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先起來洗手手,等我們吃完蛋包飯再來洗碗。」
「嗯!」
「也幫我做一份吧。」
彎身抱兒子起來的祈晴,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以為是客人,抱以歉意笑道:「對不起,我們不賣蛋包飯,而且已經打、打烊了——」看到來人,她一震,「少……少爺。」
難怪這聲音這麼熟悉,她還以為是自己多想,原來真的是他!
可是怎麼會?她才和守樂小姐通完電話沒多久,他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快得連讓她躲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四目交接,她僵在他深沉的冷眸裡,可再見面,不可否認,他依舊是那個令她心頭悸動不已的少爺。
***
「幫我做一份蛋包飯吧,我還沒吃晚餐。」
慕守恭不多話,只淡淡說了這句,祈晴就乖乖去弄他們父子倆愛吃的蛋包飯,等做好後,赫然發現他捲起袖子……在幫她洗碗?兒子坐在他身邊,父子倆一同洗碗的畫面,好……好溫馨。
「少爺,不……不用麻煩了,我等一下再洗。」她急急上前,手往後指,「蛋包飯好了,你趕快去吃。」
「媽咪,小少爺也要吃蛋包飯。」
「我、我是他乾媽,他都喊我媽咪。」她再度重申。方纔她和少爺說小少爺是隔壁沈老師的小孩,因為他們夫妻今晚去參加喜宴,所以托她照顧,他雖點頭,可她看他根本一臉不信。
「小少爺,來洗手。」她要抱兒子,卻被他搶先一步。
「我來。」單手一勾,小男孩便牢牢夾在他腋下,父子倆一同去洗手。
看到這一幕,祈晴不得不承認爸爸的確比媽媽「好用」多了,他手一勾,輕輕鬆鬆完成洗手動作,不像每回她要幫兒子洗手,抱著吃力不說,還得小心翼翼怕水濺濕他的衣服。
「你不吃?」桌上只有兩份蛋包飯,他一份,他的兒子一份,那她呢?
「我、我吃過了,你們吃。」他來後什麼話都沒提,令她侷促不安,怎麼可能還吃得下?轉身,她繼續去洗碗,暫時不要和他面對面也好,透口氣,緩和心情,她得想想等會該和少爺說什麼。
看著她蹲著洗碗的背景,慕守恭心中一陣不捨。四年來,她就靠這個小麵攤養活自己和兒子?
「叔叔,我媽咪做的蛋包飯很好吃。」祈鴻儒仰著小臉獻寶的說,「你有吃過嗎?」
他撇唇淡笑,未語。這個兒子可能還不知道,當年若沒有蛋包飯,就沒有今日他這個小少爺。
一把抱起兒子,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他親自餵他吃飯。
「我會自己吃。」
「讓我餵你。」他迫不及待想填補四年來未盡的父職,和四年來未能享受的父子同倫之樂。
薑還是老的辣,小少爺最後仍是臣服於暴君,乖乖讓暴君餵他吃飯,邊吃邊看著他。
「看什麼?」
「叔叔,你是不是我的爸比?」在媽咪那兒得不到答案,祈鴻儒不死心的再問他。長得和他很像的叔叔就在眼前,他直接問他,應該就可以得到想知道的答案。
不大不小的音量傳進「洗碗工」耳裡,祈晴手滑了一下,很想制止兒子,可又怕越描越黑?是說,不描就很黑了,連隔壁的沈老師一眼就看出少爺是兒子的生父,父子倆宛若同一個模子刻印出的,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同公司製造,那雙眼,就是無法仿冒的雷射商標。
朝身子明顯顫動一下的背影看去,慕守恭似笑非笑,「你的爸比不是隔壁的小學老師?」
「不是,邱老師是我的乾爸爸,沈老師是我的乾媽媽。」
「你的『乾媽』還真多。」
「我只有一個乾媽。」
聽到這番對話,祈晴真想一頭栽進洗碗槽。就說少爺來得太快,快到讓她措手不及,才沒時間「教導」兒子隱瞞身份。
不過,在精神冷厲的暴君面前,即使兒子再聰明,恐怕還是敵不過他「老薑」父親吧……
***
說一個謊要用更多的謊來圓,可偏偏祈晴說的謊洞百出,就算拿牛皮來遮也遮不住。
「看來,他們很放心把兒子交給交給你。」一個鐘頭前,隔壁夫妻回來,邱老師似乎喝醉了,沈老師直接扶他進屋,沒過來打招呼,慕守恭便睞她一眼,如是說。
「因為沈老師怕邱老師喝醉,回來會吵到孩子睡覺,所以才讓小少爺睡在我這邊的。」她只能硬掰。
