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頓,知道自己有天大的狗膽也不該在此刻反駁、忤逆一個可憐的姑娘。「好!你說有就有,來,讓我瞧瞧有沒有受傷?」
「不要碰我。」她緊咬著下唇,額上滲出層層薄汗,硬是不讓他碰。
他苦苦揚唇,只得改口。「那……我嘗嘗熟了沒?」
宋鴻珞聞言,氣得俏臉漲紅,小拳頭潑辣地直往他的胸膛招呼。「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都是你的錯!」
袁浪行莫名其妙的讓她捶了好幾拳,為了怕被打到內傷,他大掌一張,穩穩攫住她這次的纖腕。「好、好!別這麼使勁,氣壞了不止你傷身,我身體虛弱,會吐血的。」
宋鴻珞杏眸含嗔地瞪了他一眼,一股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長長的墨睫眨沒兩下便滾落兩顆晶瑩的淚珠。「你就只會欺負我……」
兀自沉浸在思緒裡,她抿著紅唇,氣自己更氣他。
宋鴻珞輕輕的啜泣聲和失控落下的晶瑩淚珠,沒多久便醞釀成不顧矜持的放聲大哭。
瞧她哭得這般傷心,袁浪行的心跟著重重抽了一下,心口湧上一陣痛意,下一瞬雙臂便自動攤開,環抱住她。「我沒有欺負你。」
「你有,在京城第一回見面時,你就欺負我。」
「……」他無言,畢竟這是事實。
見他不搭腔,宋鴻珞原本無從發洩的一股怒氣有了宣洩的方向。「第二回見到我,你還是欺負我,第三回、第四回……」
她委屈地指控、細數著他的無賴行徑,伴著疾速湧來的如潮情感,宋鴻珞渾然不覺此刻的語調揉著多少撒嬌的語氣。
袁浪行沉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那你到底想怎樣?」
在一片汪洋淚海之下,屬於酒無賴的放浪不羈、自由率性頃刻間蕩然無存。因為此刻摟在懷裡的姑娘更勝一籌,教他百口莫辯,只有伏首認罪的份。
宋鴻珞猛地回神,杏眼圓睜,紅唇微張,所有剛吐出的不滿、牢騷,在意識到袁浪行就在她身邊的瞬間,化為灰燼。
是啊!她說這麼多,到底想怎樣?
「怎麼?痛到不能說話嗎?」見她久久未出聲,袁浪行低下頭,內心波動如潮地瞅著她。
一意識到自己失控的情緒、兩人過分貼近的身軀,宋鴻珞心裡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些許驚慌。
「我……我要回房了!」她吸了吸鼻子,勉強鎮定下來,她得好好想一想,如何釐清他們之間的……曖昧情愫。
袁浪行雙手落在她的肩上,不讓她離開。「等等,別走。」
他的心情被宋鴻珞翻搗的無一處平靜,不到時機就不到時機,但總不能讓酒甕一直擱在火上沸著吧!
隱隱察覺到他異常堅定的口吻,宋鴻珞低垂螓首,扭著肩。「我累了,那一壇溫酒全讓給你。」
「還在生氣?」
「沒有。」她別開臉,不敢多看他那讓她心神迷亂的深眸。
「那……你在怕什麼?」
宋鴻珞被他注視得渾身僵硬,揚起淌淚的雙眸,怒瞪著他。「我只是累了。」
她的不安當然源自於他──今晚的老浪有些不同,與他之前的形象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在他那幾乎就要將她燃盡的熾熱視線下,宋鴻珞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只想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好好理清思緒再說。
「坐下。」他揚指揩去她的淚,難得正經的語氣隱含著一股懾人的力量,不容抗拒。
「你要做什麼?」她努起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問。
「我想娶你。」他捉住她燙傷的指,由腰間暗囊取出一罐藥瓶,用嘴咬開瓶上的布塞,小心翼翼地為她灑上藥粉。
淚懸在眼眶,宋鴻珞錯愕至極,有些回不過神地瞅著他。「你、你說什麼?」
「我知道你是喜愛我的。」就算淪落到如斯地步,他性格裡的自負依舊存在。
轟的一聲,宋鴻珞驚愕地微張唇,氣得渾身顫抖,但嘴裡竟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什麼……我、我……」
「既然咱們兩情相悅,順理成章地結為夫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少了平日輕浮放蕩的神情,他的語氣堅定果決。
那並非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一時衝動而說出口的話,那是袁浪行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兩情相悅……這麼說來,他、他也喜歡她嘍?
