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起床練功了!」郝曉曉精神抖擻的宣佈。
「練功?」歐陽琖狐疑瞇起眼,好半晌還反應不過來。
「對啊,昨天你已經拜我為師,要跟我學武功,你忘了嗎?」
原來昨天的惡夢還沒結束……不,看來這場惡夢,短時間內是不會結束了。
這胖丫頭,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儼然真的把自己當成是師父了,瞧她臉上掛著得意忘形的傻笑,說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歐陽琖幸幸然冷睨著身穿紫色薄衫的圓滾滾小人兒,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卻不由自主朝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多看幾眼。
「我沒忘。」此刻歐陽琖緊繃的嗓音,像是被活生生撬開嘴的蚌殼。
「那就好,咱們到習武場去吧!」郝曉曉轉身,蹦蹦跳跳的朝偏院的習武場而去。
看著胖丫頭的身影,歐陽琖繃著臉,緩緩跨出步伐。
一步……兩步……走得如此艱難,不是因為鋪了滿地的霜,而是他身為北冀城城主的尊嚴。
「少爺,您要到哪裡去?」
突然間,逢喜匆匆忙忙從下人寢房跑了出來。
「練功。」歐陽琖陰鬱的回了句。
「城主,您當真——要叫那胖丫頭一聲師父?」逢喜一臉活像踩到狗大便的表情。
「這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看得出來,踩到狗大便的絕不只有逢喜一個。
「但是我們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在人屋簷下受盡委屈呢?」
城主口中所說的權宜之計,對腦袋瓜子簡單的逢喜來說,就跟為什麼太陽老打東邊出來、西邊落下一樣的深奧難懂。
「我的身份萬萬不能被揭穿,免得惹來無謂的麻煩,就先忍耐幾天吧!」歐陽琖這句話倒像是在對自己說。
「可是,過幾天就是表小姐的生辰——」
「我會在那之前趕回去的。」歐陽琖滿臉不耐的打斷他,然後就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逢喜追不上主子的一雙快腿,只能以小跑步吃力地跟在後頭追,嘴裡一邊叨叨絮絮念個不停。
「可是表小姐還交代過要只——」
「我知道,我不是一直設法在找嗎?」歐陽琖給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要是沒把東西帶回去,表小姐可是會大發雷霆的。」到時,肯定連自己也倒霉——逢喜仍不知收斂的繼續說著。
「我比你還清楚她的脾氣。」
高大的身影遽然止步,逢喜措手不及,整個人硬生生撞上主子硬梆梆的鐵背。
「城主……您記得就好。」逢喜捧著紅腫的鼻頭,很識相的趕緊噤口,不敢再多嘴。
「你回去睡吧,這裡暫時沒你的事。」他還得去應付那煩人的胖丫頭。
擰著兩條快變成麻花的眉峰,歐陽琖再度邁開步伐。
而逢喜則帶著一臉悲憤的神情,目送主子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另一頭,不捨全寫在臉上。
向來意氣風發的城主,曾幾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啊?
說來說去,全都是那個多管閒事的胖丫頭害的。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替主子討回這一口氣!
第三章
莫名其妙的,郝曉曉突然打了個又重又大的噴嚏。
她揉揉鼻頭,用力吸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好像有人在罵她似的。
但一個噴嚏怎麼可能打斷她首次當師傅的興奮心情。
郝曉曉站在門邊,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的往外眺望。
突然間,瀟灑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眼簾,郝曉曉立刻高興的朝他招手。
「歐陽公子,快、快過來!」她高喊著。
「嗯。」歐陽琖來到習武場,只見郝曉曉臉上正掛著抹傻呼呼的笑容站在門邊等著。
他環顧週遭一眼,偌大的練武場半個人都沒有,在冷冽的清晨中更顯寂寥。
「歐陽公子,我們今天就從基本功練起,你不用擔心,這個一點也不難,我來示範,你跟著我練。」郝曉曉轉身有模有樣的劈開馬步。
「不用了!」歐陽琖意興闌珊的出聲阻止她。「妳有什麼厲害的功夫,趕快使出來吧!」
聞言,郝曉曉站起身,愕然盯著他半晌,突然瞭解的笑了。
