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槐!你都一把年紀了還玩這種把戲,會不會太幼稚了?」她拍了他的胸口一記,佯裝薄怒。
「戀愛中的女人永遠十八歲,而我,當然也年輕了。」他的長指輕刮過她小巧的下巴。
他的眼神實在太吸引人,蘭頤只能傻傻地沉溺在他彷彿帶有魔力的黑眸中,無法移開視線。
「瞧,你不也讓我迷住了?」
「我才沒有!你少臭美!」她惱羞成怒的別開頭,為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失神而懊惱不已。「都已經三十幾歲了還這樣!」
「我很高興你把我的年紀記得這麼牢。」覺得逗她逗得夠了,單槐才跨步走向屋門。他握著門把,回頭對她淺淺的一笑。「你整理一下,我先去幫你弄點吃的。」
「你最好不要回來!」蘭頤氣得差點失去理智,手邊卻連個能夠拿來洩憤砸人的枕頭都沒有。
想起自己行動不便,只能瞪著單槐的身影遠去,她卻只能坐在床上咆哮,蘭頤心裡就一陣不快。
討厭!這些年單槐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無賴,這麼野蠻,卻也這麼的……討人喜歡?
她一邊恨恨地套上洋裝,一邊在心中喃喃抱怨著。
第七章
稍後,當單槐手腳俐落的做了幾道菜上桌後,蘭頤這才被他從床上抱到桌邊坐下。
「你怎麼懂得這麼多?」蘭頤愣愣地看著桌上烤得香噴噴的魚與幾道野菜,一臉錯愕。
「嗯?」單槐一邊替她盛飯,一邊挑眉。
「我是說,你怎麼會做這些事?」
「不好嗎?我如果不會,我們豈不是要啃樹皮了?」他揚起笑容,將飯碗遞給她。
「我沒有說下好啊,只是單純想知道。」
「喔?」他拉長音,黑眸裡滿是促狹。
「你不想說就算了。」蘭頤氣惱地以筷子撥弄著碗裡的飯,不知怎地莫名有一種奇怪的直覺。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無言的告訴她,單槐是有備而來的。
他不僅懂得野外求生的技巧,會搭架子、摘椰子,會下海抓魚,甚至還煮得一手好菜。
相較起來,她好像就只會設計珠寶,只會讓自己摔倒、受傷,一無是處。
莫名的沮喪湧上她的心頭,也讓她頭垂得更低了。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談?」看她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他強忍住碰觸她、摸摸她的慾望,只是若無其事的提醒道。
「呃……嗯,我是有事情要跟你談沒錯。」
單槐在她身邊坐下來,黑眸若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這才淡淡的間:「是什麼事情?」
「呃……」她應該怎麼開口?蘭頤輕咬著下唇,滿臉苦惱。
是要先問他過去這些年來都在做什麼,還是他為什麼會對被迫與她在這座島上共處的情況如此恰然自得?
還是該問他……他會不會覺得她的胸部有點下垂,肚皮上的妊娠紋有點刺眼?
「怎麼啦?」他一邊將菜夾進她的碗裡,一邊笑覷著她,
「你……」她絞盡腦汁,就是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問題。
「我?」單槐撐著下巴,長指則慢條斯理地輕輕摩擦著薄唇,彷彿正玩味著什麼。「還不錯,很滿意。」
「啊?」饒是蘭頤再遲鈍,也聽得出來他所謂的「滿意」是指哪件事,感覺到氣血全在第一時間衝向腦門,她將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嗓音倏地尖銳了起來。「滿意什麼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還以為我讓你很滿意了呢,原來沒有嗎?」他的口氣懶洋洋的,大有無限遺憾的意思。「還是,你願意再給我補償的機會?」
他伸出手,以指關節輕輕滑過她的下巴,滿意地看見她酡紅了臉頰。
看來她也不是真的不滿意嘛。
「我……誰跟你說這個!」她一窒,差點又說不出話來。
「那不然,你原本是想跟我說什麼?」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單槐下由得一愣,「你怎麼會想問我這個問題?」
「不能問嗎?」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佯裝若無其事的捧起碗吃起飯來,事實上,她好奇得快要死掉了。
「當然不是,我沒有什麼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但是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啊!」她低嚷。
「我……沒有什麼變化,就是一樣到處奔波、工作。」
當然,他省略了許多黑暗的部分,不管是親手處置那個當初曾經讓她身陷地獄的人,不管是暗地裡找人保護他們母子,不管是心疼地看著她挺直背脊努力為品牌打出一條路,不管是他因為內疚,不想再打擾她平靜的生活,只敢一直默默地站在遠方守候著她。
這些,他一個字都沒敢提。
其實有時候,連他都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可笑,為什麼不管什麼事,只要一扯上她,他就沒了理智,只要一跟她有關,他就冷靜不下來?
