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有其它瑣碎的小事,例如她有零食會拿來分他吃,在陽台澆花時會順手把從他家跑過去的房客清除,吃飯時請他到她家作客順便對著他發發花癡,三不五時就來噓寒問暖一下……等等之類的。
總之,她還算是個好鄰居。
「什麼?!」
非假日的早晨,一聲雄性的怒吼震得整棟老舊公寓搖搖晃晃。
正在和周老先生做拉鋸戰的虞飛鳥,驀地被驚醒,人也跟著從床上摔下地板,一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困惑,悄悄抬起頭,四處張望。
「……是爸爸來了嗎?」虞飛鳥以為是自己那個操著外省口音、嗓門特大的老爸來探望她。
「現在是我的休假時間!」
又是一聲咆哮,這次虞飛鳥總算聽清楚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隔音設備不太好,他叫這麼大聲,大家都會知道他住這裡的。」抓抓蓬鬆的香菇頭,虞飛鳥瞄了一眼時鐘,「才七點半而已!」
小手摸上床鋪,腳丫子跨上抱枕,她打算趁隔壁沒有聲音的時候,重新回床上睡回籠覺。
砰!砰!呼!
纖細的身子方爬回柔軟的床就定位,連續的擂門聲,又把她震得滾下床。
「恐怖分子嗎?」虞飛鳥從床下挖出一隻鐵鍋戴在頭上。
「虞飛鳥!」她的名字伴隨著擂門聲,以最大的音量轟進她的臥房。
崔士?
慢吞吞來到門邊,她拉開一道小縫窺探,囁囁嚅嚅的問:「我做錯事了嗎?」
通常她的名字後面如果加了驚歎號,準沒好事。封士泉俊逸的臉龐被怒火燒成焦黑,綠色的眼睛隨時可以噴出火焰。
「妳知道這個地址在哪裡嗎?」
一張白紙出現在她眼前。
看出事因不出在她,虞飛鳥才放寬心的拉開門,看著寫在紙上的地址。
「咦,這個地址好眼熟……」瞇起眼,她在腦中思索著何時何地看過這個地址。
「帶我去。」封士泉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霸道地要她領路。
「咦?咦?現在?」她這副模樣?
封士泉停下腳步回頭,綠眼睛掃了她一眼。
如小鴨的毛亂翹的香菇頭,嘴角有著口水的痕跡,卡通圖案的睡衣皺得不像話,臉上還有深紅色的睡痕,對了!她頭上還戴著鍋子,他不得不說——糟糕呀!
「妳戴鐵鍋睡覺?是睡到一半會有火車撞妳嗎?」
「我阿公跟我說,以前都會在床下藏個可以保護頭的鐵鍋,以防外敵來襲,或是有空襲警報,很有用喔!」虞飛鳥咧開大大的傻笑,很認真的解釋,一臉深信不疑的單純堅定。
卜通!卜通!
封士泉聽到自己心跳加快兩拍的聲音,是因為這個天兵蠢蛋的笑嗎?
「妳阿公活在哪個時代,妳又活在哪個時代?」他忍不住嗤哼,同時忽略那異樣的感覺。
「我阿公還活著。」以為他誤會了,她連忙澄清。
「重點是,」他何時說過她阿公過世了?「這是個連外星人都可能入侵地球的時代,誰還在擔心空襲警報呀?」
「咦?是這樣嗎?」她還以為大家床下都會擺個保護頭的東西咧!
「當——」察覺自己回答得太順口,封士泉才發現話題又被她牽著走,每每跟她對話都會偏離原題,被牽扯到詭異的地方。
綠色的眼珠子迸出怪異光芒,他觀察起她四周無害的氛圍,那過於溫緩的氣息流動,實則不能小看。
「總之,快去梳洗,十分鐘後出發。」
「出發?我今天難得放假說……」她本來打算睡到自然醒的。
到嘴邊的呵欠,在封士泉越來越不悅的目光瞪視下,乖乖止住,「你會說中文,坐出租車不成問題吧?」
坐出租車?
怪了,他一開始怎麼沒想到?當他被經紀人告知在台灣有個推不掉的工作,並且得到住址之後,他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隔壁這個鄰居幫忙,這個想法一點都不突兀,他亦不覺有哪裡不妥,但仔細想想,會請虞飛鳥幫忙這件事,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但驕傲如他,怎麼可能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呢?
「我這是讓妳有機會替我做事,也可以順便去參觀我的工作,這樣不好嗎?」他反問得理直氣壯,有種施捨她的口吻。
參觀崔士的工作?!
上一秒還睡眼惺忪,虞飛鳥在聽見他的話後,賴著不走的瞌睡蟲全數消失,她整個人瞬間清醒,眼睛有著閃亮亮的光芒。
「你要去工作?要帶我去?」哇,崔士工作一日游耶!
