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個接一個,直到他修長的十指摸索過的私密部位令她錯愕又羞窘,她終於起意反抗,開始在他身下扭動。她再一次錯估男人,那肢體的摩擦成了火上添油,她的身軀被加倍粗暴的愛撫,他昂然的生理反應毫無被誤解的餘地。透過他的寬肩仰望天花板,她不停地在想,這一切不會發生,也不該發生,為什麼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他怎能和一個沒有好感的女人有肌膚之親?
別開臉,一眼瞥見到掉落在床畔的那塊巴掌大的紙鎮,她極力伸展手指,終於勾著了!
緊握在掌心裡,高舉在半空中,估量著下手的位置——一個能讓他熄火又不傷害他的落點,剛決定好要擊向他腦袋左側,他忽然抬頭對上她的眼,她霎時怔住,兩張臉相距不到十公分,四目短兵相接。意外地,她沒有在他臉上找到近似惱怒的神色,但也解讀不出更多她瞭解的情緒,她迷惑了,嘗試以唇語做最後努力,「你聽我說——」
嘴裡立刻吐出一個悶哼,下體一股陌生的剌痛衝擊著她,她緊緊閉上眼,咬唇忍痛,還未獲得真正喘息,新一波痛楚又來臨,一次比一次猛烈,令她驚慌失色,手裡的紙鎮被震落,跌至地板上她再也拿不到的距離。
他捧住她的臉,不讓她躲逃,視線定著在她的眼,身體的動作持續著。對正在發生的事一頭昏眩而無法思考的她,只剩下一個疑問——那深不見底的眸心,在那一剎那,到底裝載了什麼她不瞭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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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車出了巷口,她熟稔地往左滑行,到了第二棟公寓門口,才急按手煞車,矯捷地跳下著地,停好,朝肩上的大背袋裡掏摸鑰匙,眼角餘光瞄到斜對面一輛極為眼熟的座車,車門打開,裡頭的人正跨腳下車。
她飛快轉過身,抓起鑰匙對準大門匙孔,左旋右轉。背後腳步聲加速接近。她及時拉開大門,一閃而入;底下一隻男性大皮鞋聰明地卡在門縫,讓她關不上門,龐大的力道隨意一推,差點將她的纖軀夾在牆和門之間。
「方小姐、方小姐,你別躲啊!」粗掌將她拖出來,她腳一蹬,滿臉不悅地瞪著紅通通的胖臉。
胖臉陪笑地鬆手,擦擦汗道起為難來,「方小姐,我可沒得罪你,幹嘛老不理我咧?」
他真搞不懂這對假面夫妻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忽然間方菲就斷了一切連繫,簡訊不回、電郵不理,和景先生的共餐時間也不出現了,基金會找不到她,出版社以快遞交稿,最後只好在這附近站崗攔人,偏偏他最不適合做的就是盯梢的工作,這麼龐然的身形長時期塞在動彈不得的車廂裡可不是愉快的事。
算他運氣好,等一個下午就等到了。他可不是閒閒無事忙的小助理,處理老闆層出不窮的私人瑣事已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再來這一件夫妻間的鬧彆扭,他感到最近難得瘦了幾磅,精神卻比以前差了。
「景先生從香港回來了。」他多此一舉地報訊,換來她一個白眼。
「好幾天沒見到您了,今天晚上特地請您過去一道吃飯。」
她—扭頭,乾脆背對著他。
「方小姐,景先生想見您吶。」這句話是他多添加的效果,實情是老闆只拋下一個讓他安排吃飯的吩咐就沒再提第二次,但眼神代表了一切,景先生的眼神明白昭示,如果這一件小事三番兩次辦不好,就該檢討一下自己的能耐了。
「吶,方小姐您聽我說,老闆不批准您的經費申請也不是我的錯對吧?他不答應離婚更不是我的責任啊!您這樣我很難交待吔!」老闆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方菲沒再追問經費下落,卻躲得十分徹底,他總不能破門而入將她押赴景先生面前吧?