歉疚和自私的愛意,總是在他的心中拉扯著。
於是,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一眨眼,十幾年就過去了,他們的兒子都已長大,他卻還在原地踏步。
單槐噙著莫可奈何的笑,聳聳肩。
「那……你為什麼教韓他們帶寶石來給我?」蘭頤遲疑了很久,才問出這個梗在她心口三年的問題。
那年,她的作品第一次登上世界知名的拍賣會,她曾在拍賣會後的晚宴中見過單槐一眼。
雖然她也曾經懷疑過單槐也許根本沒有發現她,或者也可能是她眼花了,那個匆匆消失在人群中的男人並不是單槐。
但是從那天之後,先是韓秉柏找上門,說是替單先生帶寶石來給她,之後,單槐的三名特助便一次又一次登門拜訪,將那些美麗質精的裸石一個個的送上門來。
那一個個都是她視為禁忌的藍碧璽,都是在她心中代表著單槐的寶石。
她沒有辦法看著藍碧璽而不想到單槐,卻怎麼也回絕不了這些禮物,於是,藏在她茶几暗格裡的絨布盒越來越多,她對單槐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她不懂,一直不懂,他為什麼要差人送來藍碧璽,卻始終不來見她一面?
他難道不知道她一直等著他嗎?
「你不喜歡嗎?」
「我……我不知道。」蘭頤神色迷惘,思緒又回到從前。那些充滿期待卻得不到回應的片段,總是刺得她的心一陣酸楚。
「我知道我以前對不起你,讓你傷心,讓你難過,但是,難道我們不能重新來過嗎?」
「呃……」
「難道不能讓我們再次開始嗎?」
「咦?」
「你怎麼不想,送上那些寶石,也許是我想重新追求你呢?」
「你……在開玩笑嗎?」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開玩笑嗎?」
「這樣……這樣不公平!」蘭頤期期艾艾的說。
「嗯?談戀愛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嗎?再說,我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了。」單槐低頭把玩著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不能什麼都下說,什麼都不讓我知道,就又要侵入我的生活。」她雙手交握,有些茫然地瞪著自己的手,試圖冷靜地說:「就算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也從來都不瞭解你,就這樣子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呢?當然不公平啊。」
「你想瞭解我什麼?」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我是個無趣的人,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就是責任,幾乎沒有什麼好談的。」未了,他又補上一句,「但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說。」
他掌心的溫暖熨燙著她,她沒有抬頭,只是將視線落到他的大掌上。
「我替你生了一個兒子,他叫蘭正璽。」
他的手指與手掌上有些新生的硬繭,摸起來並不平滑,甚至有些粗糙,摩擦著蘭頤的掌心。
那是昨天他在外面又是砍柴又是綁架子導致的吧?
可是,他的手卻是這麼的溫暖,這麼的令人安心。
「嗯。」單槐輕哼了聲,沒有打斷她的話。
「小璽現在已經快要十二歲了,正在美國讀書。原本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下他,但是生下他之後,我覺得他是上天賜給我的一個寶貝。我真的很慶幸自己生下了他,沒有他的話,這麼多年……我也許熬不過去。」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將自己決定生下小璽,遇到寬姨這個貴人,甚至決定走上珠寶設計這一行的經過,統統告訴了單槐。
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只是專心的聽著她這些年的經歷。
蘭頤原本是想要從他緊得像蚌殼一樣的口中問出一切。
她多麼想知道,這些年他到底過得如何,是否曾經回去單家的那座島上?她多想知道,那次拍賣酒會上的偶遇,到底是碰巧,還是他的刻意?
可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那些陳年往事,似乎都可以拋到腦後了。
或許被設計送到這座小島來,一開始的確讓她有些惱怒,而昨天一整天單槐的惡劣跟粗暴,也讓她有些錯愕且不敢置信,但不管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