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明白富貴榮華多吸引人,可棋華心思單純,不懂爭寵,怎麼能在那麼複雜的環境生存。「可否再考慮考慮,棋華的個性並不適合……」
「母親!」褚臨安冷冷的打斷她,「這件事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一且擇定良辰吉日,棋華一定得嫁。畢竟是女兒家婚事,還是由母親開口跟棋華說吧,那母親安置吧,兒子先走了。
鞏氏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能力改變兒子的任何決定。
驀地,門口傳來聲響,鞏氏抬頭一看,便見鞏棋華臉色發青的僵立在門邊。
「棋華。」她語帶憐惜。
鞏棋華臉色蒼白,眼含驚恐的走到她面前,哽咽道:「祖母……」
鞏氏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你都聽到了?」
她點點頭。稍早聽荷芯說祖母這幾日依舊擔心著她,人都削瘦了,她左思右想、輾轉難眠,實在不忍,便想過來跟祖母坦白,不料卻在屋外聽到褚伯伯的話。
思及此,熱淚頓時落下,她低泣跪下,「祖母,棋華不想嫁給太子……我不要!請您幫幫我,我真的不要嫁太子,我心裡有喜歡的人了……」
鞏氏心疼的低頭看她,「這可怎麼辦?那個人是誰?」
「……是、是司容表哥,但褚伯伯也替他安排婚事了,嗚嗚嗚,我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她心痛得無以復加,淚如雨下。
鞏氏無言也無力了,若是外人,或許她還能靠這張老臉去求個機會,但對象是司容,牽扯上另一段被安排好的婚事,這根本是死棋!
看著趴在她膝上嗚咽的女孩,她只能愛憐地拍撫她的頭,跟著落淚,「對不起孩子,祖母這個老太婆也無能為力。」
鞏棋華知道這樣哭也沒用,但她克制不了自己。她如何能帶著對司容的愛去嫁給另一個人呢。
月明星稀,心情欠佳的褚司容早早就在桃花林等待著,但時間緩緩流逝,遲遲未見到鞏棋華,一直等到二更天,才見她姍姍來遲。
樹影交錯,月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將她像是痛哭過的臉照得清晰,尤其一雙明眸都哭腫了。
他擔憂的走近她,連忙將她擁入懷裡,「發生什麼事了?」
鞏棋華緊緊的貼靠這溫燙的胸膛,但沒有用,再怎麼樣也溫熱不了已然冰冷的心。她以為自己的淚已流光,但此刻依舊忍不住潸然而下。
「你怎麼哭了?到底怎麼了?」褚司容忙拉開她急問。
其實他心情也不好,本想跟她提及父子間的衝突,兩人的婚事可能得再往後延,直到父親氣消,沒想到會見她哭成這樣。
鞏棋華深吸了口氣,一臉哀傷的看著他,「你還記得我們曾在這裡吟詩作詞無數次,而你吟過的詩詞中,我最討厭的是哪一首?」
他濃眉微蹙,「當然,是那首「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怎麼了?」
她搖搖頭,又突然哭了出來,「它成真了!成真了,我要離開這裡了,明年此時,這裡的桃花依然會開,但我不在了,我不會在了……嗚嗚嗚……」
難得見她這般歇斯底里,他焦急將她擁入懷裡安撫,「到底怎麼回事?你讓我的心更慌了,你要去哪裡?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褚伯伯答應了!他答應太子讓我去當太子姬妾。」
他倒抽口氣,「你說什麼?!我爹答應讓你成為太子的妾?!」
她只是點頭、只是哭,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他怔怔的看著伏在他懷裡痛哭的女人,怒極。
這是青天霹靂!為什麼會這樣?她是他的情人,更是他的親人,打小便是他人生中唯一支撐他的力量,是他孤寂人生中唯一的亮點、唯一的陽光,爹怎麼可以硬生生將她從他的生命中拔除,他獨獨鍾情於她啊。
褚司容的臉色轉為陰鷙,定定看著她,「你放心,我找我爹說去!」
「等等!等等……」她還有話沒說啊,他的婚事也決定了,兩人只能各自婚嫁。
褚司容像瘋了似的直奔褚臨安的書房,且不管小廝阻攔或者褚臨安是否睡下,但他倒沒想到,時間已晚,書房裡竟還有貴客,門外甚至有兩名小廝及一名眼生的高大男子等著。
「大少爺客人啊。」