「歐陽公子,你這樣是不行的,沒先練好基本功,怎麼能心急著想學武功呢?要知道練功可不比吃飯喝水,進了口就能立刻填飽肚子,而是得按部就班、一天天累積精進的。」郝曉曉的語氣帶著安撫孩子的溫軟。
她那抹心無城府的笑容有點刺眼,卻教歐陽琖剎那間閃了神。
「沒關係,我來教你。」見歐陽琖僵立原地遲遲沒有動作,郝曉曉乾脆跑了過來,熱心抓起他的手演練一遍。「就是這樣,不難對不對?」
握住他的那雙白胖小手,像剛出爐的包子熱呼呼的,軟綿綿的觸感十分好摸,而他的手就像裡頭的肉餡,乖乖蟄服其中,甚至忘了抽開——
肉餡?他在想什麼啊——歐陽琖懊惱的暗罵自己。
他有些氣悶自己像個三歲孩子般任她擺佈,煩躁的將掌心順勢往外一推,不小心竟使了幾成真氣,遠在門外的瓦盆應聲而倒。
陡然響起的碎裂聲,在清晨中聽來格外清晰。看著碎裂一地的碎瓦片,歐陽琖責怪自己實在太沉不住氣。
「你——」郝曉曉瞠目結舌的看看他,又看看門外一地碎瓦片。
郝曉曉用力搖搖頭,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他看起來太優雅、太斯文了,這樣的男人,讓人完全無法把舞刀弄棍的事跟他聯想在一起。
「你會武功?」
「武功?不,我怎麼可能會武功?那瓦盆大概是恰好被風吹落,師傅不必大驚小怪。」
這聲師傅,把郝曉曉叫得全身輕飄飄,一下子什麼都忘了。
「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會武功嘛!」郝曉曉尷尬的哈哈大笑,以為自己不自量力,竟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
看她一副傻呼呼的天真模樣,憋了滿肚子悶氣的歐陽琖,竟突然興起作弄她的念頭,好教訓一下這個自以為厲害的胖丫頭。
「師傅,徒兒還不曾見過您的絕頂武功,不知可否讓徒弟開開眼界?」
「你想看?」郝曉曉這個人向來直來直往,完全不懂什麼叫含蓄。「沒問題,我就來表演幾招吧!」磨著小胖手,完全被設計的小人兒躍躍欲試中。
「還請師傅為徒兒露一手了。」歐陽琖微微躬了身,一抹詭笑從唇邊洩出。
「你等等,我去準備一下!」郝曉曉咚咚咚跑了出去。
準備?這胖丫頭還真煞有其事似的,不過是幾招三腳貓功夫,哪還需要那麼大費周章?
不一會兒,郝曉曉回來了,手上沒帶刀棍,只在腰間掛了個葫蘆。
他盯著那只葫蘆,心裡納悶著,這胖丫頭葫蘆賣的是什麼藥?
「我要開始囉!」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露一手,郝曉曉的心情倒真有點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掛在腰間的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一股甘甜醇厚的滋味湧進喉嚨,緊張的情緒頓時鬆懈下來,血氣開始運行到全身。
郝曉曉手一抬,腳步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她喝了什麼?怎麼看起來像喝醉似的,不但連站都站不穩,眼神更渙散得像是神智不清——
然而心裡的疑團,在歐陽琖見到她開始展開的招式後,立刻就明白了。
是醉拳?
看似凌亂、毫無章法的武步跟招式間暗藏著巧妙,郝曉曉圓潤的身軀卻出奇靈活,不按牌理出牌的招式柔中帶剛、能攻能守,相當奧妙。
雖然此乃武學上鮮少人練的醉拳,不過這胖丫頭明顯的火候還不夠,勉強只能算得上彫蟲小技罷了。
瞧她那副得意的樣子,若不好好給她個教訓、挫挫她的銳氣,怎能出心裡的一口怨氣?
歐陽琖唇邊掛著抹無害的笑,卻趁著郝曉曉彎腰轉身時,不動聲色地將掌中真氣朝她一使。
圓滾滾的小人兒突然被這股強勁的真氣推倒,整個人像是被扔下鍋的燒餅,狠狠貼上地面。
「師傅,妳沒事吧?」
歐陽琖臉上噙著抹興災樂禍的笑,故作關心問道。
「我——我沒事!」郝曉曉狼狽的爬起來,摸了摸紅通通的鼻子,羞得滿臉通紅。「別擔心,這只是先暖個身,沒事、沒事!」她趕緊抹去滿臉的土灰,想竭力維持自然。
奇怪,今天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樣,連站也站不穩?
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徒弟面前大展身手,卻發生這種糗事,臉實在丟大了。
「那就請師傅快開始吧!」歐陽琖忍著笑,一本正經地道。
「好、好。」單純的郝曉曉不知災難就在後頭,還興致勃勃地拿起葫蘆喝了一口酒,強自鎮定的擺開架式。
孰料腳才一跨開,整個人竟又莫名其妙的跌個四腳朝天。郝曉曉捧著摔疼的屁股,一副像撞鬼的表情左右張望著。
「師傅,您這又是在暖身嗎?」歐陽琖故意問道,心中卻在暗自竊笑著。
「對,暖身、暖身!」郝曉曉手忙腳亂才剛起身,下盤卻莫名一軟,整個人又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