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緊?」不用問是哪個轎夫,福雨兒心知被刺的一定是被她踩了一腳的那個人。
歐陽楚瑾說:「我已命人及時將腫起來的地方挖掉,他應該沒大礙才對,只是會不良於行。」
「太好了。」福雨兒暗自在心裡感謝菩薩,沒讓她再殺一個無辜的人。
「我擔心大嫂也會碰到意外,所以急急跑來。」歐陽楚瑾莫名其妙地解釋。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福雨兒心底升起一股苦澀的甜蜜。
這一夜,兩個人都無法成眠,在他們的腦海裡都有對方的身影揮之不去,雖然兩人都極力地閉上眼皮,試圖數羊數馬數各種動物,讓大腦沒有幻想的空間,但是——煩惱啊!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第2章(1)
天還沒亮,樹林裡傳來窸窣的怪聲,歐陽楚瑾本能地拔出身上的佩劍。
劉大姊和轎夫們也紛紛張開眼,面面相覷,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惶恐不安,心裡想著同樣一回事——這趟迎親之旅實在太不平靜了。
所幸大家早有準備,在抬轎的竹竿裡預藏了武器,在經過昨天一連串禍從天降的災難,大家已見怪不怪,鎮定了許多。
留著一臉大胡的土匪頭子大搖大擺地從樹叢中走出來,仗著身後站了十數名嘍囉壯膽,威風地說:「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買路財是多少?」歐陽楚瑾不慌不忙地問。
「一個人一百兩銀子。」土匪頭子如獅子大開口。
歐陽楚瑾還價地說:「我身上沒那麼多錢,三十兩銀子如何?」
「小兄弟,你未免太會講價了!」土匪頭子不屑地往地上碎了一口痰。
「我們總共有九個人,算你二百兩銀子,夠你們花一年。」歐陽楚瑾皺著眉。
土匪頭子問:「看你穿著體面,手上又拿著名劍,你打哪兒來?」
「成都雕龍堡。」歐陽楚瑾以為雕龍堡的名聲能讓這幫匪類知難而退。
一個嘍囉說:「老大,我聽說,福老爺把他掌上明珠嫁給雕龍堡的大公子。」
「這麼說,花轎裡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福星!」土匪頭子眼睛一亮。
「是啊!老大,有了福星做咱們押寨夫人,日後就不愁吃穿了。」
「弟兄們!給我搶新娘子!」土匪頭子一聲命令,數十名嘍囉便衝了過來。
「保護花轎。」歐陽楚瑾如白鶴般從馬上躍下,衝入人群中。
雙方兵器互撞,發出鏗鏘的響聲,廝殺聲霞耳欲聾,嚇得劉大姊躲在大樹後面,心裡直念阿彌陀佛,但她的眼神卻專注在這場戰鬥上;二公子雖然勇猛過人,不過土匪的目的是在新娘,可是只要是碰到花轎的土匪,都會被不善武功的轎夫從背後桶上一刀。
劉大娘更加確定,花轎裡坐的是碰不得的掃把星——福雨兒。
土匪頭子眼看情勢不對,數十名嘍囉只剩小貓三兩隻,急聲大叫。「撒退1
「太好了!多虧了福星娘子保佑咱們化險為夷。」一個轎夫鼓掌道。
「大家別高興得太早,他們還會再來的。」劉大姊潑冷水地說。
一個轎夫說:「那我們趕快下山,免得被追上。」
「不成,只剩三個轎夫怎麼抬花轎?」劉大姊明白指出。
雖然這場混戰他們都毫髮無損,但昨天死了一個轎夫,三個轎夫受了傷,就算二公子肯抬轎,二公子的馬給兩個受傷的人騎,剩下一個傷者也會拖慢行走的速度,連累大家,所以抬轎是不可行,唯今之計,只有放棄花轎。
歐陽楚瑾心裡有數,土匪要的是福星新娘,他不得不提議。「大家分開來逃,你們三個扶他們三個逃,我帶大嫂和劉大姊逃。」
打死劉大姊都不敢跟掃把星同行,她急忙搖手,口齒不清地說:「二……二公子,我……我看這樣好了,我和轎夫們到前面的鎮上等你,你帶新娘先逃。」
「也好。」歐陽楚瑾從馬上的行囊裡取出一包銀子。「這些銀子你們拿著,萬一沒碰著面,你們就自己回家,不用等我們。」
話畢,歐陽楚瑾走向花轎,不等他開口,福雨兒在花轎裡已聽得清清楚楚,自個兒走出花轎,摘下鳳冠和紅中的她,美得讓人眩目屏息。
紅顏禍水,唯有劉大姊的心中這麼想……「謝謝大家這兩天來的辛苦。」福雨兒朝著轎夫們深深一鞠躬。
「沒能把你送到成都,我們才該向你致歉。」轎夫們也向她鞠躬回禮。
「大嫂,請上馬吧!」歐陽楚瑾跳上馬,伸手將福雨兒拉上來,坐在他身後。
看著白馬疾奔下山,劉大姊地出地歎了一口氣,隨即也趕緊和轎夫們一起下山。
