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睫毛膏,身子往後一退,透過鏡子端詳成果,驀然——
「啊,鬼啊!」她狠狠的被自己嚇了一跳,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起身來。
下一秒,她轉身奔向浴室,扭開水龍頭,拚了命的洗那張恐怖的臉。
天啊,怎麼會這樣?學姊明明說很簡單的啊,為什麼她依著步驟做完,卻像是魔戒裡的半獸人?
想到她竟然天真的試圖將這等恐怖的畫面呈現在趙棠雍面前,傅筱安當下更是心寒,只得卯起來賣力搓洗自己的臉。
忽地,一個充滿疑惑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你還要洗多久?」
她猛然一驚,定住動作抬起頭,就見洗臉台前的鏡子裡映照出一張熟悉的無敵帥臉,那個她現在最不想看見的男人,竟然就貼靠在她身後不到一公分遠的距離。
「我在問你,你還要洗多久?我要用洗手間。」
她被嚇得花容失色,「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我……」
「你在驚訝什麼?半個小時前我不是讓張秘書打過電話了嗎?」挑眉。
啊對,張秘書確實打過電話,她才會瘋了似的想要化妝給他一個不同以往的自己。
「桌上那些化妝品是做什麼的?還有,你為什麼洗臉要把自己的臉搓得紅通通的?想要扮演關公嗎?」趙棠雍不解。
關!關你個頭啦!「我、我……我在學化妝。」氣悶。
前些日子,她曾經偷偷探過他口風,要他分別簡單評論女人化妝與不化妝之間的差異,記得他是這樣說的——
「化妝的女人風情萬種,像杯醇酒,可以讓男人見識到不同的迷人滋味,至於不化妝的女人,我想,充其量就只是一杯白開水吧!」
所以她想,以趙棠雍的能耐,多得是喝不完的瓊漿玉液,口味自然被養刁了,哪會希罕一杯白開水,因此她才會想要努力讓自己變成一杯醇酒啊!
誰知道,再度鎩羽而歸。
聽了她的回答後,趙棠雍皮笑肉不笑的牽了牽嘴角,突然,伸手冷不防的一把掐住她的臉——
「你想毒殺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些化妝品含鉛量有多高?有多少男人是被自己最親密的女人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你明明說化妝的女人風情萬種,是杯醇酒……」
「酒是穿腸毒藥,你沒聽過嗎?!」
傅筱安登時啞口無言。夠了,真是夠了,她討好不了這個男人,她根本當不了一個完美的情婦!為什麼她的努力,總跟理想差個十萬八千里,難道,她就真是一個沒用的情婦嗎?
端詳著面前寫滿氣餒的臉,趙棠雍暗忖。
她該不會是想要討好他吧?
早懷疑她很久了,最近老是反常的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情,害他還以為她是被附身了呢!原來是這樣。
他忍不住在心裡竊竊的笑著。
好啦、好啦,勇氣可嘉,最近身邊有了她,生活果然有趣了起來。他決定給她一點小獎賞。
就在傅筱安跟自己生悶氣的時候,趙棠雍無預警的抱住她,二話不說就給了她一記深刻的吻,吻得她暈頭轉向,分不清楚天南地北。
「我月底要去英國出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他用魅力迷惑這個沒心機的傻女人。
眸光迷濛,「我可以去嗎?」哎唷,她很沒用的,他真的願意把她這個拖油瓶帶在身邊?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不是夢想著要去倫敦的劇場看表演?這幾天你可以先想想要看哪出歌劇,我好讓人先安排。」
「太棒了!」暫時撇下那些妄想討好他的挫敗,她摟著他的頸子,傻氣的猛點頭,整個屋子都是她開心又嬌甜的笑聲。
她臉上那毫無保留的笑像一記撞鐘,撞進了趙棠雍的心裡,響亮了他身體裡的每個角落。
多美好的笑容,那麼自在開懷的暢快,讓他無法抽離視線,眸色也悄悄轉深。
這個傻氣的女人,就非得對他笑得這麼沒有心機嗎?他可是個滿腦子都想掠奪的野蠻男人,尤其看到無害的笑容,就想要占為已有,她該要有點危機意識的。
察覺他的沉默,「怎麼了?」她問。
收回目光,他倏地鬆開她,「沒事,出去吃飯。」
越是察覺自己那麼固執的想要珍惜她,趙棠雍就越是感到害舊。
如果她只是一個情婦,他理所當然可以享受與她的溫存,可是,他卻不願意這樣對待她,知道自己對她的重視,已經超越了對情婦該有的態度,可是,卻改變不了。
甚至,他不只一次有走火入魔的希望把她的純淨保留到人生最重要的一天……該死,他該不會想要娶她吧?他當場落荒而逃。
溫暖一撤開,傅筱安的身子就冷了,茫然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怎麼了?她明明感受到他那細微的轉變,擁抱她的手勁,凝望她的眼神,還有身體傳來的熱度……那些她明明都感受到了。
為什麼,最後他只是鬆開了她?
