷彿歎道——

  「苗大爺箭無虛發,卻僅對準匪徒們的四肢或兩肩,是想生擒一干湖匪交至官府手中吧。想來只除那名黃幫匪首,你第一箭在他額上拖出深深血痕,第二箭則直中他腋下三寸的要害,是當時情勢危急,苗大爺顧不得擒賊,只能先殺……我總之得道聲謝,雖說大恩不言謝,但還是得謝,然後……欸,我沒躲好,大咧咧地引來殺機,還累得你墜湖,最終引出你這場病,這錯,我認了。」

  苗淬元再次定睛凝神想去瞧她。

  但他一妄動,她就沉沉按住他頸背,耗去大把精力對付頑疾的他實在擠不出更多力氣將她甩脫,於是……又有受折辱的感覺,明明滿口仁義地對他道謝又道歉,怎麼她下手就是狠?:

  這時,加諸在背上的肘壓力道已撤,「啪啪啪啪——」、「評評評評——」的聲響來得突然,苗淬元愣了會兒才意會過來,是他正在被拍、被打、被鼓、被捶,一下下全落在他背心與琵琶骨之間。

  「你、你又是幹什麼?」真希望氣勢足些,而不是連咬牙切齒也無力。

  「讓你舒服些。」朱潤月鼓手空拳將他「揍」得直響。

  苗淬元磨磨牙,一直看著。

  模糊的輪廓映入眼中逐漸清明,那是一張感覺矛盾的臉蛋——

  她髮絲微亂,耳畔碎發配上紅撲撲的瓜子潤臉,模樣稚嫩,但表情實在……實實在在的認真,低眉斂眸,像眼觀鼻、鼻觀心,而心與十指相連,所以,所有用心皆在指上、皆在每一下拍打中。

  他淺淺吐出口氣,以為淺淺而已,卻在她的拍打下,像連帶著把腹內、胸內的濁氣徐徐吐出,胸中盤踞的寒氣亦化開許多。

  週身輕鬆起來,倒教他腦袋瓜昏昏欲睡。

  「怎會……懂得……這麼多手段?」他如夢囈般問出。

  「我是為我阿娘學的。」

  他眼皮一跳,長睫掀了掀。「你阿娘也、也……」

  「嗯,你患的這病,跟我阿娘一般模樣。」她輕笑了聲。「不過我娘已甚少發病,我爹寶貝她,我也寶貝她,她也為我們寶貝她自個兒,這些手段學好了全擱著,今兒個能用在你身上,我也是挺歡喜……」呃,這麼說好像怪怪的?果不其然,她見他眉峰擰得更深,牙關都磨出聲響了。欸。

  「朱、潤、月……」

  「苗大爺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既然動手治了,就得做完全套,難得我整套學周全了不是?苗大爺,我把全套做完,會讓你很舒服很舒服的,你放輕鬆,不要抵抗,真的會很舒服。那……你不出聲就表示願意了?」

  她似勸似哄,語調沉靜真誠,苗淬元卻聽得耳根發燙,心音大縱。

  要他答什麼?怎麼答?都被她亂七八糟的話攪暈了!

  第3章(2)

  突然——

  他靠近臀部的腰俞穴一沉,驚得上身大震。

  她、她她竟爬上羅漢榻,一屁股往他腰俞處落坐!

  「幹什麼……你、你還想使什麼招?你、你……」長得就是姑娘家模樣,怎麼行事盡帶匪氣?連帶被她害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他,苗家「鳳寶莊」的家主大爺,在商場打滾都不知滾過多少年,說話竟打起哆嗦!

  像話嗎?像話嗎?!

  豈料,更不像話的在後頭,她跨坐在他腰臀間,趁他勉強撐起上身時,將她兩隻胳臂分別從他腋下穿過,繞上肩頭後,十指在他頸後交扣緊握。

  他被她箍住。

  「朱潤月,你放開……」口氣既恨又惱。

  「朱家醫術講究『骨正筋柔,氣血自流』,哮喘易使胸與背的肌筋縮起,我爹常說,筋縮則亡,筋柔則康,苗大爺,我試著替你整整。」

  「不必你……啊啊——」他不自覺痛喊,因她驟然出手。

  這樣……不對,但,好像又太對、太對……原來那個痛點一直都在嗎?藏在他體內深處,他從未正視,直到此刻被她扣住,又扳又頂又扭,才清楚感覺到那幾束肌筋糾結得有多嚴重。

  縮起的筋理被一次次扯直,他骨節發出如炒爆豆的聲響,那感覺之酸之軟之疼痛,當真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

  他能忍,沒事,他很能忍。

  這個姓朱的算是徹底得罪他了。

  待他忍過這一波,他定然要她……要她也嘗嘗他的手段!

