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結婚的時候出現就夠了?其他都不需要參與?有人當新郎當得這樣輕鬆悠哉的嗎?」她這樣問,夠直接了吧?
相爾傑怔了一下,隨即又笑開。
「對耶,有個賢慧的准老婆,都不需要費太多心了。」他討好地咧著一口白牙,靠近她,摟摟她肩膀,「你品味好、眼光好,又懂得精打細算,事情全部交給你就妥當了,我只要負責出去工作賺錢就好。」
咚!連奕霏真的要暈倒。
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功力還真不是蓋的,大概以為她不會真的生氣,所以就皮皮的應付了。
偏偏她就是那種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典型,更何況面對的是心愛的男人,越發說不了重話。
不得不承認,相爾傑很會講話,這一碗碗迷湯灌下,縱有再多怨言也轉化成蜜糖,甘之如飴地嚥回心裡去。
可是,同居至今近五個月,她形單影隻的日子佔了大半,要買房子,她一個人問過一家又一家的仲介、看過一間又一間的房子,先行篩選,最後才去問他的意見;要選婚紗店,她也是獨自先作挑選,再去蕪存菁,讓他作最後篩選……
現在買了房子要開始佈置了,傢俱的色調質材、窗簾的花色用料、燈具的造型風格……需要作決定的瑣碎細節更是多,他一句「你品味好、眼光好、你喜歡就好」,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了嗎?
究竟,是誰要結婚?是誰的房子?
她一個人嗎?
爾傑這樣的態度,到底是因為信任,還是因為不夠重視?
若說他是因為工作要忙,她又何嘗不忙呢?
她也是努力從忙碌中擠出時間來處理這一切事情的呀,有心的話,不都應該這麼做嗎?
可要是說他無心,好像又不對,畢竟,結婚是他提的,房子也是他說要買的,若是無心,他何必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事到如今,她只能說服自己,他是真的忙,對結婚買房都不夠有概念。
「你很賊,給我戴頂高帽子,就把事情全部丟給我啊?」連奕霏打了下他的手背,像對待頑皮的小男生那樣,既帶著責難又蘊含了寵溺。
他根本不痛不癢,還笑嘻嘻地糾正她的用詞。「不是丟給你,是托付給你、交代給你。」
連奕霏拿他沒辦法,只得吐出長長歎息。
這是不是叫做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認為分憂解勞是兩人在一起應該有的態度,所以他忙,她就把事情攬來做,是她用體貼束縛了自己,要怪誰?
不過,最近她心裡逐漸冒出一種不確定的感覺,別人要結婚是歡天喜地的,她卻沒有太多當新娘子的幸福感——一開始時還有,但後來似乎就少了,而且偶爾還會忽然感到茫然,不明白自己在瞎忙什麼?
她明明已經找到要共度一生的伴侶,也已經準備結婚了,那為什麼會老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為什麼會明明忙著,還會感到空虛?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這些感覺,或許,是忙過頭,潛意識開始反彈?
「壓力太大,小心哪天我搞罷工哦!」她故意別富深意地說。
「那可不行!」他拉來她的手,親暱地十指交握,低聲誘哄。「不然你這個月好好休息,都不要想房子和結婚的事,等我回來再一起張羅?」
「你確定?」雖是懷疑,但連奕霏聽他這麼說,不禁燃起希望,柔美的臉蛋漾出光采。
「呃……」被她這麼一問,他卻遲疑了。「我這趟出遠門,再回來就是四月下旬,距離七月婚期只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等我回來再一起張羅……你看來得及嗎?」
來得及是來得及,但會很趕很趕,而且還不能有任何突發事件來干擾……這樣太不保險了。
分析完現實,連奕霏像洩了氣的皮球,垮下肩膀睞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隨便開口嘛!」
「可是我想這麼做啊。」如果有空,他當然願意和她一起,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是這樣,真無奈。
她明白他是為了要她開心些才那麼說,可是給人希望又教人失望,還不如不要得好。
不過,至少知道他是有心的,那她就可以覺得安慰了。
「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她瞅看他,美眸眼波流轉,蕩漾著溫柔情韻,與他交扣的小手反握住他。
對她而言,心意很重要,真不真誠是能夠感受到的,她願意付出、願意忙碌,但前提是對方能珍惜,而不是輕忽地視為理所當然。
這樣的要求與原則,並不嚴苛吧?
