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她馬上搖頭,根本不打算將那個孩子用小石子扔自己的事說出來。
婢女們這才安心,不再多問。
相對的,冬秀的心情卻分外複雜,也只能要自己別吃醋、別在意,要去接受這個事實,總不能要相公把那位周姨娘趕出府去,讓孩子失去娘親,那種事她可做不出來。
等換好衣服,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只好使出最後的手段。
冬秀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被好幾名護衛試圖攔下,不過她不顧阻止,硬要闖出去,直到管事出面了。
「我要出去!」
「爺再三交代過,絕不能讓夫人單獨出門。」管事為難地說。
她臉色一沉。「你可以派人跟著我,那便不是單獨了。」
「還請夫人見諒……」
不等他說完,冬秀就往地上一坐。「你不讓我出去,我就不起來!」
「夫人別為難小的……」管事一臉為難。
不是她存心要為難,而是不得不出去,冬秀依舊坐在地上,直到管事不得不點頭答應為止。
第6章(2)
而在此時,盛永瀾覲見過皇上,前腳才步出寢宮,就能感受到在暗處窺伺的目光,宮裡的太監、宮女眾多,自然不乏太子的耳目,隨時都在附近監視著,讓這座金碧輝煌、崇高尊貴的皇宮大內,瀰漫在詭譎不安的氛圍當中。
他臉孔一沉,兩道銳利的黝黑目光掃過週遭,幾個形跡鬼祟的太監馬上一臉心虛地離開了。
盛永瀾相信依皇上的睿智和英明,不可能毫無所覺,因此近日才會召見親近的大臣,聽取有關退位的意見,只不過這麼大張旗鼓的做法,有可能只是緩兵之計,想要試探眾人的反應。
對於太子的品性為人,皇上比誰都要來得清楚,可是依據宗法,得由嫡長子繼位,這是連皇上都無法改變的,若想要廢除,只怕也是難上加難。
不過擔心歸擔心,退位之事應該不至於馬上作出決定,加上首輔瞿大人請了一個月的假,所以暫時還不會有任何結論出來。
「……榮國公方纔所言,真是本意?」同樣被皇上召見的兵部尚書,正好走在他身旁,突然開口問道。
想到現任的這位兵部尚書可是太子的岳父,加上七年前趙家被滿門抄斬,就是由當時還是侍郎的他負責監斬,應付起來得更謹慎小心。
「魏大人的意思是?」盛永瀾故意裝蒜。
見他停下腳步,兵部尚書來到跟前,劈頭就問:「本官的意思是方才榮國公對皇上所言之事,真是肺腑之言?」
「郡是當然。」他在心中冷笑,看來連太子的岳父也著急了。「皇上尚夫到耳順之年,而且龍體康健,應該以蒼生百姓為重,談退位還太早。」
「難道榮國公不認為太子即位,也是蒼生和百姓之福?」兵部尚書語出不滿地質問。
「身為人臣,眼裡心裡自然只有皇上,只會認為皇上才有資格。」一句話就堵住了對方的嘴。「難道魏大人認為這麼說錯了?」
兵部尚書頓時語塞。「這……這是當然了……」
「聽說穩大人前陣子受了傷,一直想要上門探望,可惜賤內正好也出了點意外,不知傷勢是否痊癒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盛永瀾突然話鋒一轉,讓對方有台階可以下,也不至於當場撕破了臉。
「托福,已經沒事了。」他馬上順著台階而下,拱手回道。「就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女刺客,膽敢行刺本官,幸好本官有先見之明,府裡老早就請了不少護衛,個個是武功高強,因此只受了一點皮肉傷。」
「可捉到人了?」
「那名女刺客雖然也中了一箭,可惜還是讓她逃了,要是讓本官抓到,一定要她生不如死!」兵部尚書恨得牙癢癢地說。
盛永瀾見對方說得咬牙切齒,心想他在朝中的風評本就不好,又有太子撐腰,自然不會幹什麼好事,會有仇家並不意外。
這時,一名小太監過來向兩人揖禮,然後在兵部尚書耳邊嘀咕了幾句。
「本官還有事,先走一步。「」才說完,就速速前往東宮。
睇著兵部尚書匆匆離去的身影,盛永瀾也猜得出他要去見的人除了太子,不會有別人,想必也會將方纔跟皇上建言之事,一五一十的回報。
「……榮國公請留步!」
一名老太監從寢宮裡快步出來,喘著氣趕上他。
他回頭一看,見是皇上身邊的內侍。「劉公公還有事?」
老太監湊近了些,聲音很小,就是不想讓第三者聽見了。「皇上有請,不過不在這兒……在御花園……」
聞言,盛永瀾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自己心裡清楚,他的機會來了。
