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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雷恩那

  這樣的苗淬元是極少見的……她欲問問不出,腳下步伐不禁越拖越慢。

  他忽然停下腳步,她亦跟著停步。

  見他回首,她隨他目光轉頭看去——

  他倆身後一小段距離,盧成芳與樓盈素並肩走來,手中各抱著一個約莫半人高的木製偶人。

  兩雙男女一照面,最先動作的是樓盈素,她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垂顏斂眉。

  察覺到她這小舉動,苗淬元暗暗冷笑,長目慢條斯理對上盧成芳一向溫和的眼神。

  只是盧大公子一與他四目相交,有禮地頷了頷首後,長身有意無意地往旁略挪,像要替誰擋掉他近乎迫人的目光。

  見他們倆走近,朱潤月已然笑道:「欸,剛才忘了帶木頭人下船,是我爹請盧大哥和素姐跑這一趟的吧?!」

  兩尊木製偶人是朱大夫以往請人打造的,肩頸、四肢部位的關節可以活動,偶人身上亦畫滿經脈的分佈,點寫各大穴位。

  朱潤月隨爹習醫,少不了它們相輔,她一直稱它們是「木頭人」。

  而朱大夫替人推拿、正骨或針灸時,多拿木頭人來跟病家講解,義診時也常把它們帶上,有時遇到對醫術感興趣的村民,還能用木頭人簡單授課。

  「朱大夫本要吩咐姑娘帶著大公子回船上取偶人,但沒找著姑娘,沒想到姑娘會出現在這兒,像專程回頭來尋誰……唔,然後……畢竟……木製偶人皆為實心木頭,頗沉,我便跟著公子一塊兒過來取。」樓盈素輕聲解釋。

  只是這話先不提她這個說者究竟有意或無意,某位聽者倒已非常有心。

  苗淬元朝她揚笑,溫聲道:「樓姑娘如此纖細弱質,還是交給在下拿吧。」他尚不及探手去取對方臂彎裡的木製偶人,有人已一把抱了去。

  「我來我來,本就是我爹吩咐我做,我拿就好。這木頭人常被我扛來抱去,對我來說不算沉。還行!」吆喝了聲,朱潤月當真把半人高的木頭人頂上肩。

  一時間,三人六隻眼全盯著她。

  唔……很古怪嗎?

  她朝他們露齒一笑,沉靜眉眼注進活力。「嘿,雖我瘦歸瘦,還是有幾把力氣的。」道完,她轉身便走,大步朝村裡義診的所在邁進。

  盧成芳率先追上。

  他臂彎挾著一個木頭人,卻探手想將朱潤月肩上的那個抓過來一起扛似。

  朱潤月當然不讓他搶去,結果又叫又笑地小小鬧起——

  「盧大哥別再扯啦,等會兒把我爹心愛的木頭人扯得斷手斷腳,看我爹怎麼罰你……噢,不,阿爹喜愛你,不會跟你生氣的,最後肯定拿我開涮,盧大哥,你這是借刀殺人之計吧?小妹我自問平時待你不薄,你如何忍心……」

  這麼一說,真把盧成芳制住,遂見他乖乖撤手,與她肩並肩往村裡走。

  接著兩人不知又聊了些什麼,他垂首靠近,低聲說著話,她則側著腦袋瓜彷彿聽得仔細,那模樣自然親近。

  跟在他們身後、保持約三大步距離的另一雙男女,心情各異。

  對於樓盈素,苗淬元原有些同病相憐之情,然,他絕不願見有誰對朱家姑娘耍小手段。

  初見時,樓盈素雙十年華,尚未婚配,如今也已二十四,婚事仍然無果。

  據苗家布在鏡河坊一帶的「暗樁」傳回的消息可知,她與盧大公子自小親近,且稍年長之因,盧成芳對她雖不到完全言聽計從,但許多事亦都慣於與她商量,似是這一點令盧家老太爺對樓盈素多有不喜。

  只是樓父為「江南藥王」盧家做事多年,其炮製藥材的功夫在江南藥市可算一號人物,盧家長輩們像有意成全她與盧成芳,當然,得在盧家與朱家正式結親之後,再讓盧大公子抬她進門。

  一而再、再而三地琢磨盧家長輩們的想法,只覺整件事重中之重的點,怎麼看都是朱家祖上傳下的那幾片沃土和幾處藥莊,陝甘的當歸、黃耆田,雲貴的川貝高原地,東北的參山,湘地的山藥、生地田……正因有這些,盧家如何都得讓朱家姑娘先一步進門。

