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離婚,取得贍養費。」
很靜,太靜了,只聽到自己短促的呼吸聲。他早就知道景先生不會有好臉色,他該怎麼平息他的怒意?景先生最恨別人威脅他,尤其又是第二次出招,由同一個對像引起……慢著!他聽到了什麼?景先生在笑?
眉眼慢慢上抬,他看見了景先生——在笑沒錯,一隻手撐著下巴,難得的笑容讓他顯得更悅目。景先生其實是個好看的男人,如果不那麼深沉、嚴肅,會比現在更受員工歡迎……
「還是同一套手法啊?如果我不同意呢?」腔調慢悠悠的,顯然把這項提議當兒戲,不再認真,並且重新移動手上鼠標,雙目盯著螢幕游標。
既然老闆不當一回事了,他又何必操煩個半死?老闆總有他的一套辦法,這種家務事輪不到他想破頭皮獻策對吧?
「方小姐表示,她準備向法院提出一個婚姻不能持續的合法理由,就是——」他遊目四顧,確定不會有第三者聽見,再往前靠近景先生,壓低嗓子道:「您不能人道!」
「什麼?」銳目射向他,充滿不可置信。「再說一遍!」
法律術語很難懂嗎?叫同樣身為男子漢的他解釋真是為難!
「就是指您無法讓方小姐——您……您別激動,方小姐一定是一時情急,找不到好理由,誰都知道您身強體健又年輕,怎麼可能沒辦法……」坦白說,他也不是很確定,景先生在外頭從不亂交女朋友,雖說一向忙得分身乏術,但若有心也不是不能。很多大老闆不都在外頭偷吃不擦嘴巴?連公司一名研發部高級主管都讓他發現和女秘書打得火熱,這可算是男人的通病。從前他以為景先生為人嚴苛,但素行良好,今天經方菲這麼一提,他的判斷開始動搖,會不會這一陣子兩個人走得近了,終於讓方菲發現什麼了?
「……」
不妙!拳頭青筋都冒出來了!
他搔搔頭,「還是——景先生,乾脆把方小姐要的那筆錢撥下,別鬧上法院——」冒火的眼神讓他快說不下去,趕忙又提了個主意,「這樣吧,我們找醫生開個健康證明,方小姐就達不到目的了!」
「你昏頭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弄得人盡皆知?」椅子憤憤一推,走出座位,「取消今天的晚餐!」
李秘書摸摸額頭,一把冷汗。小敏那些小妮子一定不會知道,知道太多老闆的秘密絕不會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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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電鈴嗚叫劃破寂靜,憂然響起,正爬上床準備安歇的她,結實嚇了一跳。很少有不速之客會在近午夜時拜訪,尤其說話不方便之後,朋友邀她夜間出遊的次數更是微乎其微。
不明所以地胡亂揣測,電鈴又響了一次,她下了床,在及膝長恤衫外披上短外套,隨手在桌面上摸了塊金屬紙鎮壯膽,手背在身後,慢吞吞走到客廳,從大門上的孔眼朝外探,來客不閃不躲,站立在門外,附帶一張捉摸不定的臉孔。
這神情使她感到頭疼,卻又不得不開門應付。
來客進屋內後,仍悶聲不吭,一逕以灼灼目光直視她,對峙了大約半分鐘,性格並不強悍的她終於投降了,回身取了那面小白板寫上開場白——「你沒說今晚要過來!」她以為他需要幾天考慮離婚這件事,不會這麼快有結論。
景懷君抬高下頰,俯視她的長眼微瞇,像是尋釁又像是譴責。
她試探地又寫——「你在生氣?」
維持靜默。
「你是來警告我的嗎?」
還是強烈逼視。
「想喝點東西嗎?」她試著轉移注意力。
他一語不發靠過來,她立即感受到他身軀輻射出的溫度。
「我們要一直這樣站著嗎?」句子底下畫個冒冷汗人臉。
他這樣拒絕溝通難倒了她。她心裡有數自己衝撞了他,被動做出選擇向來不是他的習慣,但不以這種方式解除婚姻關係,彼此無意義的折騰要到何時?
