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木屋前,褚司容輕輕敲了敲木門,不一會兒斑駁的木門咿呀一聲拉開來,只見三、四個五、六歲的娃兒,一見兩人便眼睛一亮,回頭大叫,「娘!大哥哥跟小哥哥來了!」
褚司容將手上的食物遞給幾個孩子,「這些給……」話還沒說完,幾個娃兒像餓壞似的,開始搶食那些食物。
一名身上穿著補丁青衣的少婦急急從屋後的菜園走到門前,見自家孩子滿嘴油光的大啖食物,她尷尬的看著褚司容與鞏棋華,「怎麼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們。」
「嬸子別這麼說,都怪我,每次買東西都不知節制,這會兒吃不下又不好帶回去,你們願意拿,我才真要謝謝你們呢。」鞏棋華笑咪咪的說著。
「但這些也要花不少銀子吧。」
「都是吃食能花多少,誰讓我貪心,買太多又吃不下,只好請幾個孩子幫忙了。」鞏棋華向眼泛淚光的少婦點個頭,就跟褚司容一個離開了。
不一會,兩人已坐在行進中的馬車內,相互依偎著。
「那王寡婦自尊心強,不肯收銀子,還是你聰敏,用了借口將食物轉送到她手上,不說孩子能吃飽,剩下的還能跟別人換東西,生活至少過得去。」
「在市集裡討生活的多是辛苦人,我也沒有能力幫太多人,只能努力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讓大家都開心。」她邊說邊闔上眼眸,出來了大半天,她也真的累了。
馬車噠噠而行,褚司容溫柔的將她護在懷裡,雙眸眨也不眨的凝睇她美麗的容顏。這一生,他什麼也不求,只願與她長相廝守。
第二章 祭祖大典不安生(1)
四月,右丞相府一樣忙碌,工人們進出府內祠堂,忙起修繕事宜,下人們則負責擦拭清掃、備祭品等事,身為右丞相夫人的牧氏更是為此祭祖大事忙得腳不沾地。
褚臨安雖是府裡的主心骨,但政事繁忙的他,待在府內的時間極少,就連在家的時候也最常待在外院書房與同僚議事,基本不大管府裡的事。
但隨著褚氏一族一年一度祭祖大典的日子近了,他留在府內的時間多了些,府裡的奴僕們莫不戰戰兢兢,對內他一向是聲色俱厲之人,與在外溫文儒雅的形象不同。
打祭祖大典的幾天前開始,已有不少來自遠方的族親入住府中,府裡熱鬧非凡,天天大擺宴席。
席間褚臨安從容應對,心情甚佳的聽眾親友讚美他這幾年深受皇上恩寵等成就。
「皇上對右丞相大人的意見相當重視,大人是皇朝的股肱之臣啊。」
「大人現在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有機會也得多提拔我們幾個啊。」
「當然,當然。」褚臨安舉起酒杯笑著回禮。
褚臨安剛滿四十五,但因政權在握,事業得意,加上保養得宜,俊逸的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痕跡,像是三十出頭的模樣,席間他躊躇滿志、應對自如。
因是家宴,褚家人皆出席,也不特別講究男女分桌,是以一家人全坐在主桌。
褚臨安的右手邊依次是老太太鞏氏、繼室牧氏、嫡長子褚司容、庶子褚司廷、庶女褚芳瑢及妾室賀姨娘,當然,鞏棋華是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年逾六十、滿頭銀絲的鞏氏身著一襲寶藍裙袍,慈眉善目,自有一股溫潤慈祥氣質,頗受族親敬重,而牧氏容貌秀麗,身著一身紫紅裙服,看來雍容貴氣,可惜她是清冷話少之人,席間多是莊重的點頭或微笑,倒不如一身喜紅的賀姨娘搶眼。
賀姨娘雖是四十出頭的婦人,但容貌嬌艷,加上保養得宜,風韻猶存,對著來客總是笑意盈盈,頗為討人喜歡,不少人私下臆度,也難怪她能穩坐現在的位置,甚至能以一名妾室的身份出席這種場合。
褚司容則坐在牧氏右手邊,但他跟繼母、庶弟都不親熱,頂多對賓客虛應幾句,比起他,賀姨娘所出的褚司廷、褚芳瑢顯得跟生母一般好相處,知無不答、笑容可掬。
宴席結束,來客陸續被安排到客房休息,明兒個一早吉時一到便要開始祭祖大典。
鞏氏在丫鬟的陪同下第一個離席,褚臨安隨後去了外院書房。
事實上,褚臨安對妻妾相當冷情,對牧氏是相敬如賓,對賀姨娘則是看在她生有兒女的分上,給了她一些特權,不過相處間都不見恩愛,只除了一個月會宿在她們各自的院落幾次,平時大多住在書房的耳房。
