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多謝了,請不要和別人提起這件事。」她特意叮囑後走出店門,吐出一口氣。終於做回她熟悉的「邱劍平」,自此後,再不要被那個白毓錦騙得團團轉了。
現在,該去哪裡?她站在原地還在思忖,忽然間見對面的一家客棧裡走出一個人來,這人的面目實在熟悉,細一想,不就是那天在路上的客棧裡對她有意挑逗的李少甲嗎?
都是為了錦市而來,會遇見倒也不稀奇,但是隨著李少甲一起走出來的幾個人,就讓她不得不駐足留意了。
那些人都是東嶽國大蠶站和大絲綢店的老闆,他們都和李少甲住在同一間客棧裡,這就不是偶然了吧?
她一閃身,藉著旁邊剛出攤的一個早點攤子掩藏自己的身形,她換回男裝倒不怕李少甲認出,但是那些蠶站老闆中有人見過她,所以要多有防備。
依稀間,聽到他們說:「柳東亭已經差人來送話了,還是在那間茶樓上見面,今天一定要商議好,否則萬一被白家知道了……」
聲音遠去,那些人的背影漸漸消失,邱劍平立刻明白他們是要到什麼地方去研究對付白家的事。
雖然心中氣惱白毓錦欺騙自己的事情,但她畢竟是白家的人,面對這種事不可能袖手旁觀,於是她悄悄地跟在那些人後面,狀似無意地慢慢走著。
迎面,又見一輛馬車飛快地馳來,馬車上的趕車人赫然是求伯,她忙又轉身躲避,眼角的餘光瞥到白毓錦正打開車窗向外張望,並不停地問:「有沒有看到?」
「沒有……」好像是個女子的聲音在車內應和。
坐在前面駕車的求伯好像看到了她,對著她所站的位置笑著揮揮手,她心中一緊,沒想到他已經趕著馬車離開。
求伯,是知道她此刻心中有太多的迷惑,所以故意沒有說破?
馬車遠去,她這時才想起,那個說話的女子應該是龍可欣,知道他們是在找自己,她故意不現身,一夜的心緒煩亂,到現在都不知道再面對白毓錦時該說什麼?
相見不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
☆☆☆☆☆☆☆☆☆☆ ☆☆☆☆☆☆☆☆☆☆
世上之事兜兜轉轉,總是離不開一個「巧」字,邱劍平跟著李少甲一行人又回到了菊花樓。
邱劍平先是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蹤,不過一看到柳東亭也上了樓,她終於下定決心,悄悄地到了樓上,找到靠著窗戶的一角,以後背對著眾人。
柳東亭見到眾人連忙說著抱歉,「家中事多,臨時絆住了腳,所以來晚了,請各位多包涵、多包涵。」
李少甲很不高興地表示,「三請四等,等不到你來,該不會是給白家通風報信去了吧?」
柳東亭不悅地回應,「可能嗎?我自己請你們來,然後做了套把自己裝進去?別忘了我們柳家和白家當年為了爭奪織造權是有世仇的。」
明元絲綢莊的老闆連忙緩頰,「人都到齊了,快說正題吧,老柳,你不是說朝廷那邊你負責去問,爭取朝廷的支持嗎?」
柳東亭很得意地神秘一笑,「這點各位可以放心,我已經找到強而有力的靠山,一定會為我們作主,而且我也從白家那邊找到證據,證明他們有負聖恩,只要白家人一到,我們立刻就可以行動。」
聽他這麼說,眾人都被吊起了胃口,「哦?強而有力的靠山?說說看,是誰是誰?是徐知府?還是江尚書?」
柳東亭只是搖頭,依舊神秘兮兮,「你們猜也猜不到的,這位大人不是我找的,而是親自來找我,我自己也想不到,反正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我柳東亭做事從來都是讓人信得過的。」
李少甲哼聲道:「等把白家拉下馬後,我要把她家名下的絲綢店買上十間八間,全都改為我們『宏圖』的字號。」
家和蠶站的老闆笑著說:「李少東要發財,可別忘了咱們這些朋友。」
「白家若倒了,天下的蠶商和絲綢店老闆都會樂開了花,還怕沒得賺嗎?」
柳東串的一句話真是說到大家的心坎兒裡,所有人都笑成一片。
邱劍平在窗邊靜靜地聽,漸漸聽明白了,只是柳東亭口中所說的那個「強而有力的靠山」她還有些拿不準,該不會是……
「哎呀,龍兄,又見面啦。」明元絲綢莊的老闆和人打招呼。
邱劍平背後一緊,已經聽到龍行雲的聲音,「各位老闆,今天天氣不錯,大家都是來喝茶的?」
「聊些事情而已。」李少甲依舊謹慎,對這個來歷不明的龍行雲還是不大放心。
柳東亭沒想到他會現身,有點呆住,龍行雲瞥他一眼,「這位老闆眼生得很,不知道是在哪裡發財?」