轟的又一聲,這一回,宋鴻珞白嫩的雙頰,倏地染上一層羞赧的嫣紅。
這人是怎麼一回事,先是頂下醉花塢,又說要娶她?他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
瞧著她又羞又怒的茫然神情,袁浪行如釋重負地朝她咧嘴一笑。「你覺得怎麼樣?」
她這般甜美醉人的滋味讓他食髓知味,有了「夫妻」這層光明正大的關係,以後吻她,再也不必被她當成偷香賊了。
腦海中想像著宋鴻珞「任他宰割」的可人模樣,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淺笑。
「什、什麼怎麼樣?」她纖柔的身子頻頻顫抖著,顯然承受不住他突如其來的求親。
「嫁給我。」
他當真要娶她?宋鴻珞眨了眨杏眸,依舊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她不否認她被老浪憂鬱落拓的氣質所吸引……也不否認,當他吻著她時……她並不討厭,甚至強烈懷疑,自己會因過度沉醉而暈厥在他的懷裡。
當她瞧不見他時,心裡掛念的都是他!
如果,這是愛上一個人的徵狀,如果,他們是兩情相悅的,那與他結為夫妻,
她是不是也該鼓起勇氣,逃離阿爹為她尋覓的對象,努力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在她仍處在混亂的思緒當中時,袁浪行重新將宋鴻珞帶進懷裡,臉龐埋在她的頸間,嗅著她身上獨有的酒香。「成親後,我們就留在小山村繼續釀酒。」
隱姓埋名對目前的他而言是最好的方法。
他突然靠得這樣近,讓宋鴻珞瞬間屏住了氣息,不敢喘氣。「娶我是為了喝不盡的酒?」
「你說呢?」他勾起宋鴻珞的下顎,薄唇毫不猶豫地吻住那香馥嫣紅的唇瓣。
在他靈巧的舌探進她唇中的瞬間,她分神地吐出微弱的語音。「你的武功好不好?」
袁浪行頓了頓,瞬即便道:「好得不得了。」
語落,他的舌迅速滑過她精巧的貝齒,最後停留在她柔軟的丁香小舌上與她交纏翩舞,讓她不再有開口的機會。
第八章
待兩人氣息漸穩後,宋鴻珞抑不住推了他一把。「卑鄙!」
他蠻不在乎地聳肩。「那你是嫁或不嫁?」
「我根本就不瞭解你,你憑什麼要我嫁給你?」她努起紅唇瞪著他,不喜歡他理所當然的態度。
「因為我喜歡你。」
宋鴻珞暗暗歎了口氣,隱隱感覺他在逃避話題。「那你為什麼……喜歡我?」
即便她內心是喜愛他的,但她還是想知道他心裡真正的想法,以及那一段他似乎刻意要隱瞞的過去。
完全無視她急欲探索他那段過往的急切,袁浪行將唇附在她耳邊,輕聲喃著。「聽過前人形容酒的特點嗎?」
「嗄?」他熱燙的氣息撫得她頸窩發癢,讓她的小臉跟著燙紅了起來。
「水的外形,火的性格。」他嘴角揚笑,輕聲說道。
「跟你一樣,外貌柔弱甜美,實則潑辣!」他略微停頓,唇邊帶著幾分莞爾地等著她的反應。
果不其然,她氣呼呼地努著唇。「可惡!竟敢這麼說我!」
袁浪行斂下眸中的不懷好意,笑了笑。「你除了似酒的真性情外,還有酒香,在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已為你迷醉、神魂顛倒了。」
「第一眼?京城那一次。」宋鴻珞略帶懷疑地問道。
他遲疑了片刻,最後頷了頷首。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否認?」
他擰起眉,極度抗拒去回想過往的種種。「沒為什麼,只是不願意再回想起那一段過往罷了。」
在他不願多談的堅決下,宋鴻珞也不可能貿然答應親事,只是,他的態度愈是閃避,愈是加深她心中的不安。
「你生氣了?」他側過臉,嘻皮笑臉地問。
「沒有。」
「那你抱抱我。」此刻,沒有酒可以麻痺他心中的傷口,他只想沉醉在宋鴻珞柔軟馨香的懷抱裡。
宋鴻珞揚了揚唇,毫不留情地以秀拳揮向他,阻擋他的貼近。「休想!」
下一瞬,寧靜的醉花塢裡傳出嗚咽聲。「嗚……我流鼻血了──」
***
自從上一回深談未果,兩人間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譎。
日子照過,有時宋鴻珞也會拉著袁浪行幫忙釀酒,唯獨婚事,兩人極有默契地絕口不提。
這一日,湛藍的晴空萬里無雲,透著股柔和暖意的陽光,將潺潺小溪映得波光粼粼。
宋鴻珞一大早便拖著袁浪行上城買米糧。
「我要到鎮上買米糧,你陪我去。」
杜鐵生仍病著,她可沒辦法推著滿車的米糧走一大段路。
「要我當苦力?」他挑了挑眉,彎身在屋外的石缽掬了把冰冷的水,簡單的梳洗著。
「別說得這麼難聽,你是出銀兩力挺醉花塢的大爺,那自然要讓大爺親身挑撿米糧了。」見著他掬冷水梳洗的動作,宋鴻珞輕擰起眉。「水很冷,大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