褚臨安離席後,牧氏看著丈夫的身影好一會兒,才在丫鬟的扶持下起身。
見狀,賀姨娘連忙款款起身,朝牧氏行禮,「姐姐先走。」
這聲姐姐喊得親切,可在場其他人包括牧氏都知道她喊得有多心不甘情不願。
論入府先後,賀姨娘在先夫人王氏之後入府,比牧氏要早,偏偏論起身份地位,牧氏是西昌侯嫡女,賀姨娘只是戶部侍郎庶女,身份硬是矮了人家幾截,這讓原本打著如意算盤,希望能在王氏死後抬正的賀姨娘狠栽一個跟頭。
雖說仗著牧氏無出,且她生有一兒一女,賀姨娘在府裡的生活比起其他人家的妾室好多了,可她就是不滿,畢竟牧氏繼室的身份就擺在那,府裡的大小事當然還是牧氏說的算,這時常讓她憋了一肚子氣。
牧氏對賀姨娘的禮讓無感,僅是點個頭就在丫鬟的伺候下離開。丈夫、婆母、賓客都離席了,她沒必要再撐著一張好臉色。
牧氏一走,冷著一張臉的褚司容跟著走,完全沒打算跟其他人寒暄幾句。
「妹妹,你看大哥做什麼?」褚司廷注意到親妹子的目光追隨著褚司容的背影,不解的問。畢竟他們跟大哥向來沒交集。
「我哪是看他。」明明一顆心抨枰狂跳,褚芳瑢卻連忙否認,「我是在看太太,明明沒為父親生下一兒半女的,怎麼還能一臉傲氣。」
在一旁整理桌面的丫鬟們低頭交換一下眼色。就她們看來,出身大家的牧氏的確挑剔難伺候,可要說到頤指氣使的功力,還是數這母子三人最厲害。
「大姑娘可要仔細說話。」賀姨娘出聲斥責女兒,不忘狠狠丟給在收拾杯盤的丫鬟們一個警告的眼神,擺明了誰敢亂說話她絕對不輕饒。
褚芳瑢對生母當著下人的面斥責她一事感到不悅,隨即起了身,褚司廷、賀姨娘見狀也跟著離席,三人很有默契的往賀姨娘住的院子碧霞閣走去。
半途,褚芳瑢還是忍不住發了脾氣,「姨娘方才讓我很丟臉!我說的是實話,你怎麼能罵我。」
賀姨娘瞪她一眼,「就怕你禍從口出,也不想想方才身邊還那麼多下人,說話這麼不經腦,西昌侯府可是世族大家,你爹有不少人脈都要靠西昌侯打點,你以為太太是你能批評的嗎,再說了,名義上她還是你母親呢。」
「怎麼說太太也的確沒替父親生下一兒半女,我們私下說幾句又怎麼著。」褚司廷開口幫腔。「這也難怪,總是這麼冷冰冰的樣子,男人哪有胃口碰。」
褚司廷性好漁色,經常流連青樓花街,是京城出了名的紈褲,私下說話總是流氣。
「嘖,說不準父親根本沒碰她,她啊……」褚芳瑢突然搗住了嘴。
就在前方,牧氏去而復返,只離他們幾步遠,而他們幾個方才忙著大放厥詞,壓根沒注意到。
「姐姐。」
「母親。」三人尷尬的行禮。
「姐姐怎麼回頭了呢?可是忘了什麼東西?」賀姨娘硬是擠出一張笑臉問。
「我要去庫房確認明兒個給族親們回禮的事,心想這條路雖較遠,可日照少,倒沒想到會遇上賀姨娘。」牧氏皮笑肉不笑的說。
「姐姐不是早交代好了,這時候就算要改也來不及。」賀姨娘邊笑邊打量牧氏,看對方眼神無波,想來是沒聽見他們剛剛說的話。
「要改庫房也還有準備,倒不用賀姨娘擔心了。」牧氏冷冷丟下這句話,便帶著一眾丫鬟越過他們三人。
看著牧氏的背影,賀姨娘的內心十分不悅。這牧氏擺著主母的譜,到現在都不肯回叫她一聲妹妹,老是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叫她賀姨娘!
另一邊的牧氏則是露出一抹苦笑,其實他們幾個說的話她全聽到了,可也只能裝沒聽到,因為就算她執意鬧大也不能抹滅他們說的事實,所以即便基於禮,賀姨娘身為妾室該喊自己一聲太太,該自稱奴婢才對,可因為她底氣不足,又不想跟對方置氣,也就由著對方喊她姐姐,她不理會就是。
褚臨安娶她的確是為了權勢,所以除了沒有給她夫妻情分外,他將內宅掌家的權力都放給了她,即便是婆母也少有過問的,可即便如此又如何?
她依舊是一個得不到丈夫疼惜又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畢竟他宿在她屋裡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如果他真是這樣冷情的男人也就罷了,她可以安慰自己也沒別的女人擁有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