明元絲綢莊的老闆好意主動介紹,「這位是東嶽國數一數二的蠶站老闆柳東亭,這位龍公子是京都來的,開了家店叫『雲裳』。」
柳東亭忙結結巴巴地過來問候,頭都不敢抬,只是拱手。
龍行雲比他自在許多,笑道:「久仰柳老闆的大名,業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早就想結交了,只恨一時無緣,今朝有幸相識,以後還要請柳老闆多多提攜幫忙。」
柳東亭連聲道:「不敢不敢,客氣客氣。」
龍行雲的目光隨意一掃,停在窗角邊那個背影上,眉心微蹙,然後又收回眼神,與眾人一起談笑。
明元絲綢莊的老闆因覺得龍行雲不一般,所以很想好好結識,爭取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加入與白家的爭鬥中,但是因為李少甲總是暗暗阻攔,只好遮掩著話題無法講白 。
幾人聊到了正午時分,都覺得餓了,不過茶樓裡沒地方吃飯,眾人就說一起去吃,龍行雲笑著擺擺手,「我家中有祖訓,過午不食,子夜進餐,所以各位老闆請自便吧。」
既然他這樣說,大家也就不再強拉,紛紛下樓,臨走前,柳東亭回頭看了他一眼,想問他有何指示,他只是挑了挑眼角,示意讓他跟著眾人去,沒有說話。
待茶樓上恢復安靜,龍行雲轉回身走到窗邊,逕自坐在邱劍平的對面,對她一笑,「你著男裝倒是別樣風情。」
郵劍平驚住,不知他怎麼會只憑背影就認出自己。
見她吃驚的樣子,他伸手指了指她的腰際,「你的衣服雖然變了,但是劍沒有變。」
真是百密一疏。她歎口氣,本能地摸了摸劍柄。在他面前,很奇怪,雖然最初也會為他所惑,對他的身份有所忌憚,但是更多時候和他近距離相處,並不會讓她十分地恐懼擔心,甚至,好像是在和老朋友說話。
「換了裝,藏在這裡偷聽,還是放不下白家?」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答反問:「柳東亭說會有個很大的靠山幫他們扳倒白家,那個靠山……」
「是我。」他坦然承認。
邱劍平臉色大變,「白家這麼多年辛苦為皇家買賣蠶絲、繡補絲織品無數,並無大錯,為什麼……」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樹大招風的道理你應該明白。」他收斂了笑容,「這些年在我耳邊吹風說白家有錯的人實在不少,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那些人可有真憑實據?這樣在背後議論白家,是否別有居心?」她的聲音頓時高了幾分。
龍行雲又笑了,「說到白家你就如此激動,看來要把你和白家分開還真的很難。」
「我的事,絕不會拖累白家。」她心中一緊,想起自己之前求他辦的那件事他還沒有答應,萬一再把白毓錦牽扯進來就是大錯了。
「你的事是你的事,白家的事是白家的事,我還不至於如此糊塗,不過,只怕白家的事情也小不過你,你就是再努力攔阻掩飾,都沒有用。」他上下打量著她,「我早聽說白毓錦的身邊有一個貼身的護衛叫『邱劍平』,那個玉三少叫你『萍』,是哪個『萍』字呢?你的全名又是什麼?」
邱劍平臉色再變。
「既然你可以女扮男裝,那白毓錦會不會是男扮女裝,以遮天下耳目呢?」
她的眼神早已慌亂不已。龍行雲目光敏銳都在其次,難得他的想像力和分析能力亦是這樣高強,彷彿世間的謎題在他眼中都不再是謎。
見她這種表情,他已知道自己猜對了,「哼,他白家果然是膽大包天啊!居然以男兒身欺騙聖聽,以達到自己獨霸絲織業的目的,這是明目張膽地欺君,你知道欺君大罪該怎樣懲處嗎?」
聞言她立刻跪下,「請陛下恕罪!白家也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
龍行雲無奈的看著她,「你總是在為別人而跪,起來吧,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宮裡,我既然和你明挑,就表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我早就地拿人了。」
聽他話語中還有轉機,她面露驚喜,「您肯饒他?」
「那小子的脾氣自大傲慢、目空一切,我還真是不喜歡,但是他率性而為、天真可愛,讓人也討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