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她聽得一頭霧水。
「冬秀,我接著要說的事相當重要,你要牢記在心……」
見他如此慎重其事,冬秀馬上正襟危坐,用力頷首。「好,你說。」
接下來,他們所有的談話都被屋外的雨聲給掩蓋,只有彼此才聽得見。
第8章(1)
五日後
已經是未時了,冬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心裡這麼想。
她空著一塊白布,擦拭著手上的這把女劍,動作相當嫻熟,身邊的婢女卻是看得心驚肉跳。
「夫人別傷了自己……」
「夫人小心……」
冬秀恍若未聞,只有拭劍才能讓她的心情平靜,對手即將發生的事,既然無法避免,那麼只有去面對它。
「……相公如何肯定太子會查出靖兒跟他娘的事?」
「首輔瞿大人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天賦,他能在夢中預見將會發生的事,五日後的早朝,太子將會在大殿上揭發我窩藏趙家後人一事……」
她凜著嬌顏,將劍身擦拭得更加光亮,在光線下反射出冰冷的鋒芒。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急促的奔跑和叫嚷聲。
「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名奴才滿臉驚駭地來到門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太子帶著禁軍……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來捉拿周姨娘和靖少爺,還說連爺都……都被關進天牢了……」
不待奴才說完,冬秀已經將劍身入鞘,握著它出去。
儘管她在這五日裡頭已經做好各種準備,不過當這一刻真的來臨,還是讓冬秀氣憤難當,恨不得殺了始作俑者。
這一路上,榮國府裡的奴僕們個個是人心惶惶,都不知發生何事,只能滿臉焦灼地看著她,而冬秀則是抿著嘴角,一語不發地走向目的地。
當她來到前院,就見府裡的護衛們正如臨大敵的與前來的禁軍對峙。
「夫人!」管事見到冬秀來了,心裡不免擔心她無法應付眼前的局面,偏偏主子據說已經被押進天車,只能焦急在心。
冬秀深吸了口氣,握著手上的劍,走向為首的太子,儘管沒見過本人,不過從對方的穿著打扮,以及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不用問也知曉他是誰。
「太子前來不知有何貴事?」她先禮後兵地問。
終於抓到榮國公的把柄,太子可是得意非凡。「本太子是奉了皇上口諭,前來捉拿趙家後人,還不快把人交出來。」
「這兒不是趙家,又哪來的趙家後人,太子該不會走錯地方了吧?」冬秀嬌嗤一聲。「送客。」
太子沒想到她竟敢不從,高聲斥喝。「放肆!」
「你才大膽!」她反唇相稽。「別忘了我的祖父是什麼人,我江家又替翻廷立下多大的汗馬功勞,皇上甚至還恩准過,除了他之外,可以不跪任何人,你也不過區區一個太子,少在我面前擺架子。」
冬秀依照盛永瀾所教的,以江氏的身份,一舉將對方囂張的氣焰給壓了下去,看對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真是大快人心。
「你……你……」太子不禁惱羞成怒。「本太子可是有人證能夠證明榮國公府裡的小妾周氏,就是七年前遭到滿門抄斬的趙家夫過門的媳婦兒,當年還懷了身孕,如今孩子也該有六、七歲大了,想不到他竟敢隱匿不報,還謊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蓄意包庇,簡直是欺君罔上」
「周氏是我相公的小妾,她所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相公的親生骨肉,又怎麼能說是蓄意包庇,又隱匿不報呢?」冬秀一陣搶白。「難道太子的小妾所生的孩子其實是別的男人的種?」可別怪她把話說得粗魯。
太子頓時面色鐵青,索性來硬的。「你們還不進去抓人!」
禁軍統領比了個手勢,要屬下跟著他走。
「誰敢亂來!」冬秀唰地一聲,拔劍相向,就算只是做做樣子,也要把氣勢給擺出來。
而她身後的護衛也同樣嚴陣以待,就是不讓任何人越雷池一步,雙方的情勢可說是一觸即發。
見狀,太子大聲斥責。「你敢抗旨?」
之前只聽說榮國公夫人不過是個驕縱任性、養尊處優的官家閨秀,親眼見到之後,還真不愧是擁有「天下第一大將軍」美名、死後還被追封為安慶侯的懷遠大將軍江達的孫女,之前那些對她的傳聞原來不過是以訛傳訛。
冬秀一臉不為所懼。「有什麼話我自會到皇上跟前說去,太子不必在這兒大呼小叫,請在此稍候片刻,容我先回房梳妝打扮。」
