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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綠光

  應直一把將他扳過身。「應多聞,你好歹也替慶遠侯府想想,你以為咱們丟得起這個臉嗎?我和母親不過是想著流言大作之前,替你謀門親事,再讓你納這花娘為妾,已這般替你設想了,你別不知好歹!」

  「大哥,多謝你和母親的關心,但我對長寧侯的千金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想拿我的親事權充你和母親結黨聚群的工具,順便再奉勸你一句,政局正亂,一切小心為上。」應多聞笑睇著他,扣住他的手,稍稍使力便教他臉色微變。

  「三弟!」應諒趕緊阻止。

  應多聞隨即鬆開了手,應直痛得險些軟了腳,只能漲紅臉地斥道:「你這塗不上牆的爛泥,既然想和慶遠侯府斷絕關係,我就稱了你的心!」話落,轉頭拂袖就走,亭外的隨從立即打傘跟上。

  「大哥,別意氣用事!」

  「大哥,儘管意氣用事,我等很久了。」

  「三弟!」應諒低斥著。

  應多聞聳了聳肩。「要是沒什麼事,二哥也回去吧,我的聲名正惡,你要是老進照雲樓,或是在二嫂面前提及我,只會教你更為難而已。」當年二哥理當迎娶盛昌伯府千金花璃,可惜盛昌伯府逢劫,於是隔年便另定了門親事,迎娶了平郡王府的嫡女,那女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刁蠻,他都忍不住憐憫起二哥了。

  「你……」應諒無奈地閉了閉眼。「雖說這幾年你在京城的時間不多,但像是已經將朝中政局看得極透徹,如果你不回慶遠侯府,只怕有一天我們會變成敵人。」

  「不會,二哥是永遠的二哥,不會是我的敵人,且極力想進二王黨的是大哥又不是你,他日要是出事,也是大哥的錯,就算二哥的岳家犯了錯,也與二哥無關。」平郡王是和親王的三子,一直以來都是二王爺一派,可以想見應直處心積慮地想要藉由平郡王搭上二王爺,無所不用其極地賠上了二哥的婚事。

  「多聞,二王爺雖在外無太多建樹,但他仁慈寬厚,他日必定是賢君,再者他是皇后所出,立為儲君是天經地義。」

  應多聞疲憊地笑了笑。「二哥,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是相處近二十年,也不見得能看透最親近之人的心。二哥,凡事都別介入,就信我一次吧。」

  他唯一能確信的是他的二哥待他始終如一,疼他惜他,讀書習武全都拉著他,擋他飲酒作樂,不允他花街尋歡,唯有二哥待他是真誠的,所以他不希望二哥有任何差池,甚至受旁人所累。

  「多聞,你跟大哥、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應諒低問著。雖說三弟的臉上總噙著笑意,但他看得出三弟對大哥和母親早已無親人之情,可他不明白是為了什麼,只因那段時間他都在營裡,根本不知道府裡的他過得如何。

  「沒什麼事,只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多聞……」

  「回去吧,二哥,你不趕緊走,待回程路上,耳根子肯定不清靜。」

  應諒應了聲,原是要走,像是想到什麼,又回頭道:「多聞,這幾日聽人說右都御史在查兵部大火和盛昌伯府抄家這兩件案子,你可知道什麼或聽人提起過什麼?哪怕是蛛絲馬跡都好。」

  應多聞楞了下。「我不曉得,右都御史怎會突然查起盛昌伯府抄家的案子?」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盛昌伯是不可能收賄貪污的,這案子當初本就疑點重重,要是右都御史願意替盛昌伯翻案,真能沉冤得雪,至少盛昌伯在黃泉底下也能安心了。」

  應多聞垂斂長睫。盛昌伯府的案子若是重審,真能撥雲見日的話,除了逮住兇手,揪出其他從犯外,也會將他極力想掩蓋的內情攤在陽光下……不,他絕不允許右都御史再追查此案!