這個傻蛋,他明明是說要她帶他去,結果聽在她耳裡卻變成另一種說法……管他的!她要這麼說也沒差!
「怎麼?不願意?」他故意這麼問。
見他欲轉身走人,虞飛鳥沒多想就撲倒在他腿邊,香菇頭猛點,「要要要要……」
這種好機會怎麼能放過!
瞄了眼時鐘,封士泉一臉高傲的開口,「妳還剩下三分鐘可以準備。」
「收到!」她以光速衝回房間梳洗更衣,就怕晚了一秒鐘,會被等著的男人拋下。
兩分五十秒後,大頭兵虞飛鳥容光煥發,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他面前,等他點名。
綠眸上下確認她的儀容沒有不妥後,封士泉道:「好了,快走吧。」
往前走了一步,虞飛鳥突然想起什麼,「等等!」轉身咚咚咚跑回屋內。
「又怎麼了?不用穿防彈衣,我確定外面不會有武裝警察。」封士泉沒有嘲諷的意思,純粹是瞭解她行為模式後衍生出的想法。
現在就算她扛著一塊盾牌出來,他都不會驚訝。
「武裝警察?」拿著一頂安全帽走出來的虞飛鳥反而摸不著頭緒,「當然啦!今天又沒有抗議遊行,武裝警察不會出來的。」
「這什麼?」第二次從她手上接過安全帽,封士泉的臉色迅速變難看。
「安全帽。」她的表情很慎重,絕沒有敷衍的意思。
額頭瞬間冒出多條青筋,封士泉怒吼道:「我知道這是安全帽!我是問拿安全帽要做什麼?」
她總是有激怒他的本事。
「你不是要我帶你去這裡嗎?」她指著紙上的地址,回答得理所當然,「那騎機車去最快呀!」
她又沒有汽車,難不成要用走的?
「現在幾月?」
「快三月了。」不知不覺間,她和崔士成為鄰居也將近兩個月了說。
「最近的天氣怎樣?」他又問。
「還不錯。」太陽比前陣子還要耀眼,天氣暖和多了,偶爾還會熱到讓她穿短袖短褲咧!
「紫外線這麼強的日子,妳要我坐機車?」有沒有搞錯!會曬傷的。
「那怎麼辦?」虞飛鳥很乾脆的將問題丟還給他,沒有要幫忙想的意思,反正她的提案都會被駁回。封士泉俊臉黑得難看。要怎麼辦?他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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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虞飛鳥帶他去搭乘捷運。
雖然從小生活在大眾運輸工具便利的紐約,但家境富裕的封士泉幾乎不曾搭乘四個輪子以外的交通工具,人擠人的公交車或地下鐵,更不在他代步工具的選擇內。
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乘坐這種站的位置比坐的還多的捷運。
適逢假日,幾乎整輛捷運都塞滿了人,簡直跟日本交通尖峰時刻的電車有得拚。
封士泉臉色真的不好看……或者該說難看到了極點。
「捷運很省錢,而且這個地址正好在捷運站附近。」
被擠在角落,兩人的距離很近,虞飛鳥必須仰高頭才能看到他線條完美的下顎,因此她是對著他的下巴解釋。
在她的認知裡,那比對著他那張長相「標緻」卻總是臭著的一張臉,還要簡單。
下顎的線條緊繃,他沉默不語。
唔,好吧,她瞭解下次要和他外出,唯一的選擇就是搭出租車。
「崔士。」虞飛鳥小心翼翼的輕喚。
凌厲的眼神立刻殺下來,封士泉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她,手指掐著她的兩頰,低聲道:「妳忘了我是個公眾人物嗎?」 .
「唔……」她眨眨一雙泛著水光的大眼,無辜極了。
「士泉。」他放開手,「別再讓我聽到妳喊我崔士。」
跟她在一起定會有脫序的事情發生,他可不希望崔士這個名字染上任何不好的形象。
極少蹙眉的虞飛鳥,眉心攏起折痕,對這個聽過兩次的名字沒親切的感覺,畢竟她一直都是喊他崔士,如今要她改口還真是困難。
「士泉士泉士泉……」
「我就在妳面前,不用叫那麼多次。」他發覺自己每同她說一句話,在心裡就是一歎。
虞飛鳥抬頭,招牌的微笑掛滿臉,「我是想叫習慣呀!」
她的笑容有股奇怪的吸引力,會吸引別人的目光。
魅力這兩個字是很難用言語形容的,如何變成一個有魅力的人,正是他踏入模特兒這個行業後碰到的第一個難題,皮相好的人比比皆是,可要成為一個讓人記得住的人,一定要有特別出色的個人特質,也就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