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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雷恩那

  「爹近來需多休養,不好被攪擾,師妹今兒一早就跟宗伯出門,說是要把苗家『鳳寶莊』的人請走,得請得遠遠的,不讓他們在咱們這兒晃悠。這件事得瞞著爹,不能教他知曉的。」

  濃眉一垂,薄嘴癟了癟。「可苗家的人還是上門來了呀!而且不厭其煩再次遞拜拈。你不在,小師妹也不在,她定是和苗家那些人錯過了,他們說沒遇到她,我、我想擋,但是……但就是擋不下嘛!爹都來了,都瞧見了,紙包不住火啊,怎麼擋嘛?我跑出來亂找,還沒找到小師妹他們,幸好你回來了!」

  陸世平臉色大變,二話不說,拔腿便往『幽篁館』急奔。

  尚未進『幽篁館』,館裡的一名丫鬟,也是唯一的一名丫鬟綠袖從側門迎將出來,見到她,還真沒忍住淚,小臉白蒼,緊抓她衣袖,嗓音壓得很低。

  「平姊,館主請那苗家的爺進到後院琴軒了,誰都不讓跟,也沒喚人送茶,咱……咱有些害怕啊!琴軒裡傳出一會兒琴音,我和三位老師傅挨在外頭聽,原都聽懵了,那當真好聽啊!豈知裡頭突地響了聲,像有東西倒地,琴音也止了,就……就再沒傳聲音了……」

  「苗家的小廝和護衛呢?」陸世平同祥低聲問。

  綠袖抽抽鼻子。「苗家的爺遵從咱們館主的意思,要隨他登門拜訪的其它人全在前廳候著,有一名年輕小廝,還有一名高頭大馬的護衛。我有送茶過去。」

  陸世平腦中急轉,娃兒相的秀氣臉容在此時顯出沉定神氣。

  「好綠袖,別慌別哭,你再送一次新茶到前廳去,記得擺上幾碟子小食,至於師弟你——」

  「呃……啊!是,平姊。」個頭已較她高出許多的杜旭堂看著她,怔怔眨眼。

  陸世平悄歎,明確指示。「你避開,別去前廳,別教苗家那些隨從遇上。」她怕師弟對上那位苗家小廝,啥話都要被套出。

  交代過後,她亦從側門進館,綠袖按她的意思去沏新茶,杜旭堂隨她繞小徑,彎彎繞繞偷偷繞到後院琴軒。

  三名守在那兒的老師傅朝她搖搖頭,想闖進去又擔心館主發脾氣,躊躇難定。

  她想,自個兒早把師父惹火,有氣就衝她一個人發吧!

  頭一甩,她推門進琴軒,又把兩扇門牢牢闔起。

  不知因何,就是有股不祥感。

  肯定是出事了!肯定是……肯、肯定……

  她險些腿軟!

  當她悄步踏到內廳的抄琴室時,她都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雙腿竟還撐持得住。

  她僅呆了一呆,隨即風也似地奔到倒地不起的苗沃萌身畔,小心翼翼扳過他的身軀,她迅速探他鼻息,再貼耳聽他胸口心音。

  地上沒有血,很乾淨,只散落幾本琴譜,連燃香的小金爐都安穩地擺在琴案上。

  沒有血……所以……所以師父砸他的這一記,即便手勁好重,也沒將他砸破頭,所以……肯定還有氣兒,肯定捕捉得到心跳聲……

  啊!有了有了!她探到了!

  氣息微弱,但絲絲溫熱,他胸中鼓動亦漸漸清晰。

  直到確定下來,她雙眸才掃向緊抓一張圓墩小凳、盤坐在對面席上的師父杜作波。後者垮肩垂頸,上半身前後輕輕擺動,彷彿完全沒察覺她的進入。

  她起身,腳步放得極輕,走近。

  「師父……」啞聲一喚,她兩手按住他抓握小凳的樸實大掌,輕挲那繃緊突起的指節,安撫又喚:「師父,我是平兒。  你……你聽見我了嗎?」

  杜作波很慢、很緩地抬起頭,目瞳晃了晃才勉強定住。

  她對上一張茫然的蒼老面龐,溫熱液體遂在眸眶中渲染,用力忍住淚,她握住師父大掌的雙手緊了緊。

  「沒事的,師父,把凳子給我,沒事的,您信我啊!」

  「我、我我……」杜作波瞳仁轉了轉,再啟唇時,語調便如迷路孩童。「……我把他除掉了,他太強、太厲害,他的琴藝太精湛,他太年輕……太年輕,都被當今聖上封為『天下第一』,咱們『幽篁館』及不上的,再如何追趕都及不上的,平兒……平  兒……師父琴藝不及他,還有你那張『洑洄』,師父也制不出來,怎麼辦?怎麼辦?」