  他非讓她明白不可,不是只有她有手段,若他真耍起手段,絕對較她毒辣百倍、千倍、萬倍!

  苗大爺內心信誓旦旦,費著勁兒想撐過難關,卻不知當自家的老僕和小廝再次聽聞他淒慘叫聲闖進時,他正被整出一個極怪的姿勢,而目中早已克制不住地流出兩行男兒淚來……

  苗淬元雙目陡然睜開,目珠一轉,人倏地彈坐起來。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擺設,他人在「鳳寶莊」,這裡是他的「鳳翔東院」。

  「爺,您終於醒了呀!」端著盆冒白煙的熱水進到內寢的慶來,一見榻上僵坐的人時,眼眶都泛紅了。

  先將熱水放上盆架,再絞了條熱燙燙的巾子遞上,慶來便開始嘰哩呱啦說個沒完——

  「您睡了整整一天半,還小小打呼呢,以前從不曾這樣,老爺挺擔心的,已過來探看過兩回,但太老太爺、夫人和萌三爺那兒都瞞著沒說。」頓了頓。「英二爺跟寒春緒的人馬接頭,眼下還沒回『鳳寶莊』,但二爺派人回來知會,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要您不用掛懷。」

  下意識接過熱巾子,苗淬元拭目淨臉再反覆擦著手……黃幫湖匪的餘孽交由二弟接手,他沒什麼好操心,但左胸之所以放縱不靜,是因為——皆因為——

  苗大爺,我把全套做完,會讓你很舒服很舒服的……

  不出聲就表示願意了……苗大爺,我來替你整整……

  他徹底被整了!

  整得一向淺眠的他熟睡不起,怎麼被人從舫船上扛回莊子裡竟都不知!

  丟開巾子,他清亮瞳底染了惡華,思緒轉得飛快。

  「老金呢?」

  「嗄?喔……金伯跟我輪流看著爺,他剛下去休息,應該在灶房用飯吧。」拾回巾子浸熱水再揉,慶來老成地歎氣。「爺,不興這麼嚇人啊,小的這回嚇得險些尿褲子,您身上有事,怎麼也得先提點提點,不能這麼天外飛來一招,打得小的三魂都快少了七魄,當時實在死馬當活馬醫了……嗅?爺,您哪兒去?!呃……走那麼急成嗎?爺啊,您頭不暈、氣不喘嗎?真沒事嗎?」

  苗大爺想,貼身伺候的老僕與姓朱的相熟,既是如此,他順籐摸瓜,怎麼也能摸出那姑娘來路何方。

  這帳要想兩清不容易,但即便算不清,他去尋尋對方晦氣,那也挺樂。

  午時已過,估計苗家僕婢們已輪流用過飯,當他一陣風般撲進灶房後院時,老僕兩腳開開蹲在天井邊,正手捧大碗吃著灶房替他留下的飯菜。

  「大爺醒啦!」老僕驚喜叫出,嘴裡的大口米飯還不及吞下。

  他單刀直入,問老僕朱家醫館位在何處,一向忠心耿耿、赤誠可表天地的老僕竟東拉西扯,沒一句答在點子上——

  「朱大夫祖上聽說是軍中大夫,還連著好幾代,他年輕時候好像也在軍營中生過堂,所以對外傷止血、正骨針灸之術很是能耐他們從北方過來的,說是南邊暖和些,朱大夫舉家遷移應該是為了他家夫人,聽說身子骨弱,得仔細將養……」

  他直接截斷老僕的話,將問題再次重中——

  朱家醫館、究竟、在何處?!

  「大爺啊,您瞧您,您自個兒瞧瞧,神清氣爽不是嗎?咱是前陣子不小心崴了腳,上朱大夫那兒鬆筋整骨,才跟他熟稔起來,倒不知他家閨女盡得他真傳,先前真是小看潤月姑娘了,她說大爺睡得那麼沉,是氣沖病灶之因,人家姑娘真把力氣

  全使上,也不是故意將爺整到哭,您、您不能衝上門發火呀……」

  整到……哭!

  腦中一團渾沌瞬間被劈開,姑娘壓在他背上為所欲為的事兒,全數回籠。

  他被整哭。

  她,把他弄到哭了……

  「老金!朱家醫館、究竟'到底、在哪裡?!」


推薦:古靈 簡瓔 寄秋 艾蜜莉 黎孅(黎奷) 金萱 忻彤 於晴 典心 凱璃 夙雲 席絹 樓雨晴 余宛宛 蔡小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