  就算樓盈素不甘心也得認。

  但現下,她身上原有的那抹貞靜委婉似見碎裂。

  她有怨,他能理解,想賞誰苦頭吃都行,偏不該拿話擠兌朱潤月。

  苗大爺不痛快時,喜歡看人家與他一般慘,或者把別人弄得更慘。

  「與盈素姑娘雖未深交,但也相識甚久,唔……如此算算,也識得四、五年有了!」他驚奇揚睫,斯文俊龐轉向一旁女子。

  「……是。」樓盈素低眉應聲。

  「我好似聽朱大夫提過,盈素姑娘像是較盧大公子還長兩歲,盧大公子既與在下同齡,那姑娘今年都二十有四、近二十五歲了?」

  「……是。」嗓音微緊。

  欸,他這人……又想幹麼?!走在前方的朱潤月心頭一跳。

  實不該大咧咧問起姑娘家芳齡,還用那種帶點無辜和親暱的口吻,讓人都不知怎麼發火。一聽身後的苗大爺開口,她腳步不自覺放緩,未留意與她並肩而行的盧成芳亦同時慢下步伐。

  彷彿聊天興致來了,非好好聊開不可的勢頭,苗淬元愉聲又問——

  「姑娘如今這年歲,婚配一事遲遲未定,家里長輩都不著急嗎?」一頓。「瞧,你家大公子老早就訂了娃娃親,你長他兩歲,未出嫁亦未說親,如此蹉跎青春,你心裡不急,我瞧著都替你急了。」好真誠地低歎。

  朱潤月輕抽一口氣,扛著木頭人倏地轉過身。

  她秀陣瞠得圓大,不敢相信一向八面玲瓏、彬彬有禮的苗大爺會說出這麼沒眼色的話。

  他根本是故意的!卻不知他為何這樣故意?

  她張口欲訓人,樓盈素卻突然抬頭,直勾勾地看著苗淬元問道——

  「那苗大爺呢?不也尚未說親?所謂先成家,後立業,閣下家未成、親未定,又是為何?身為苗家大家主,為家中開枝散葉何其要緊,你心裡不急,苗家長輩們也不急嗎?」

  這是拿他的話來堵他的嘴了。

  一個本性溫靜少言的姑娘被他逼到發狠反擊,那是真踩中她的痛處。

  那痛像也襲上他心頭,他俊顏漾笑,從容道——

  「急啊,我爹急,我娘更急,我家年逾百歲的太老太爺那是翻倍的著急。嗯,不如這樣,我未娶,你未嫁,盈素姑娘不如與我湊合湊合,你覺如何?」

  砰!

  盧大公子挾在臂彎裡的木製偶人整個摔落地,發出好大響聲。

  那是爹珍愛之物,朱潤月卻只是傻傻瞪著「趴」在地上的木頭人,然後陣光慢吞吞揚起,傻傻看向苗大爺。

  他目光不在她身上,而是仍注視著身旁女子,後者表情驚怔,他俊秀側顏卻依然淡淡噙笑,靜然等待……

  第6章(1)

  「月兒把脖圍給苗大爺了。」

  挾抱木製偶人往村裡走時,盧大哥傾靠過來,在她耳邊低聲問……不,並非疑問,盧大哥只是陳述親眼所見的事實。

  她那條絲麻混織的長布在苗大爺的肩頸上,替他圍上那時,她並未多想,更沒想過若被其他人瞧出,可能會造成怎樣的誤解,直到盧大哥對她道出……

  他語氣一如往常溫和,她的心卻像漏跳一拍似,氣息微頓。

  盧大哥朝她眨眼笑了笑,清雅面龐彷彿染了絲郁色與無奈。

  他嗓聲更低,自喃般幽歎——

  「你說,咱們都成什麼事?你若顧慮我,怎給得出?我真心顧慮的若只是她……只是她的話,又如何……如何能夠與你……」

  她將腦袋瓜抵得更近,想聽明白盧大哥的如何究竟是如何,但身後男人突然出聲,那太過無禮的話令她聽得心都發堵,管不得旁人如何,只能管他苗大爺了。

  他問,我未娶,你未嫁……不如與我湊合……

  她不知苗淬元想得到什麼樣的答覆。

  但素姐最後是寒著臉走開,眼眶像是紅了。

  至於地上的木頭人,還是他苗大爺走過來抱起的。

  那張俊龐一直都是笑笑的模樣,長目在望向盧大哥時,閃動嘲弄的光。

  「不追去瞧瞧,成嗎?」

  向來儒雅溫文的人被激怒了,盧大哥一把搶回木頭人,再一把握住她的腕,拉著她大步走開。

  她雙腿本能地朝前邁步,卻還是回首去看,看苗大爺深青錦袍玉身長立,俊逸五官宛若鑲霜,冷凝陰鬱。

  她忽覺喉頭微堵,心被狠狠揪了一記似……

  攥著小拳往心口揉了揉,都不知今夜是第幾回這麼做,總覺那揪心感覺仍在。朱夫人敲了門,沒聽見應聲,逕自推門入內,足下輕悄步進內房時,見到的是一幅女兒家月下憑窗的獨思圖。

  今夜月光奇清,闉房燭火熒熒,夜風揚起白絲窗帷,女兒雲發輕散,那根她愛極了的珍珠銀簪落在指間把玩。

  終於察覺有人進房,朱潤月秀背一挺,倏地轉過頭。

  「娘……」

  不知在難為情什麼,臉竟發燙,抑或是被風吹得發了燒?

  她起身要扶阿娘,朱夫人遂拉她一塊兒坐在平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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