  待應諒一走,應多聞轉身進了柳園,就見李叔昂正忙碌地算著帳。

  「大人,談完了?」李叔昂立刻起身奉茶。

  「李二爺,為何右都御史宋大人突然追查起盛昌伯府抄家一案?」應多聞毫不囉唆,開門見山地問。

  李叔昂撓了撓臉。「你支援西北之前,不是跟你提起瀲灩已知自個兒的身世一事?就是宋大人去查的,後來瀲灩為了讓雍王爺出借馬匹,提起了兵部大火一事,偏巧這兩件事是發生在同年同月,宋大人覺得過分巧合,所以便兩案並查。」

  應多聞忖思,當年兵部大火一案,他是知曉的,但因為與他無關,所以過耳就忘,至於盛昌伯府抄家一案……這注定是無頭懸案了。

  「大人,如果這陣子得閒的話,宋大人也想見見你,問問當年一些雜毛小事,不知道……」

  「七王爺和宋大人近來不是正聯手查辦西北增援不足一事,據我所知,都察院也著手調查二王爺秋狩受傷一事,已經將四王爺給逮進牢獄裡,偏偏沒有實質的證據,定不了罪卻又追查不出其他人,哪來的閒暇再管當年的懸案?」應多聞神色不變地問。

  「這個嘛……」

  「況且,七王爺重傷初癒,我必須隨侍在側,將來一段時日子裡,恐怕與宋大人碰不上面。」應多聞話落便起身,壓根不打算再給李叔昂遊說的機會。

  李叔昂不禁齜牙咧嘴地腹腓他。他還敢說他要隨侍在七王爺身邊!瞧瞧,他在財窩一待就是十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威脅他不得讓瀲灩上工……嘖嘖嘖,這年頭好人真的不好當,掏心掏肺竟還被反咬一口。

  見應多聞狀似又要回財窩,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照雲樓的護院須陽領了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走來,那男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躍上廊道,朝應多聞的肩頭用力一拍。

  「你這傢伙真是在照雲樓!」男人是兵馬衛指揮許遠,亦是七王爺麾下的副將,兩人在西北邊防時也有幾分交情。「你當初跟我說時我還不信,沒想到你大過年的竟真窩在青樓,你這小子還真看不出來!」

  「王爺有事找我?」應多聞不答反問。

  「可不是,大伙找不到你,我就走一趟啦。」許遠說著,還不住地對他擠眉弄眼。「你這小子該不會是把皇上賞賜的全都花費在這兒了吧?」

  應多聞笑笑的沒回應,轉頭對著李叔昂道:「李二爺,再煩請你替我轉告一聲,臨時先走一步。」

  李叔昂必恭必敬地朝兩人施禮,待兩人走遠,和氣生財的笑臉瞬間變成羅剎臉。

  「哪裡有花費來著?!」是他才花得多吧?想當初救這小子可花了他不少,宅子也免費出借,結果咧,現在不但困住他的瀲艷,還害他的帳本晾在桌上沒人結算!

  而且他方才說的事肯定有鬼!照道理說,依他對瀲灩的迷戀,應該要極力幫宋綽,讓盛昌伯府洗刷罪名,瀲灩自然就是無罪之身,豈料他壓根沒打算要幫,也許正如宋綽所說,關鍵就在應多聞身上,這話還真是說得該死的准!

  這樣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教應多聞吐實呢?

  這是一樁很奇特的事情。

  瀲灩直瞪著眼前狀似品茗卻始終垂眸不語的應多聞。乍看,會覺得他像是遇到什麼大麻煩,教他靜心思索應對之道,可她跟他很熟,只要一眼,她就知道他很純粹的只是在發呆。

  發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但是,在她面前發呆就不尋常了,尤其是他們已經快一個月沒碰面、尤其是她故意挑在靠近柳園的敘雅堂和他碰頭,而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寒暄、沒有灼熱的目光纏繞,只是垂著眼看著外頭。

  忍不住的,她也看向外頭,圍牆那一頭的紅梅正綻放著,香氣襲人,然而他的目光是落在低處,而地面上只有幾株光禿禿的牡丹……那幾株光禿禿的牡丹會比她好看嗎?

  「應大人特地在晌午時分到來,到底所為何事?」終究,她還是沉不住氣地問了。

  應多聞回神看了她一眼,從懷裡取出幾瓶小藥瓶。「特地給你帶了幾種解藥,你就擱著,希望別派上用場。」

  瀲灩眼角抽搐著,希望別派上用場,那幹麼送她?真是一朝被蛇咬,他就認定男人都想對她下藥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上幾瓶……「應大人近來該是政務繁忙,不需要為了這點小事費心,還特地前來。」

  她知道,近來他跟著七王爺查增援不足,導致邊防軍隊打了場硬仗,差點就賠上了一個王爺和一個侯爺。這事可大可小,正巧皇上有意藉此整肅朝中黨派,所以這事不只是雷聲響,雨點也挺大的。

  應多聞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隨即起身。「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你到底是有什麼事?」瀲灩沒好氣地問,朝他一比,要他坐下。

  茶都還沒上,他就要走人,要說他沒事,她可是壓根不信。

  他微詫她竟追問他的行蹤。「待會要去一趟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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