  「師父——」淚終究溢出眸眶,她雙膝跪地,跪在師父面前。

  「平兒,我想聽聽這位『天下第一』彈你那張『洑洄』,可惜了,他說把琴留在座船裡,投帶過來。我請他進琴軒論琴,放在軒室內的古琴隨他挑,他挑了一張最最普通的,但……他彈得真好……真好啊……」被取走小凳的雙手忽然緊緊扣住她的手,  幾將她的手抓出瘀痕。「咱明白的,『幽篁館』就要斷在我手裡,淑年那孩子賣了你的琴,也是迫不得已……都怪為師無能,什麼都做不好,咱真沒用、真沒用、沒用啊——」

  「師父!」陸世平緊聲一喚,雙眸專注地盯住那張瞬間蒼老許多的面龐,要他失神的目瞳轉回來,與她相視。「沒事的,您信我,沒事的,咱們先出去……」她扶著他慢慢站起。

  ***

  她已從杜旭堂和綠袖那兒聽了個大概,這時見到室內情景,兩手同時掩口,生生將尖叫聲吞回肚子裡。

  「平姊……師父他、他……天啊!苗家三爺……」

  陸世平將顫顫發抖的杜作波交給師妹,當機立斷道:「你把師父偷偷送到師叔公那兒去,咱們的小篷船就繫在蘆葦坡,那裡進出隱密,你快些送師父走。」

  「可是苗三爺……平姊,要是被苗家知道,他們不會善罷干休的。」霍淑年儘管機靈,饒是眼下這關,一時間還真想不出對策。

  「你先將師父送走就是。餘下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不行的,平姊……」

  「快送師父走,這兒的事我自有計較。」難得端出為人師姊的氣勢。

  不容再說,她催促師妹,幫忙將師父送出琴軒。

  一將杜作波扶出,外邊立即響起一小陣混亂,但很快便安靜下來。

  陸世平暫時穩了穩心,有師妹幫忙「安內」,她想「攘外」勝算就會大些。

  她吩咐綠袖時時打探苗家隨從的情況,又讓杜旭堂送來熱水和館裡常備的藥箱,杜旭堂腦子再遲鈍、性情再樂天,也嗅得出大事不妙,他本要跟去照顧爹親,是霍淑年要他留在館內幫襯,他想問明白琴軒裡的事,但陸世平什麼也不說,還落了門閂不讓進,害他急得真想撞牆。

  琴軒內的事,越少人牽扯進來越好。

  陸世平得慶幸自個兒身板雖薄,卻瘦而有力,也得慶幸苗家這位萌三爺身形雖修長,且長手長腳的,但似乎不怎麼長肉。  她護著他的頭,靠一己之力,終於氣喘吁吁地將他搬上臨窗坐榻。

  「三爺、三爺……」她低喚幾聲,他依舊未醒。

  深吸口氣,她大著膽子鬆開他的碧玉冠,散下那頭青絲。

  她的指探進他髮絲中,輕輕在他頭皮上摸索,最後在靠近天靈蓋的後腦勺那兒摸到一大腫塊……他挨的這一下很重啊!她從師父手中取走的圓墩小凳,那件「凶器」結實的墩腳都給砸斷了。

  捺下歎息,她從藥箱中找到活血消腫的膏藥,在手心搓熱後,再小心翼翼地揉在他腫高的腦後。

  藥膏氣味有些辛辣,辛辣中混有他身上的淡淡檀香。

  她貼近,專心揉勻,邊藉著穿透窗紙滲進的午後秋光,留心他的神情變化。

  昨日,她先是被他的琴音震盪過,之後他移船相邀,隔著陰柔雨幕,只覺他銀衫如泓,氣質清雅,五官模樣其實也沒能瞧多清楚。

  此時近近看這張玉面,墨眉似畫、密睫如扇,唇色像野地叢中熟透的莓果,鼻子生得很俊、很直挺,這是宜男宜女相,不過分陰柔,亦無絕對剛強,是和煦斯文,是清美俊逸。

  她還弄亂了他的發,烏亮髮絲完全襯托出他的玉容雪色,美得也太招人心魂、太不像話、太讓人垂涎……

  陸世平,糟七污八的,想什麼呢?

  她趕緊甩甩頭,甩掉莫名其妙又覺羞恥的心思。

  抬手揉揉眼,這一揉,她就叫糟了,因為手指沾過辛辣藥膏,不小心入了眼,登時弄得她眼淚直流。

  忽地──

  「唔……嗯哼……」那玉面的眉間突然生波,凝滯的神態終有些動靜。

  陸世平顧不得自個兒,用袖子抹掉淚,趕忙出聲喚道:「三爺,醒了嗎?您聽得見嗎?苗三爺?」

  長睫顫顫,苗沃萌有些吃力地掀開眼皮,眼尾微挑的長目彷彿攏著一汪月下湖水,靜謐謐,朦朦朧朧。

  他緩慢眨動雙目。「姑娘……陸、陸姑娘?」

  「是。是我。」她彎眸笑了,如吊十五個桶子、七上八下的心漸穩。

  苗沃萌細細喘息,試著挪動頭顱,甫動,眉峰又生波。

  「三爺腦後有傷,腫得厲害,別妄動啊!」心一急,她也顧不上男女之防,趕緊扶住他又想動來動去的腦袋瓜。「三爺好生躺著,有什麼需要,吩咐我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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