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選不選呢?」他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這還真是個難題,不過嘛……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挨板子固然可怕,沒銀子更是可悲,如果王爺一定要我選,我還是決定選銀子。」
「哦?你就不怕被打得屁股開花,丟了性命?」
她不疾不徐道:「若我真不幸被板子打死,那只能說我福薄,不過嘛……」她笑嘻嘻地看了殷煜祺一眼,「一旦我死了,王爺花房裡的那些藍姬恐怕也會跟著陪葬哦。」
這個威脅果然正中奉陽王的死穴!
結果聰明一世的他,就這麼糊里糊塗的被自己府裡的一個豬倌給算計了。
倒不是心疼那千兩銀子,他鬱結的是,堂堂奉陽王,居然敗給一個丫頭片子。
第2章(1)
「統統搬出去,一件也不能留,動作都俐落點,別偷懶,趁天黑之前把活給幹好……」
當殷煜祺和珠兒來到花房門口時,就看到府裡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在鳳一笑的指揮下,把藍姬以外的花花草草統統搬出花房。
自從藍姬開花結果之後,為了更好地照料藍姬,殷煜祺已經下令讓鳳一笑全權負責花房裡的一切事務。
可藍姬固然名貴,這花房裡種植的其他花草也都是世間極品。
如今眼睜睜看著家丁們將那一盆盆爭相怒放的花草搬到外面,珠兒上前叫道:「幹什麼?怎麼把王爺心愛的花草都搬到別外去了?」
看到主子出現,幾個家丁都恭恭敬敬地過去請安。
殷煜祺負手而立,臉上的是不大好看。
一改豬倌打扮的鳳一笑,這回倒是穿了身乾淨衣裳。
她一頭發長隨意束在頸後,腳上踩著一雙露趾的草鞋,身材依舊高挑瘦長,原本正滿頭大汗地指揮家丁搬這搬那,見主子來了,拍了拍衣袖,立刻跑過來,向殷煜祺行禮,笑容滿面的道:「王爺今兒個怎麼有空來花房視察?」
「本王再不過來瞧瞧,恐怕這花房就要被你給糟蹋得一片狼藉了。」
他滿臉不悅地踏進花房。此地的空間非常寬闊,在改建成花房之前,這裡曾是他的書房。
後來因為地點離豬棚很近,到了夏天便會傳來隱隱的臭氣,他才命人將書房搬走。
但牆壁上至今還掛著幾幅他精心收藏的古玩書畫,襯著那些嬌艷欲滴的名花,這花房的景致倒是非常典雅。
眼下那些花草都被搬出屋子,空蕩蕩的花房,頓時顯得極其蕭索。
未等貼身丫環再次發難,他已經露出幾分不悅的神色,「雖然我讓你暫時管理花房大小事務,卻並沒有賦予你將花房拆掉的權利。」
尾隨他走進來的鳳一笑急忙解釋,「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拆了王爺的花房。」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殷煜祺已經露出嚴厲之意。
不管是在朝廷上、從軍時,從來沒有人敢無視他的權威,一再挑戰他的底限。
唯獨這個鳳一笑,雖然她表面上對他極盡恭維之意,言語間也全是諂媚地擺出一副奴才嘴臉,可他就是覺得,這丫頭壓根沒把他這主子放在眼中,不只如此,她似乎非常熱中於挑釁他。
「王爺恕罪,奴婢之所以命人將花房裡的花花草草搬到屋外,是想給藍姬更好的生長環境。」
殷煜祺哼了一聲,顯然這理由並不能說服他。
鳳一笑向他湊近幾分,故作神秘道:「難道王爺沒聽說過關於藍姬的傳聞?」
他垂眸凝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幾千年前,仙界有位名叫藍姬的仙子,據說她貌若挑李、醫術高明,因為貪戀人間一個絕色美男,甘願觸犯天條,私自下凡與那男子共結連理。」
殷煜祺緩上走向花房一角的椅子坐下來,鳳一笑也小心地跟了過去,繼續道:「可她本性善妒而任性,嫁作人婦這後經常懷疑夫君在外面拈花惹草,做對不起她的事,所以夫妻兩人總因瑣事爭吵。」
「直到後來,她夫君終於忍受不了她的無理取鬧,在外面金屋藏嬌。藍姬知道後怒極攻心,竟活生生被氣死了。她死後變成一粒花種,被後世當做神花供奉。」
接過貼身丫環遞來的茶水,殷煜祺慢條斯理的喝著,聽她嘮叨了這麼久,這才慢吞吞掀起眼皮。
「你編了這麼個無聊的故事,究竟有何目的?」
鳳一笑嘟了嘟唇,眼神略顯哀怨,「王爺啊,這故事不是我編的,是我奶奶當年親口講給我聽的。您若想讓藍姬順利開花結果,就不能在花房裡種植其他花草。藍姬以善妒揚名於雪國,未結果前倒還無妨,一旦開花結果後,就一定要小心照護著,半點也馬虎不得。」
