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倘若這次真的有人證明,白家在織造事上對朝廷有重大的欺瞞及貪污,我當然不能饒他,不過這個男扮女裝的罪……朕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他終於改了自稱,算是以帝王之尊做出鄭重的保證。
邱劍平微微鬆口氣,「請陛下放心,白家之事民女有信心可以澄清。」
他伸手攙扶她,「起來吧,出來是為了散心,可不想再用君民之禮聊天,那多無趣。」
看著她,他忽然眨了下眼,難得的在他眼中出現一抹狡黠,「白毓錦那小子既然總是這麼傲慢,就該讓他摔一個狠狠的跟頭,而他的弱點顯然就是你了,他口口聲聲不許別人搶走你,如果我偏偏就把你藏起來,讓他找不到,你說他會不會急瘋掉?」
她一怔,「您……在開玩笑?」
「對,一個玩笑,一個讓白毓錦吃點苦頭的玩笑,難道你不想嗎?」龍行雲將目光投向樓下,只見有輛馬車正慢慢地停在茶樓下。
「他回來了。」
她心亂如麻,看著白毓錦滿面焦慮沮喪的走下馬車,又看到龍可欣很自然地挽著他的臂膀,貼在他的鬢邊柔聲說著什麼,像是在安慰他,然後他苦笑一下,搖搖頭,走進茶樓的門。
「怎樣?機會只有一次,稍縱即逝哦。」
龍行雲的聲音真是具有難以抵禦的煽動之力,邱劍平聽到自己的嘴中說出一句讓她不免吃驚的話,「要怎樣做?」
總是被他欺負,該是她反客為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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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毓錦現在一點心情都沒有,但是龍可欣非要拉他上樓喝茶,到了樓上看到龍行雲獨自坐在那裡悠然地欣賞風景,他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還沒有找到人?」龍行雲問。
「你很怕我找到她吧?」白毓錦坐到他對面,瞪著他,「你是盼著看到我們的好戲。」
「又不是我拆散你們的,你不要怪錯了人。」他輕輕一笑,「而且,我很想和你打一個賭。」
「打賭?」白毓錦不懂。
「賭我們誰能先找到她,誰先找到,她就跟誰走。」
白毓錦薄怒道:「你把她當什麼?可以隨意被當作賭注的玩物嗎?再說,她與你沒有半點交情,憑什麼和你走?」
「你可知她那晚特意來找我,求我做什麼事嗎?」
白毓錦盯著他,「她求你什麼?」
「你這麼聰明,豈會猜不到?」龍行雲故意不說,吊他胃口。
「她,是為了我的事?」他推測出的可能性之一,就是邱劍平為了讓他恢復本尊而求助於這個人。
龍行雲搖搖頭,「別太自負,她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自己來求我的,我若是告訴你說,她是想讓我帶她走,回京都去做我的妻妾……」
倏然一陣勁風捲到他面前,要不是他閃得快,只怕那拳頭就打到臉上了。
今生還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揮拳頭,所以他軒眉一挑,剛要動怒,可一看到白毓錦更加氣勢洶洶的表情,又轉而笑了,「這話你果然不信。」
白毓錦出言警告,「你敢再說她一句壞話,我才不管你是真龍還是假龍,立刻把你的鼻子打歪!」
龍可欣睜大眼睛,似是驚詫似是擔心,還帶著些許對他狂妄勇氣的佩眼。
「她來找我,是想為一個已經定罪多年的重臣翻案。」龍行雲沒理會他的威脅,慢慢道出真相。
他立刻明白了,「那你……怎麼答覆她?」
「我讓她拿自己來換,她肯跟我走,我就答應她。」
龍行雲眼中那絲挑釁的壞笑,讓白毓錦又忍不住想揍他了。
「她不會答應你的!」他咬牙切齒地握緊雙拳。
「未必哦,如果她真的那麼在乎那位重臣的名聲,願意拚上性命來換翻案,那麼,跟我走又未嘗不可?反正跟著我不比跟著你差。」
「後宮佳麗三千,你還不知足嗎?」白毓錦衝口而出,「為什麼要和我搶她?劍平是我一個人的,我身邊也只有她!」
龍可欣忽然覺得鼻子一酸,不知怎地竟好像被他這句話感動了。
龍行雲深深地望著他,「那你可知君王卻是世上最寂寞的人,沒有朋友、沒有知己,所謂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白毓錦反唇相稽,「世上能有幾人是『冠蓋滿京華』的?要憔悴也是你自己選的,我就不信那三千佳麗中沒有一個是你的知心人!是你自己眼瞎看不到,非以為家花沒有野花香。」
龍行雲冷笑一聲,「好個堂堂白家『萬金小姐』,說話這麼沖,真以為朕不敢辦你家嗎?」