「這樣吧,您就去這麼一趟,以後您老死和景先生不相往來我都挺您,您看怎樣?」開始開空頭支票了。
她索性在樓梯階坐下,拿出一本新購的畫作賞析翻看起來,頗有和他耗下去的意思。
「唔——這樣好了,既然您這麼不想見到景先生,又不能一輩子躲著他,那我建議您,用餐時您就當作他不存在,只管和我說話好了,我陪您,總行了吧?」無所不用其極地達成任務。
她終於掀動長睫,正眼瞧他了。他連忙遞上準備好的紙筆,內心喜極而泣。
「我沒有躲他,我只想一個人安靜幾天,請他別來煩我。」寫得很慢,筆力有點中氣不足。
「呃……五天也該安靜夠了吧?」
「我不知道。」支著下巴認真地思索起來,一副被一道數學題苦纏許久的模樣,接著,眼眶有些酸澀潮濕,胡亂抹了一下,繼續寫道,「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沒禮貌、不尊重別人、自行其事、唯我獨尊、缺乏同理心、欺負女人——」還有沒有遺漏的?她想起了那雙眼睛,那無以名之的凝視,就停止了動筆。對於她尚未進一步瞭解的對象,她不做太多言過其實的攻擊。
「啊?這個——」他瞪著手上這張佈滿負面寫照的筆記紙,憑良心說,很難二反駁,但若如實稟告頂頭上司,他的日子更不得安寧。「很有道理,很有道理,不如我陪您一道在景先生面前開誠佈公,豈不更好?您又不必擔心被降職、被減薪、被訓誡,頂多他擺給您臭臉看,可景先生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一張臭臉,其實根本沒差別對吧?所以說,您是再適合不過提出諫言的人選了,我們這就定一趟吧!」
她聽完忍下住進出笑氣,嗔視他一眼,提筆又寫,「可別讓景先生知道你在背後扯他後腿!我輸了,走吧!不會讓你難做人的。」
他喜出望外替她開道,一擺一晃到對街打開後車門,邊走邊歎——很善體人意的一位小姐啊,坦白說,比起其它家的嬌妻或千金,要求得算少了,怎麼景先生就是有本領把兩個人的單純關係搞槽,好像存心不讓方菲好過似的。
一坐進車座,方菲心頭忽然興起了一堆疑問——這世事為何總愛以曲折的方式呈現?為什麼不能循一條簡單的直徑完成,老是節外生枝?是否她要求太多?不夠認份?
景懷君以合法的身份奪取了她的初次,她的濃濃悵惘遠超過憤怒,她始終認為,不該在恨裡進行這件事,她惆悵的是這一生不會再有機會擁有柔情蜜意的初次了?nbsp; ?br />
她搖下車窗,引風灌進車廂,張開嘴,對著天空大聲吶喊——「你不是拿走我的聲音了嗎?你還要什麼?我又換得了什麼?」
所有的問話,都被攔截在喉口,在胸腔迴盪。李秘書聽到了一點異樣的、卡在喉嚨的瘖啞粗嘎聲,往後照鏡一探,方菲攀著窗玻璃,神情十分憂傷,他不忍地收回視線,轉開音樂頻道,輕快的曲調瞬時充塞一方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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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在注視她,從她一入座起。
李秘書被他打發離開了。為了讓自己保持鎮靜,她拿出畫冊、鉛筆,看著吧檯一角素描起來。
隔了幾天,景懷君看起來精神奕奕,沒有商旅後的疲態,表情不多,但一掃陰沉之氣,比起來,他果然老練沉穩多了,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平靜。
餐點很快送來,顯然在她來之前就已替她點好,清一色水煮物、紫米飯,不油不膩,不須過問她的意見,他已決定好她的晚餐。她皺了皺眉,動也不動。
「別畫了,先吃吧!」語氣平和,但仍是個命令。
她不介意吃什麼,她介意的是沒得選擇。
拿起筷子,她認真地吃起來。他繼續操作手提電腦,沒放過她的一舉一動。
「吃慢一點,當心消化不良,我們不趕時間。」唇邊透出些微笑意。
我們?她差點噎著,吃得更快。
「如果你想早點回去休息,司機可以先送你回山上。」
山上?她驚愕地看向他,他面無異狀。
「NO!」她在餐巾紙上畫兩個大大的英文字母,推到他面前,捧起湯碗遮住他的目光。
「這是約定不是嗎?」他若無其事地推回餐巾紙。「放心吧,我今晚沒興趣碰你,不用緊張。」他完全知道她在顧忌什麼。那一晚失控,他不否認是擦槍走火,他原本無意進行到底的,何來的驅力?他無心深思,可這關係一突破,他不是不懊惱,他思及她的次數卻比往常更多了。
「這是沒有意義的約定。」假裝沒聽見最後兩句,她在紙巾角落接著寫下。
「怎麼沒意義?這意義都是你之前設定的,而且,我都一一遵守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