***
熟悉連奕霏的好友們都知道,她是個凡事以男朋友為優先的小女人,但這不代表她沒有主見,只是個性使然,主見會擱在體貼的心意之後,先考慮對方的處境,再衡量自己的狀況,選擇配合、妥協的方式,達到讓對方最方便、而自己能夠接受的狀態。
所以,只要是相爾傑人在台灣,連奕霏的作息班別就會盡可能地配合他,畢竟,他有空的時間有限,她若不這麼做,扣除睡覺不算,兩人碰在一起的時間很零碎,想好好經營兩人世界不容易。
也因此,好友們都能體諒連奕霏的情況,相爾傑若在台灣,她們就會自動隱形,盡量不耽誤小倆口相處的時間,而相爾傑若是出國,她們自然就會跳出來和落了單的連奕霏作伴。
連奕霏很需要伴,因為張羅新屋與婚事幾乎都靠她一個人,偶爾難免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打國際漫遊電話給相爾傑除了不符合經濟效益之外,她還怕打擾了他的作息或工作,這時身邊若有人能幫忙出意見,她就可以很有效率的作出決定。
「芮珉,這家你覺得怎麼樣?」下午五點,連奕霏和好友柴芮珉在某家知名喜餅門市裡,一邊試吃,一邊低聲討論。
「我對甜食沒有愛,吃來吃去都覺得差不多。」柴芮珉掩嘴低語,還以為試吃喜餅很簡單,沒想到,一個半鐘頭才試了三家,聽介紹聽得霧煞煞,肚子也已經快飽了。
「呵……其實我也是。」連奕霏吐吐舌,她不太喜歡吃甜的,心血來潮才會嘗一下,現在要一次吃那麼多,整個味覺很遲鈍。
「你應該等相爾傑一起來的,他吃遍世界各地,總有些心得吧。」柴芮珉不明白為什麼奕霏不找達人男友一起選,反而找她這個外行人。
「你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步驟都是初選我負責,先篩掉那些不需考慮的,再由他作最後決選嗎?」連奕霏笑談兩人現在對新屋與婚事的張羅方式。
聞言,柴芮珉嗤笑搖頭。
「你哦,真的是太縱容相爾傑了啦!求婚的人是他耶,怎麼到頭來卻變成都是你在忙?」身為好友,柴芮珉忍不住打抱不平。
連奕霏澀然的牽動嘴角,權充笑容。
老實說,芮珉的話,也正是她心裡曾想過的——明明是爾傑向她求婚,可為什麼現在好像變成是她自己一頭熱?
柴芮琨見她眼色漫起淡淡愁緒,也不像以往會馬上替相爾傑說話,擔心是自己影響了她,連忙改口。
「欸,你知道我說話一向直來直往的,不要被我影響,愛情和婚姻都是你們倆的事,不用管外人怎麼說,只要你開心就好。」
「我知道。」連奕霏微笑地點點頭,繼續試吃桌上的喜餅,可卻已經心不在焉。
是啊,愛情和婚姻的確是兩個人的事,不用管別人說什麼,只要開心就好,可是,令她開心的事愈來愈少了……
她不明白,應該快樂開心地籌備婚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第4章(2)
相爾傑這一趟的義大利拍攝,行程排得有點長,去的時間也比較久,想念在連奕霏心底發酵,負面情緒也藏匿在角落裡醞釀。
她不願想太多,可周圍的人事物卻在在提醒著她——你的準新郎呢?你的未婚夫呢?你的另一半呢?
裝潢新屋時,那些師傅們問;逛婚紗店時,店員問;喜宴餐廳、喜餅店……任何相關的店,只要看到她單獨前往或只攜女伴,都不免有此一問,教她不得不再三回應相同的答案——他在忙、他出國了、他沒時間……
諸如此類的回答,她從一開始自然地微笑以對,到現在演變成需掩飾落寞,久了,像彈性疲乏的橡皮筋,找不回原來的愉快心情。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婚前症候群嗎?
如果是,該怎麼克服呢?
她一個人,很難吧?
並不是她依賴纏黏,而是一個人籌辦婚事格外顯得悲涼寂寞,要是爾傑能稍微多陪她一點……
只要一點點,或許她就不會有這麼多疑慮了。
***
相爾傑和連奕霏走在同一段愛情裡,卻是兩種不一樣的心情,在連奕霏感到困頓懷疑、捆綁住自己的同時,相爾傑渾然不覺另一半處在瓶頸撞牆期,還悠遊自在,沉浸在事業愛情皆如意的滿足狀態中。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因為連奕霏沒說,他自然不可能神通廣大地體會她的心情,況且她向來溫柔體貼,有什麼不滿也只是軟軟地抱怨,事後沒什麼大反彈,讓人以為事過境遷,已然平息,沒想到要再去做什麼彌補改正,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方式與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