兩名小廝急忙上前阻擋,但失了冷靜的褚司容哪顧得了這些,大手一揮硬是擠身走到書房前,推門而入,才發現廳堂裡的客人他也識得——一品官伍得天,外頭那名眼生男子大概就是他的隨侍了。
不意外的,褚臨安見到他時臉色一沉,「你這是在做什麼!沒規沒矩,沒看見有客人嗎?」
褚司容緊抿了薄唇,不肯認錯,但在看向伍得天時,仍是道了歉,「伍大人請見諒,下官是有要事與右丞相大人相談,這才著急冒犯了。」
「不要緊,時間晚了,那麼老夫就先行告退吧。」都是在朝為官,伍得天也是頭一回看到褚司容的臉色如此難看,遂站起身。
「不必!臨安當伍大人是自家人,不必離開也不必迴避。」許是猜到褚司容要說什麼,褚臨安冷冷的看著兒子,「說啊!」
一定要他這麼難堪?!褚司容的臉色更為難看,但想想他爹對他向來沒有寬容過。
看了眼重新坐下的伍得天,再看向褚臨安,褚司容躬身道:「兒子從未求過爹何事,就這一次,懇請爹去婉謝太子欲納棋華表妹為妾一事。」
褚臨安慢條斯理的瞅他一眼,「就這樣?你要是跪下來,我可能會考慮。」
褚司容看著褚臨安陣子裡的冷光,突然間明白了,爹早就知曉他跟棋華的情事,甚至猜到他會夜闖書房必是知道太子要納棋華為妾一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毫不猶豫的雙膝跪下,「請爹成全。」
褚臨安冷峻一笑,「不可能!」
聞言,伍得天臉露尷尬神色。
褚司容怒視著父親,雙手握拳,更覺父親的面目可憎,但他得忍,為了棋華,再多不甘與怒氣都得忍,「求求你了,爹,弱水三千,兒子只取一瓢飲。」
褚臨安勃然大怒,「沒志氣。」
「爹為何不能成全?爹在外面不是也有個在意的女人?」褚司容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件事從來就不曾被證實過,沒人看過那個女人,沒人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只是大娘跟姨娘都曾脫口懷疑父親在外有女人,導致父親跟家裡妻妾的相處極為冷淡。
褚臨安火冒三丈的站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腳。
褚司容悶哼一聲倒地,忍著痛楚,他再次跪好,抿緊了唇。
「我在外面有女人,與你何干?就算有,一個有志氣的男人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下跪,更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忤逆父親,這是哪個該死的夫子教你的?告訴我,我馬上叫人摘了他的腦袋。」
第五章 一樁婚事兩樣情(2)
褚司容臉色鐵青,沉聲道:「沒有人,是司容自己,難道父親也要摘了兒子的腦袋?」
「你以為我會捨不得?哼,如果你是個無用之人,不要也罷。」他無情的回答。
見褚司容臉色一白,氣氛鬧得這麼僵,伍得天連忙起身打圓場,「司容,兒女婚事自古便是由父母作主,哪有你置喙的餘地,更何況不就是個女人,何必傷了父子情。」
褚司容繃緊了悛顏,仍沒說話,但直視著褚臨安的雙眸充滿了怨恨。
伍得天又開口相勸,「老夫與你爹同朝為官多年,你要相信老夫,你爹的決定都是為了你好,你……」
聽到這,褚司容冰冷的視線射向伍得天,嚇了伍得天一跳。他好歹是一品官,竟被這眼神震懾住,只覺渾身發涼,似是連骨血都凝結成冰,也就忘了未竟之語。
褚臨安也看到褚司容的眼神了,他對這樣的氣勢充滿了厭惡。
「我現在就跟你把話說清楚,這樁婚事定了,誰也改變不了。」
褚司容的視線緩緩移向父親,那雙冷硬的黑眸說明了,父親不可能為了他這個兒子改變心意。
思及此,他的心一陣陣絞痛著,是太子太傅如何?是參知政事如何?是右丞相府的大少爺又如何?他連想給棋華幸福都做不到!他還是個男人嗎!
「你的婚事也訂下了,定遠侯嫡女阮芝瑤,擇期完婚。」
他的臉色一變,雙拳緊握,忍不住在心中唾棄自己。原來他如此無能,一個連自己一的婚事都不能主宰的人,憑什麼說要保護棋華、給棋華幸福?
「從今晚開始我會派人盯著棋華直至出閣,這段日子我也不允許你去找她,免得有不好的流言傳到太子耳中,那對你、對棋華都不好。」
在褚臨安的指示下,鞏棋華與囚犯無異,連房門也不被允許踏出去一步。
輦氏頗感無奈,明知她心有所屬,卻也幫不了忙,「這個家雖然祖母最年長,但作主的是你褚伯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