她不夠好嗎?不夠吸引他嗎?難道,她連當一個情婦,都不夠稱職嗎?
一股無法消解的失落深深吸附住她的心情,讓她感受到似是絕望卻又心痛的感受。
第一次,她對自己身為女人這件事,那麼的無力且挫敗。
第七章
獨自駕著車子,往位於山上的趙家宅邸驅近。
好幾次,趙棠雍都想要來個三百六十度大回轉,繞回市區去看那個被他豢養的女人。
這些日子裡,每次一踏出屬於傅筱安的空間,他的腦子就會不自覺被她的身影佔據,再者,幾次領教她對生活常識的嚴重不足與危機處理的遲緩後,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那偌大的房子裡。
不想跟自己的擔心過意不去,只好開始天天向她報到,結果反倒搞得她都覺得他奇怪了起來。
「咦,為什麼你這陣子天天都來?工作不忙嗎?」
「放心,公司還沒倒閉,不用擔心我會太閒。」
「可是你之前說過有空才來的。」
「所以結論是什麼?你現在是想趕我走?」
「哪敢!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情婦。」
「那就表現出歡迎的態度。」
「可以。」她把頭往前傾向他懷裡,淘氣的蹭了蹭,露出微笑的臉,「這樣夠歡迎吧?」
回想她頑皮的姿態,他就不自覺的笑了。
那個淘氣鬼,每次總要把他氣得半死才甘心,有時他都不禁納悶,他養的是情婦還是個女兒,老叫他牽腸掛肚的。
思緒一起,伸手便探向前方的手機,想要查勤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在做什麼,有沒有乖乖想念他?
忽地,埋智讓他及時住手。
又來了、又來了!最近這種近乎被制約的愚蠢行動出現頻率越來越高,別說他自己覺得誇張,就連張秘書都不住對他露出詭異的笑容。
難道,他愛上她了?
不,怎麼可能?他是喜歡跟她在一起,因為她總有數不清令他莞爾的表現。
他是很喜歡捧在手心呵寵她的感覺,因為她會用那雙澄透的眸子,無私、崇拜的看著他。
這個女人放下了戰鬥,學會了乖巧,滿足他身為一個男人的保護欲,也滿足了他被依賴的需要戚。
當別人都對他的慷慨視為理所當然時,只有她是那麼虔誠的對他懷抱感激。
他不是無私的神,大善人也不是他的人生夢想,他渴望開心,任何能夠引起他無上樂趣的人、事、物,他趙棠雍都會不惜一切去擁護。
而現在,傅筱安是他擁護的重心,是站在他心頭上的。
不過,他也更小心提醒自己,不該受她影響太深,因為,失去了原本的準則,只會讓現在的樂趣失衡。
做出結論後,他還是經歷了一番天人交戰,最後才決定徹底貫徹今天不見那小女人的指令,要自己乖乖的回到大宅,乖乖到老媽面前束手就擒。
這是每月一次的家族聚餐,所有趙家人都會回到這裡,扣除了出嫁的堂姊妹,也約莫有二十來人的陣仗。
現在,兩位趙家大家長坐在主位上,欣慰的看著這一群兒孫晚輩,兩人吃得不多,卻笑得開懷。
趙棠雍是第三代裡的老大,從小備受疼愛,出類拔萃的表現又最符合爺爺、奶奶的期望,難得現身一次,總是大家的注目焦點。
「棠雍,你多久沒回來看奶奶了?剛剛你回來前,奶奶才在跟大家說,別把公司的事都丟給你一個人忙,瞧,都耽誤了你的婚事了。」向來好說話的嬸嬸冒著被趙棠雍埋怨的危險,背負家族的重大期望,率先開出第一槍。
第一時間,趙棠雍選擇不答腔,只是不斷用笑容矇混帶過,以免一開口反擊,就被大家的槍口打成蜂窩。
他偷看爸、媽一眼,果然,他們就像個沒事的人似的,一副置身事外的超然樣子。
陰謀,就說這種聚會都是陰謀,成天只想設計他被女人套牢!
當初他不願意接班,整個家族的堂兄弟聯手出賣他,說什麼趙家的事業發揚光大就靠他一人了,媽的!他拚了命的做到,結果咧?現在大家又巴望著他快點成家立業,好替趙家第四代的開枝散葉盡點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