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外套和公文包,快速走出辦公室,連李秘書也來不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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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十分,他比平時早了許多時間回到大屋。
前廊照明燈已點起,屋內相反地一片黑暗,是無人,還是在後院?
他知道方菲怕黑,沒事不會在幫傭不在的晚上到處在附近閒逛,她總是點亮一屋子燈在客廳作畫或看書等他回來,若真的太晚了才會先上床入睡,臥房外的燈一律敞亮等他歸家後關上。
所以,她還沒回來?
一間間房開門尋找,輕喚,確定再三無人,她的確還在外頭。在哪裡?
忍著不傳簡訊,他慢條斯理做著自己的事,洗浴,泡杯熱茶,走進書房,將公事一一整理、釐清,回必要的電郵,充分專心,直到頸背酸了,抬起頭,桌前數字鍾赫然顯示十一點二十分。
忍不住了,他拿起手機傳句簡訊,靜靜等待。五分鐘漫長如一小時,他四顧空曠的大屋,為何從來沒發現這間屋如此寂靜?寂靜得生起不耐之心。
二十分鐘了,沒回音,他直接撥打她的電話,響至長長十餘聲,轉接語音信箱,沒接!
午夜十二點,依她的習性,她是不會走山路摸黑回來的,所以,她今晚不會回來了!不會和他一同入睡!
這個確定竟如蟻咬嚙他的心,他火速換上外出服,抓起車鑰匙,直奔車庫,驅車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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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電鈴響得太急切,兩聲之間沒有停歇的時候,甫合上眼的童絹翻身坐起,差點滾下床,一連串揣測此起彼落,乍夜莫名的造訪通常不會是好事,卻不能置之不理,干萬不能引起整棟公寓的騷動。
她披件外衣,匆忙趕到客廳,先從門面孔眼覷探,看清楚來人,鬆了好大一口氣,懸吊的一顆心垂直下降。
兩道門一拉開,她才堆起笑容,對方冰巖般的面孔嚇了她一跳。
「方菲呢?」直接不客氣的問。
「景先生吧?」對方或許忘了,一年前她曾經和前夫一道參加某企業小開的婚宴,和景懷君打過照面,當時他孤身一人赴宴,方菲並未出現。「我姓童。」
「童小姐,我找方菲,她人在哪裡?是不是沒來過?」
說著就要登堂人室。童絹拽住他衣袖,阻止他進去,忙著解釋,「景先生,您千萬別生氣,方菲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她今天回來整理一些東西要帶回山上,大概太累了,在房裡睡著了,我叫不醒她,想想也太晚了,所以才——」
「叔叔。」
一道童稚清嫩的聲音在底下響起,一隻小手扯動他褲管,仰起小臉新奇地看著他。他垂首俯看,小傢伙伸出兩臂,做出要擁抱的姿勢。
他僵立不動,和那兩隻鳥溜溜的圓眼對望著;小傢伙見他沒反應,竟抱住他的長腿想攀爬上來。他進退兩難,對陌生對像立即釋出善意不是他的習慣,尤其是個孩子,他沒抱過任何一個孩子。
童絹一把將小艾抱起,歉然道:「我這就去叫她,您別生氣!」一轉身,差一些和剛走出房間一臉惺忪的方菲撞個滿懷。方菲望向童絹身後的景懷君,神智有點迷糊,頭髮凌亂,身上的衣裝仍是早上出門那一套。
見到她,他躁動的心奇異地平息了,他慢慢踱步過去,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我們回去吧!」
她不置可否,任他執起手,穿過客廳,走出公寓,上了他的車。
她越來越不懂,他為何如此緊張?她一晚沒回去不是什麼大事,她跑不了、躲不掉,他手上有的是對付她的憑據不是嗎?他白天夜晚判若兩人,讓她無所適從。她也越來越糊塗,時而霸道、時而細心的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晚上司機休息,他不顧煩勞自行駕車下山把她找回去,應該滿面怒容才是,為何又一路平靜無事地不發一語?
她手倚著頭,左思右想地頭都疼了,他很不快樂對吧?或許這是她唯一能確定的一點。他追求的東西對她而言太高太遠,而且不能輸,如何快樂得起來?
回到大屋,兩人先後進了臥房,墊後的她輕輕掩上門,一回頭,一股推力將她推向牆邊,她驚愕不已,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他有力的大腿已壓住她下半身,大掌制住她手腕定在牆上,這不會是友善的態勢,她全然動彈不得,消極地閉上眼等候他的冒犯。強烈的失望襲上心頭,她以為他們之間不一樣了,他逐漸在尊重她,不過是晚歸一次,他就要懲罰她嗎?