聞言他隨即變了臉色和口氣,龍可欣忙跳到前面來,笑著打圓場。
「好好的吵什麼?大家不是都想找到那個『萍姊姊』嗎?」
「既然那是他的人,就讓他找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什麼時候能找到!」龍行雲拂袖下樓,白毓錦從後面一把按住他的肩頭,緊張地問:「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
那滿是擔憂急切的眼神中,第一次帶著幾分哀懇的意思,不過龍行雲知道那不是為了他自己和白家的安危,那只是出於世上最純淨如水的男女之情,也是出於那世上最濃烈如火的男女之情。
「你可以找她,也可以求我幫你找她,但是我也要你拿東西來交換。」
「拿什麼?」白毓錦不假思索的問:「我的命嗎?」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要你拿白家來換,白家的萬貫家財,和白家東嶽國御用織造的身份來換,怎樣,你敢嗎?」
白毓錦遲疑了一下,將手收了回來。
龍行雲笑道:「若是沒有膽量,就不要說大話了。」
白毓錦咬著唇看他離去,龍可欣在他旁邊柔聲安慰,「別擔心,我幫你,我二哥哥不會動你的。」
「我不擔心這個。」他道出自己的擔憂,「我若是答應他,等有一天找到劍平,她知道我為了她而出賣白家也不會原諒我,我不能傷她的心。」
她聞言一震,「你真的認定她了?她哪裡好?」她很認真地看著他,不一會又突然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就是白毓錦,那你平時難道都是扮作女人?你是怎麼瞞過別人的眼睛?身為男人扮女人,不會覺得羞辱嗎?」
他沒有回話,只是緩緩開口問:「你的心中有特別在乎過什麼人嗎?」
「嗯?」
「如果你有過,便會知道,為了那些人,你可以付出一切。扮女人又怎樣?我的使命就是活著,好好地保護白家,劍平,是支持我繼續做這一切心中最大的力量,有她在,我就會覺得安心,做任何事都會開心快活。」
「若是她不在了呢?」她多嘴問了一句。
他怔怔地想了好久,「那……我活著也會好像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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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欣氣呼呼地推門衝進哥哥的房間,大聲問:「二哥哥,你怎麼那樣說話?你知不知道那樣會很傷人心的?」
屋中除了龍行雲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穿著不起眼的粗布衣服,腰上懸劍,她只當是秘密隨行保護他們的侍衛,因此沒有留意多看。
「怎麼總是這麼沒規矩?」他淡淡斥責。
「又不是在宮裡,哪有那麼多規矩可講?你不是也說『君在外,宮規有所不受』……咦?你怎麼這麼眼熟?」最後一句話是龍可欣對著屋中那陌生的年輕男子說的。
龍行雲笑道:「你的眼力真是不好,才一天不見,就認不出她了?」
仔細盯著那人的眉眼一會兒,她才恍然大悟,「哦!你就是他的那個『萍』?」
邱劍平持劍拱手一禮,再看不出任何女子的脂粉氣,讓龍可欣不由得看呆,「你到底是男還是女啊?」
「一個男人值得我費這麼大的力氣和白毓錦爭嗎?」他白了妹妹一眼,「男女都分辨不出來?」
「可是……你們、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二哥哥,你是故意讓白毓錦生氣著急,還是故意想把白家搞垮啊?」
龍可欣完全糊塗了。
他看著邱劍平,「那就要問她了。她想怎麼做?」
「我要白家生,也要他好好地活著。」邱劍平沒有猶豫的回答。
「你不能太貪心,我只能答應你一個心願,要白家生,就不能了卻你的夙願,為你父親平反,而且你身為罪臣之女的重罪也難逃。」
龍可欣雖然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還是極力為白毓錦及邱劍平說情,「二哥哥,你幹麼這麼為難人家?東嶽國中只有你權力最大,你不是常說,能救人一命,就不要逼人一步?」
「我說的話很多,但是你很少有能聽進耳朵裡的。」他歎口氣,又看著邱劍平,「你選定了?不會後悔嗎?」
她鄭重表明,「不後悔。」
「為什麼?」他有點好奇,「難道為你父親平反不是你畢生的心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