不過,他們的運氣真不好,走到途中,被雷劈中的轎夫喊著口渴,劉大姊跑去找水,才走十幾步,就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土匪頭子聲音,她連忙躲在樹後,直到廝殺聲停止好一陣子,才敢走回去。果然如她所料,轎夫們全死,那包銀子自然也被搶走。
雖然害怕土匪回頭,或是吃人老虎跑來,但劉大姊不忍他們曝屍荒野,一個人獨力挖了一個大坑,埋葬他們。
很幸運的是,她所害怕的事都沒發生,隨後她趕緊下山,心中不停地問:為什麼她可以躲過這場惡劫?她想了又想,總算讓地想到答案——她沒碰到花轎,也沒碰到福雨兒身上任何地方……
***
一陣午後雷雨遽然落下,閃電從厚重的雲層向地上直劈而來。
駿馬受到驚嚇,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馬兒嘶叫一聲,一會兒加速一會兒停步,迫使福雨兒雙手得緊緊環住歐陽楚瑾的腰桿,這樣才不會掉下馬去。但善於騎馬的歐陽楚瑾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心愛的馬兒,這種事真是說不過去,只能說它是心不在焉……
他感覺到緊貼著他背脊的嬌軀,是如此的柔軟、如此的舒服、如此的誘惑……但他厭惡自己的反應,他怎麼能對大嫂存有幻想?
歐陽楚瑾緊繃著下巴,他覺得好可恥,他的理智雖然不停地自責,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他的心幾乎快被痛苦撕裂成兩半……所幸,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時,一片石壁映入眼簾,其中有一塊巨大的巖板突出來,看起來就像個天然的遮雨棚。他夾住馬腹,駿馬立刻很有默契地停下腳步。他轉過臉,心疼地看著髮絲濕透垂落在臉上的福雨兒。「我們到那兒去避雨。」
福雨兒沒料到他突然回頭,嚇了一大跳,兩人的臉距離不到一個拳頭,她彷彿吸到他溫暖的呼氣,她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軟弱無力過,她趕緊找話題。「那麼陡的山壁,馬走得上去嗎?」
「我們上去就行了,馬在樹下避雨。」歐陽楚瑾快速地跳下馬。
「在樹下避雨,會不會有危險?」福雨兒不給歐陽楚瑾撬扶的機會,逕自跳下馬。
「不會那麼衰的,剛好被閃電擊中。」歐陽楚瑾以微笑掩飾心裡的落寞。
「這匹馬有取名字麼?」福雨兒的眼皮有不好預感似地跳了幾下。
歐陽楚瑾驕傲地說:「它叫「銀箭」,在陽光下奔跑時像枝會發亮的箭。」
「很美的名字。」福雨兒撫著馬頭說。「「銀箭」別怕,老天會保佑你平安無事。」
「大嫂在做法是不是?想把你的福氣給「銀箭」?」歐陽楚瑾開玩笑地問。
「是啊!」福雨兒心虛地點頭,她反倒覺得自己是在跟「銀箭」道歉,希望它萬一不幸被閃電劈死時,不要恨她,不要做鬼來找她,她是無心的。
福雨兒今天第一次騎馬,她從沒想到馬背那麼硬,隨著馬步的急緩,背脊的律動也高低起伏不定,簡直比坐在針氈上還可怕。現在她的大腿內側疼痛不已,只好兩腿大張的走路,彷彿繡花鞋裡藏著生雞蛋,小心翼翼地跨出每一步。
但她不願讓他扶她,她好怕跟他有任何接肪,就連接觸到他的眼神都會讓她慌亂緊張,她不想讓他發現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著她走路的模樣,歐陽楚瑾眼中透著擔憂。「大嫂,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怎麼會這麼問?」福雨兒病得雙腿直顫抖,但聲音卻充滿活力。
歐陽楚瑾凝視她閃爍不定的黑眸說道:「第一次騎馬的人,走路姿勢都會很奇怪。」
「我比外表還要來得強壯,你不用擔心我。」福雨兒裝作若無其事狀。
歐陽楚瑾坦然地伸出手。「石頭很滑,我扶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福雨兒連忙搖手,婉轉地拒絕。
「你會跌倒的……」歐陽楚瑾突然捉住她輕搖的手,力道十分溫柔。
「你別碰我!」福雨兒緊張地抽回手,喉嚨彷彿被針刺到似的發出尖叫聲。
「大嫂,你怎麼了?」、歐陽楚瑾囑一跳,不知自己做錯什麼事。
「對不起。」福雨兒羞報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我只是覺得雖然沒有第三者在場,但男女授受不親,保持禮教還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