「你再不說話,我就去睡嘍!」她在這行字旁邊畫兩道粗黑線,表示鄭重聲明。
可想而知,他不為所動。
她歎口氣,沒轍地攤攤手,轉身走進臥房。
實在猜不出他來訪的目的啊!他的負面表態果然另類。老實說,她沒這麼瀟灑把他撇在外頭,但不溜之大吉卻很難承受那雙載滿忿懣情緒的眼神。
反手將房門合上,剩一條窄縫時,一隻手臂蠻橫地插進來,單薄的門豁然敞開,她吃了一驚,倒退兩步,下意識想喊,記起自己根本沒有聲音,打消了念頭。景懷君往前跨出,大手一攫,緊緊箝制住她尖削的下巴,另一隻手連同她的雙肘一起箍住腰身,使她整個身子毫無轉圜空間。
「你在考驗我的耐心?還是有恃無恐?」口吻嚴峻地逼問,「你是真想要那打官司的五十萬,還是現值幾億的股票?」
指尖陷進了她的面頰,力道之大甚至令她無法搖頭,她轉動著黑眼珠,徒勞地表達她的用意,而他慍火正盛,臉龐線條繃緊,並不打算讓她解釋。
「你希望我怎麼選擇?為了表示我不是一個被予求予取的軟弱傢伙而和你簽字離婚?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的好朋友打贏官司,卻輸了我的投資?」
疼痛使她的大眼浮現水光,他的話只聽懂了一半,越束越緊的摟抱卻快把她骨頭擠碎。
「你猜猜看,我會怎麼選擇?」他終於鬆開她的面頰,逮著了空,她拚命搖頭。
「不知道?」撇嘴哼笑,「你不是自以為能看穿我?」
再次搖頭,搖亂了髮絲,滿臉是被誤解的無奈和不能盡情表達的挫折。
「成年後,我就不習慣按照別人的意旨做事,這個婚姻是僅有的一件,所以,結束必須由我決定,而不是你,明白了嗎?」
她扭動軀體,完全無心討論誰是誰非,只想掙脫他粗蠻的手勁。
「我最不喜歡讓別人猜中我的心思,那多沒意思。」閉起眼思忖,過了一會兒張開,抿唇輕笑,「讓你猜不中,是我唯一的樂趣。至於你提供的兩種選擇,我不準備採納。」
鬆開的手從下巴往下滑行,停在鎖骨下方的一片肌膚,「這才是我的選擇!」
她輕蹙雙眉,思索他真正的語意。
「我知道你不懂,不過別急,我會解釋清楚。」他俯近她,唇快要碰觸到她的額面。「你提出撤銷婚姻關係的理由,我現在就讓它不存在,從此以後,你不會再有機會向外人提出這種荒謬的理由,明白了嗎?」
她當然明白,但絕不會相信,那瞳仁裡的熒火,只有惱怒,缺乏情慾,他不過在恫嚇她,目的在令她討饒,從此在婚姻裡乖乖就範。他既不想受威脅付出那筆錢,也不想遂她的意離婚,但上法庭讓私事搬上檯面更不可能,他只能用這種粗魯的手法要她收回那些提議,奪回他的主導權……她很想對他大聲喊,他不放手她如何動筆寫出她的回應?
長指繼續下滑,覆蓋住她的左胸,未著內衣的圓丘恰盈一握;她暗驚,有些困窘,但並不害怕,知道自己引不起他的愛慾,反而不像他預期中的驚惶失措。為了不使場面太難看,她放棄了扭動掙扎,只露出四肢被束縛的不舒適表情,再頻頻用眼神示意他放手,希望讓兩人好好再談一次。
他不是不詫異她的平靜,掌下的柔軟靜靜棲息在他的碰觸裡,底下的心跳沒有更快速。她在想什麼?
見他仍無意放手,手指甚至順著她腰際曲線下滑,從睡衣下擺鑽進,沿著大腿上探,捏握住她的骨盆邊緣,她頹下肩,呵出一口氣,幽亮的黑眸對著他,萬般無奈地張開嘴,以嘴形一字一字地表白心聲——「別鬧了,放開我,你可不可以有禮貌一點?」
這些話在日後她的回想裡,成了一道謎,如果此時更換另一種遣詞用句,他的反應會不會全然相反?兩個人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但在這一刻,這些無聲的語言像道引信,點燃了他原本不打算全盤引燃的怒火,她的冷靜成了挑釁,對他的理解成了譏嘲,彷彿她拿準了他不會真的行動。在這一點上,她的確失之無經驗,她簡單的信念告訴她,沒有愛念和存心勾引,什麼都不會發生,尤其他還帶著滿腔憤怨,動手打人倒還有可能。
他猛然向前一壓,兩人直接臥倒在她床上,她的後腦勺硬生生著床。
她一向睡不慣彈簧軟床,床板上通常僅鋪了件薄椰絲墊再加一層鋪被,這無預警一摔,全身上下都吃了疼,腦袋還暈眩了幾轉,思考被迫暫停,只覺遍體生涼,有種空虛失依感。勉強睜開眼皮,驚奇地發現身上睡衫正被褪除,他的動作驚人地利落。她急忙撐起上半身,更強烈的壓制隨之而來,是男性的體魄,寒意驟然消失,肌膚相貼的熱度溫暖了她,也困惑了她,他想進行到什麼程度?他不該給她機會溝通嗎?他不會真想和她完成夫妻之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