「你的房裡怎麼都是小孩的衣服物品?」
她更是答得心虛冒汗。「因為小少爺常過來。」
佯裝忙著收拾小麵館,每張桌子擦了五遍,拖地拖了三次,見他還沒有離開的打算,祈晴索性把整個麵攤器具全都洗一遍。
慕守恭也不急,就在一旁陪兒子,以自己的手臂當單槓,吊著一隻笑呵呵的小猴子屋裡屋外晃,一下又讓他坐在他肩上,享受「君臨天下」的威風,一下子再回房裡和大布偶玩騎馬打仗,歡笑聲不斷從房裡傳出。
今晚,大概是小少爺出生以來最快樂的一晚吧。祈晴忍不住想。
就算她給小少爺再多的愛,可她手臂太細,沒辦法讓他吊單槓,肩膀太弱,扛不起他,勉強玩一下騎馬打仗,也是秀秀氣氣打一下大布偶敷衍了事——
不得不說,父親能給的「高規格」玩樂,她這個當母親的全都做不到。洗完了店裡所有器具,她累得腰酸背痛,過年的大掃除也不過爾爾。
房裡的笑聲似乎已停歇片刻,手扶著直不起的腰,她躡手躡腳的走到房前,輕輕推門查看,只見床上,小少爺趴在少爺的胸膛上,父子倆睡得很安穩。人家常說孩子是寶貝,如果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她覺得有爸爸的孩子就是「貝」,有爸爸和媽媽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寶貝」。
祈晴眼眶泛濕。這對他們父子倆而言,是睽違四年的幸福時刻,她決定不打擾他們,把房間讓給他們,她去阿珠嬸房間睡。
***
「少爺,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叫阿光開車撞你。」
一覺醒來已是隔天中午,全身骨頭像要分家一般,祈晴仍惦記著沒幫少爺做早餐——呃,中餐的事,急匆匆的走出阿珠嬸房間想趕緊張羅餐點,卻看見一大一小站在客廳,兩人大手牽小手,還拉了一隻行李箱在向她招手。
「媽咪,叔叔爸比要帶我們去台北玩。」
玩了一晚,睡了一夜,慕守恭成功征服兒子,或者該說父子天性,總之,他們好像才是一國的。
祈晴才想開口拒絕,他卻冷著一張臉對她說——
「我準備對你提告,你最好和我上台北一趟。」
她隨即想起,先是錯愕。他一定是認為阿光撞他是她唆使的,可芯欣不是說她有托律師告訴他阿光的自白了,他還是不信?
儘管一路上她試圖向他解釋,但他似乎都沒在聽,算了,反正上一趟台北和阿光對質還她清白也好,她無法忍受他誤會她,想報復他。
可後座的兒童安全座椅,又令她好納悶。
他並沒有娶徐昱婷,自然沒有生小孩,那他車上怎麼會有一張兒童安全座椅?
看起來挺新的,是為了小少爺特地買的,還是他……另有小孩?越想,心頭越是五味雜陳。
坐在後座,祈晴的眼神不時看向後照鏡裡的男人俊臉。
分開四年了,想忘掉他卻總忘不了,思念反倒日日夜夜加倍,把她對他的愛堆得比天高,心口的悸動更是從再見到他那一刻起就沒停過。
發現他也不時地看著後頭,祈晴連忙低眼,假裝幫兒子撿掉在身上的餅乾屑,迴避他的目光。
車子抵達台北後,她以為以他過人的辦事效率,自己一下車看到的會是法院,孰料,她下車的地點是慕家,不,正確說法是只有她兒子下車,她才剛下車又被拉上車,眼睜睜的看著兒子離她越來越遠。
「少爺,你要帶我去哪裡?」祈晴急得想跳車。四年來她沒和兒子分開過,才到一個陌生環境就把她們母子分開,小少爺他……居然沒有哭?她詫異的回頭看,只見兒子和一個比他略高一些的小孩手牽手,一起向她揮手道再見。
她的兒子怎麼會這麼堅強?她都快哭了!
「不用擔心,他和皇小牛會玩得很快樂。」看出她眼底的擔心,慕守恭低聲安撫。
「皇小牛?」那個孩子嗎?
「是守樂的兒子,守樂特地讓他回來陪小少爺,還有我爸,他會把小少爺照顧得很好。」
「不行,慕老爺他……他會對小少爺很嚴格的。」
「你擔心這個?所以才一直不願讓小少爺回來慕家?」原來這也是她離開的因素之一?她一定是擔心他們的兒子過著「非人」的生活,才遲遲不敢帶兒子回來。
他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當年被父親厲害教育的人是他,可在心中留下陰影的人卻是她。
「不、不是,我是怕小少爺太調皮,會讓慕老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