她等了半晌,快慢不一的呼吸聲在方寸空間起伏著,除了他溫熱的氣息,什麼也沒有!
她緩緩掀開眼皮,對上那雙眼睛,心為之一震。
他單純地在注視她,眼裡有思量、按捺、熱切,以及——她不敢確定的溫柔。
他抿抿嘴,濕潤乾燥的唇,低下頭,鼻尖輕觸她的鼻尖,一出聲,嗓音出奇地低啞,「如果我現在吻你,會令你討厭嗎?」
她驀地發楞——是這一句嗎?他要說的是這一句嗎?
「我問過你了,算是打過招呼了。」見她兩眼發直,和他預期的出入甚多,他閉了閉眼,正色道:「算起來我們是夫妻,也不是沒——做過,吻你並不犯法。」
她還是一副失神的樣子,訝異得唇半張。他惱了,冷不防地攫住她的唇,衝撞的力道使她往後仰,他大掌及時護住她後腦勺,沒讓她碰上牆,他咬住她下唇,用力啃嚙,她一陣發疼,想推開他,他趁勢滑進她口中,用勁吸吮,她的臉被兩掌定牢,只能全然承受那傾盡熱力的吻,無可逃開。
吻很長,長得她快窒息,長得她感受到他施放在吻裡的情愫,不僅僅是慾望,還有依戀,那最後在臉上的密密點吻,是依戀。一吻終了,他的唇仍貼著她的唇,劇烈起伏的胸被他壓制著,她垂著眼,慌亂得不敢看他,
他喜歡她,是這樣的嗎?他吻了她,代表著宣告嗎?即使在他得到她那次,他都不曾吻過她,這個急切、又痛又麻的吻,是他的真情表露嗎?
她稍稍推離他,一字一字張開切確的嘴形,「為——什——麼?」
不理會這個問號,他整個摟住她,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以後不可以在外頭過夜,聽清楚了嗎?別讓我找不到你,白天也一樣,現在就答應我!」
他要她下承諾?
這就是他了,她認識的他,不說扣人心弦的話,不擅長溫言軟語,不做沒把握的事,要對方先下保證……她很想告訴他,她像一般女人一樣,喜歡聽動人的情話,但那不會是他,而她,卻偏偏遇上了他,這情非得已的遇上,就注定了她的感情模式不會如她所願,那麼,她對他的感覺呢?
每一夜,從懼怕黑影而無助地靠近他,到沒有他的倚伴就難以安眠,不用語言,兩人似交頸鴛鴦般偎靠,在心底,她是否早已悄悄地接受,這一生,她只能有他這個男人了?
無聲喟歎中,她抬起雙臂,回抱他,感受到他的一秒震顫,他再次吻住她,這次很溫柔,溫柔得令她心跳如鼓。他抱起她,輕柔地將她放在大床上,相對凝眸中,慢慢卸去她的衣衫,以自己的沉重覆蓋令他心跳的纖軀。
他在她耳畔呢喃,「你讓我忍了很久,我每天都在想這一刻。」
她笑了,他確定是個由衷的微笑,她把臉埋進他肩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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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份報紙還沒閱完,長桌對面的位子就有人翩然人坐,他估計現在時刻八點十分,她這麼早起做什麼?
他抬起頭,她已端坐好,對著自行從廚房端來的一碗粥吹涼。天氣漸暖,她著件薄春衫、牛仔褲,纖細的骨架一覽無遺。他的視線接著落在她腳邊那一大袋畫具,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他不動聲色一會,才道:「今天要去哪?」
她笑著拿起桌上的小白板,寫道:「暢生園啊!記得和你說過了。」
他偏著頭,似笑非笑,「我記得是前幾天的事了。我很好奇,那家餐廳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建築,需要畫這麼久嗎?」
「上次是畫全景,這次是畫側景。」她想了想,又寫道:「側邊那片玫瑰園真了不起,方大哥做的造景太棒了,有空你一定要看一看。」
進展得真快,已經兄妹相稱了。方斐然果真有一套,讓方菲成天往那裡跑,不知道在方老闆心裡,是怎麼看他這個做丈夫的?
「你過來一下。」他勾勾食指,笑容滿面。她不疑有他,放下湯匙直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