「哼!雖然你的解釋踅腳了些,但本王暫時就先接受,若你這麼使勁折騰後,還是把藍姬給伺候死了……」他輕輕放下茶杯,冷冷一哼,「到時候就別怪本王心狠手辣,親手折斷你細嫩的脖子。」
鳳一笑頓時露出幾顆白牙,笑得異常可親。「王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藍姬給您養得生機蓬勃。」
說著,她搬起一個長滿枝葉的大盆栽,興匆匆地就往外走。
卻不料那盆栽的長枝竟刮到牆壁上的畫,那幅畫是深受殷煜祺喜愛的「百鳥朝鳳圖」,頓時被劃開一道大口子。
這下,不僅殷煜祺,就連珠兒也怔愕的盯著闖大禍的鳳一笑。
這百鳥朝鳳圖可是王爺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弄到手的,平日裡被他當成寶貝,如今卻被這個笨手笨腳的丫頭給毀得面目全非。
殷煜祺危險的瞇起眼,嘴角的冷笑讓人不寒而慄。
「鳳一笑,你倒是有本事,先前帶了群豬到本王的花房庭前造反,如今連本王最喜歡的百鳥朝鳳圖也逃不過你的魔掌。」
鳳一笑聞言,臉色也變了變,無辜的轍著懷裡的大盆栽,委屈道:「王爺莫非是想要因為我太過勤勞、太過努力、太過認真、太過為您的差事鞠躬盡瘁而責罰於我吧?」
這番不要臉的話險些把殷煜祺的鼻子給氣歪。天底下還有比這個鳳一笑更會胡說八道的女人嗎?
他怒極反笑,「本王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這樣吧,看在你為本王的差事如此鞠躬盡瘁、努力認真,又過於勤勞的份上,本王給你一個補救的機會。」
「給你半個時辰,如果不能將這幅百鳥朝鳳圖修補得和原來一模一樣,本王自會定你一個損壞皇家之物的罪名,到時候可就別怪本王無情,對下人太過嚴厲。」
他簡直要被鳳一笑給氣死了!
三番兩次挑戰他的權威不說,居然還敢在做錯事之後狡辯。
哼!他倒是要瞧瞧這丫頭這回還有什麼本事能逃掉他的責罰,那五十板子的債,他可是給她清清楚楚地記著呢。
恰適府外有人求見,殷煜祺哼哼一聲,拂袖而去,珠兒充滿同情地瞧了鳳一笑一眼,也尾隨主子離開了花房。
當殷煜祺處理完府內大小事情時,已經接近今晚。用過晚膳後,他終於想起花房裡還有一個等著他修理的丫頭。
吃飽喝足,帶著幾分找麻煩的心態,他邁著閒適腳步,慢條斯理的來到花房,等著鳳一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跪在他面前,求他網開一面。
只要一想到那丫頭伏跪在自己面前拚命討饒的場面,他的心底便忍不住生起一吐怨氣的愉悅。
可來到花房之後,他站在那幅百鳥朝鳳圖前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久,居然沒在畫上發現半點瑕疵。
明明這圖下午時被那丫頭刮開一道大口子,有些地方還脫落下來。
他湊上前去,又端詳好一會兒,就在他想伸手去摸畫時,身後傳來一聲嬌呼。
「王爺莫碰,那畫剛剛補好,上面的東西還沒乾透。若王爺碰掉了,那過錯就不歸我了。」
他回頭。出現在身後的,不就是那個他恨得牙癢癢的鳳一笑嗎?
指了指百鳥朝鳳圖,他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問:「你修補的?」
她乖巧的點頭,臉上還掛著自信的笑容。
殷煜祺瞇著眼,又仔細瞧了瞧那幅圖,經過再三確認,的確發現有幾處綠色的地方與之前略有不同。
對著畫嗅了嗅,他有些奇怪道:「這畫上為什麼有股臭味?」
「回王爺,因為找來找去,我發現雞糞的顏色與這幅畫上的綠葉顏色非常的相似,所以您聞到的臭味,很有可能就是不久前我剛剛塗上去的雞糞。」
***
最近奉陽王府上下都知道主子的心情並不太好,究其原因,和被調去花房,委任種養藍姬大任的鳳丫頭有著密切的關係。
殷煜祺自認並不是尖酸刻薄的主子,可鳳一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限。
他最鍾愛的百鳥朝鳳圖,居然被她塗上了雞糞。
他真的很想叫人把她拖出去毒打一頓,可她卻在他即將發話時,不疾不徐地提醒他,「王爺不是說了,只要我能夠將這幅畫補回原來的樣子,您就不追究我的過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