看來皇上聽取大臣的意見,果真只是刺探,做做樣子罷了,其實另有盤算,而私下召他覲見,才是真正的目的,那麼可得要好好把握。
於是,盛永瀾即刻前往御花園面聖。
至於他和皇上又談了些什麼,也只有兩人心裡才明白。
待他回到府裡,已經是戌時。
盛永瀾推開門扉,才踏進寢房,就見冬秀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想到管事方才稟告之事,不得不開口問。
「發生什麼事了?」
她這才注意到寢房裡還有別人。「你、你回來了。」
「聽管事說你下午出門了一趟?」
「呃、嗯,是我硬要出去的,你可別處罰他,要罰就罰我好了。」雖然管事最後不得不答應放行,不過還是派了好幾個婢女和護衛隨行,又準備了馬車,才讓她出門。
而她去的那間不起眼的小小土地公廟便是和大師兄他們這次來到京城,事先就說好的會合地點,也是意外發生那一天,自己所要前往的地方,可惜還沒有抵達就出事了。
冬秀趁隨行的人不注意,悄悄地留下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懂的暗號,如果大師兄他們平安無事,應該會注意到才對,接下來便是等候消息。
「聽說是去一間土地公廟?」那個地方有特殊的意義嗎?
她期期艾艾地回道:「只是……正好瞧見,就想去求個平安……」
「下次想出門的話跟我說,我可以陪你。」看得出冬秀並沒有說實話,盛永瀾也不再追問,知道他們之間的信任還不夠,願意等她主動坦白。
「呃、好。」她連忙扯開話題。「你餓不餓?我去把飯菜端來……不是,我讓人去把晚膳端進房裡……」
盛永瀾輕笑一聲。「別忙,我已經用過了。」
「那、那我幫你更衣。」冬秀取來常服,幫他換上。「今天……我見到那個叫靖兒的孩子了。」
「你已經見過靖兒了。」盛永瀾想知道她對此事的看法。「自從意外發生之後,我就叫他先別過來請安,讓你能好好靜養。」
她只是頷了下首,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討厭靖兒?」
「我才沒有討厭他!」冬秀大聲回道。
盛永瀾眼底有了淡淡的笑意。「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因為意外發生之前,你可是相當討厭靖兒。」
「那、那是以前。」她吶吶地說。
他臉色一整。「即便靖兒是別的女人為我生的孩子?」
「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會討厭他,因為他只是個孩子,大人的事又與他何干。」冬秀說出心裡話。
如果當年娘沒有被趕出府,也被允許將腹中的孩子生下,爹親同樣不會承認她這個女兒,自己的命運只怕會更悲慘,最後不是被賣給人家為妾,就是當個任人使喚打罵的婢女。
那個叫靖兒的孩子是小妾所生的又如何?冬秀由衷地希望每個孩子不論出身高低,都能得到善待,可以順利長大。
「你說得很好。」盛永瀾張臂攬住她。
冬秀想到那個孩子見到自己的反應,義憤填膺地說:「只有沒本事的人才會對個孩子出手,我可做不出來。」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不會傷害他。」他不禁動容了,更高興自己所愛的「她」是這般善良,如此替人著想……
愛?盛永瀾為之一愣。
他對眼前的女人不光只是動心、只是喜歡,而是因為愛上了,所以不想強迫她說出真實身份,寧可不去揭穿,只要能擁有她就夠了。
她抬起泛紅的眼眶。「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我相信自己所愛的女人。」盛永瀾衷心地說。
愛?這個字讓冬秀不禁落下淚來。
這樣教她如何說出真相?
「這樣教我……」冬秀嗚咽一聲,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什麼?」盛永瀾輕撫著她的背。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她搖著頭說。
他擁緊懷中的嬌軀,決定率先說出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要讓冬秀明白自己是可以信任的。
因為他也願意信任她。
「其實……」盛永瀾嚴肅的口吻讓她不禁仰起猶帶淚痕的臉蛋。「靖兒並不是我的親生骨肉。」
冬秀瞠大眼睛看著他,似乎還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