話一說完,她轉身就走,讓太子當場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自己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這筆帳他記下了。
而在場的管事,以及一干奴僕和護衛,雖然早就知曉現在的夫人跟過去不太一樣,直到這一刻,才完全被冬秀的勇氣和氣勢給折服了,紛紛用敬佩的眼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待冬秀回到寢房,將劍擱在桌案上,雙手還不斷地顫抖著,不是恐懼,而是因為憤怒,要是這副身體是原來的,內力也還在的話,方纔已經一劍殺了太子,甚至以太子為要挾,直接闖進天牢教人。
「夫人……」婢女們都不知所措,個個嚇白了臉。
冬秀緊閉了下眼,凜聲說道:「我要進宮!」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闖。
就在婢女們取來命婦服飾,幫主子穿戴好了,周氏已經聞訊趕來,手上還牽著兒子,淚水盈眶地求見。
「你們都出去!」她將婢女們趕到外頭,關上房門。
周氏牽著兒子朝冬秀屈膝跪下,淚眼婆娑地說出埋藏多年的秘密。「夫人,靖兒便是……便是太子要找的人,請把咱們交出去,好救爺回來……」他們母子已經虧欠榮國公太多,不能讓他為此丟了性命。
「這件事相公已經跟我提起過了,所以我更不能把你們交給太子。」冬秀看著一臉懵懂無知的靖兒,慌張地看著不停啜泣的娘,又看著自己,若她能自私一點,可以不去管別人的死活,只要救自己所愛的男人就好了。「你以為相公知道我這麼做就會高興嗎?他只會自責一輩子,更不會原諒我的。」
「可是……」周氏已經亂了方寸。
她先拉周氏母子起來。「吉人自有天相,你要相信我相公,只要三個月過去,他就能平安回來了。」
這也是首輔大人在信中所寫的,就是要他們忍耐,切忌輕舉妄動,不過三個月的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了,可是只要度過這一劫,便會否極泰來。
「三個月?」周氏不解。
「總之不會有事的。」冬秀也不能說太多。
但願首輔大人預知的事能真的應驗!冬秀在心中祈求。
她打開房門,一副慷慨就義的姿態,心裡不斷默念著相公之前所教的規矩,見了皇上又該怎麼回話,可不能隨便。
就在這時,前頭傳來盛永繁的大聲嚷嚷。
「……大哥被關進天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沒人可以告訴我嗎?真是白養你們這些奴才了……」
見到盛永繁在責罵幾個婢女,還用腳踹那些奴才,冬秀抽緊下顎,走上前去,再度一腳踢去,正中對方要害。
「呃……嗚……你……」盛永繁捂著胯下,倒在地上呻吟。
「你再這麼叫,我就真的讓你當太監。」都什麼節骨眼了,這位二少爺只會拿奴僕出氣,最沒用的是他才對。
見盛永繁連吭都不敢再吭一聲,冬秀才甩頭離去。
德陽殿
待冬秀跟著太子進了宮,來到皇上的寢宮,雖然難免還是會緊張,不過為了相公,她連命都可以豁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見到坐在龍椅上的君王,是位相貌溫和的長者,太子可跟他一點都不像,她馬上跪下來大聲喊冤。「懇求皇上明察秋毫,還臣妾的相公一個清白……」
太子低哼一聲。「啟稟父皇,榮國公夫人竟敢抗旨,就是不肯把趙家後人交給兒臣帶回宮,還請父皇一併將她治罪。」
「皇上,太子所言根本是有心誣蔑,絕非事實……」冬秀眼眶一紅。「咱們根本沒有窩藏什麼趙家後人……求皇上替臣妾作主……」
儘管有首輔大人的「預知」當作保證,她還是不免擔心,總希望能為所愛的男人多做點什麼,這麼一想,淚水跟著奪眶而出,完全不必演戲,而是真情流露地表現。
聽了冬秀的哭訴,皇上沉吟了下,即使有心偏袒,表面上還是要提出質疑。「不過太子說他有人證,又該如何解釋?」
「父皇,兒臣手中的這位人證是個大夫,當年曾經幫周氏診斷出懷了身孕,而在一旁的趙家長子也親口承認腹中的胎兒是他的親生骨肉。」說來真是巧合,這位大夫和岳父是多年的酒友,前幾日在席間聊了起來,無意之間說出了這段往事,就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太子不禁洋洋得意地思忖。
冬秀抬起淚痕斑斑的嬌容,振振有詞地說道:「啟稟皇上,就算周氏曾經和趙家的人有過關係,可是相公事先並不知情,只是見她一個弱女子,身世又可憐,才會心生憐惜,納她為妾,這完全是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