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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湛露

  「你住口!」她冷笑嘲諷,「真是癡人說夢。難道我該說『感謝你的抬愛』嗎?」

  「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他還是噙著淡淡的笑容,「你我之間何必言謝?只要你喝了我這杯酒,答應做我的女人——」

  「你妄想!」她抬手一掌將那杯酒打翻,反身就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走到哪裡去,又能走到哪裡去,但是此時滿心滿腔都是莫名的惱怒和憤恨,除了遠遠地離開再沒有別的心情。

  而他卻在她身後輕笑道:「你要走也可以,不過要想想仙客來中那個還躺在房裡的白大小姐是死是活?」

  「你難道真能如此卑鄙?」她憤怒至極地質問:「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你啊。」他依舊幽幽地看著她,「你跟著我,我便放過她。」

  「若我不肯呢?」她昂然問道。

  「那就……玉石俱焚咯。」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雖然我心中實在捨不得,可是比起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喜歡的東西落在別人的懷裡,我寧可選擇毀掉。」

  如此輕描淡寫的話,卻掌握著別人的生死大權。他的自負、輕蔑中的冷傲,讓邱劍平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但是,以她之力,早已做過嘗試,她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只能死死地盯著他,心中想著該怎麼辦。

  「不用費心想那些如何對付我的計策了,與其費盡心機想那些陰謀詭計,不如你乖乖地來做我的人。」

  他逗弄地挑著唇角,回應著她近乎仇恨的眼神。

  「你,想要我怎麼做?」她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代表她心中的冰山裂開了一角。

  他唇邊的笑意更深,「將這杯酒喝下去,我自然會帶你去極樂世界,到時候你會發現,那和你這之前的十幾年相比,完全是不同的生活方式。劍平,何必讓那些難看的男裝綁縛了你這曼妙的身材呢?著女裝的你才是最真實的你。」

  他喊她名字時那份動情讓她不由得怦然心動,忽然想起上次她縱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時,他也曾經忘情地在船上喊過她的名字。

  那時候,她心中湧動的是種難解的熟識感,好像許多年來,他曾經用這樣熟匿的語氣叫過她的名字。

  這一定是他的邪惡魔力,用來控制她的心神。所以當她捧著那杯酒,一點點飲盡的時候,她在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現在的我絕不是真正的我,無論我做出任何事來,都是被人所控,被迫而為的。

  那杯酒,如她所想,的確能控制她的神智,讓她一點點地精神渙散,最終倒在金大少的臂彎裡。

  依稀中,他抱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的長袍下那具身軀並不偉岸,清俊修長,連他身上的氣息都似乎變得熟悉。

  這杯酒……和他的人一樣可怕啊。

  毓錦,但願你能平安,並原諒我的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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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那已深的夜色,還是這片芙棻,只是坐在池邊的人只有金大少一人,他對著月色,慢慢地喝著酒,好像心事重重。

  這時從花叢樹影中走出來一人,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頭,問道:「把她送回去了?」

  「嗯,點了穴,三個時辰之後會醒過來。」

  揚起手,他一把扯下臉上戴了許久的面具,露出來的那張臉,精緻秀氣,雖有三分女子的嫵媚,但掩不住男兒的英氣逼人,他眉底眼中透露的精明成熟,與他看上去下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並不大相符。

  這是金大少的臉,這也是白毓錦的臉。

  金大少就是白毓錦,這是邱劍平想都不敢想,信也不敢信的事情吧?

  而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神秘影子,就是剛才將邱劍平打暈帶來,又匆匆送回客房的人,他,正是求伯。

  白毓錦慢慢地喝酒,蹙著眉說:「我想看她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我,可是百般試探之後我又想不透了,她好像是喜歡我的,但是我又怕她喜歡的是這個輕浮挑逗的金大少,而不是我白毓錦。」

  「你以為你平日裡就不輕浮了嗎?」求伯說話的確大膽,「你們倆整天在車廂裡拉拉扯扯的,以為我在外面就聽不到?」

  他不禁失笑,「那不一樣啦,平日我要親她,都要軟磨硬泡,或者偷偷摸摸,趁人之危才敢下手,而金大少卻是個不管不顧的性子,你說,女人到底喜歡哪一種男人?」

  「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女人都不知道,我一個半老頭子怎麼會知道?」

  白毓錦歎口氣,「唉,都怪我爹,沒本事生女兒,才害我女扮男裝這麼多年。」

  「那應該怪當年皇帝老兒定的這個破規矩。」

  求伯說的是許多年前的一道旨意。在許多年前,當時的皇帝將東嶽國絲綢織造的權力交給白家的時候,群臣和群商中不滿者大有人在,皇上說是因為當時白家主事者是一位白家小姐,她的絲綢技藝絕佳,天下無雙,所以交給白家皇家信得過,倘若日後白家手藝失傳,或者主事者不再為女性,就將這份差事再轉讓別人。

  於是白家歷代主事者皆為女性,也是為了保住這份肥缺,偏偏到了白毓錦這一代,前任主事者,也就是他的姑姑,身體多病,不能主事,他父親沒有生下女兒,就怕後繼無人,迫不得已,只好冒著欺君之罪,玩了個偷龍轉鳳,硬是把剛剛出生的白毓錦說成是女兒身,欺騙了所有親友的耳目,繼續保住皇差。

  白毓錦繼續感慨,「就為了這麼一個所謂的家族榮譽,害我既不能在人前騎馬射箭,也不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樣上樹下河。要不是十歲那年在梨花園遇到你,開始半夜和你偷學武功,只怕如今我真的要變成個不男不女的妖怪了。」

  求伯笑道:「可你本來也不是什麼乖孩子,邱劍平日夜在你身邊,都不知道你學了武功,還在外面置辦這麼多的產業,可見你本來就是心機多多,即使沒有遇到我,你還是你。」

  白毓錦狡黠的目光閃爍,「劍平正是因為老和我在一起,所以沒有留意我的變化,會置辦外面的產業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萬一將來被人告發我的身世,皇帝查問下來,我也好有辦法帶著全家全身而退。劍平是我的人,被人盯著,因此這些事還是不告訴她比較好,免得給她惹麻煩。」

  「她最大的麻煩不就是你嗎?」求伯忍不住打趣,「一天到晚為你賣命,還被你騙得團團轉。」

  「所以我現在真怕如果有一天告訴她真相,她會不會很生氣?」

  「反正她也有事情瞞著你,你們正好扯平。」

  「可是女人向來是不講理的,只許她瞞著你,不許你瞞著她。」他很為難地思索,「要怎樣讓她知道金大少就是白毓錦,才不至於把她氣壞了?我有時候真怕一日一我說出口,她就會離開我。」

  求伯淡淡道:「你對女人的心思其實滿瞭解的,還怕什麼?她再氣你也好,喜歡金大少超過白毓錦也好,總之,她是喜歡你的,這不就行了?」

  他不禁翻了個白眼,「你說得倒輕鬆,好好的白天和她說什麼『有人要現形』,讓她多生疑慮。」

  「我是在幫你提醒啊,我看那丫頭冰雪聰明,你是男兒身的事情她應該早就知道了,說不定哪日她就能想明白金大少和白毓錦的關係,早做提醒比起突然醒悟,傷害總要小一些。」

  將話說完,求伯看看天色,出聲催促,「快回去吧,一會兒天亮,穴道解開,她醒來之後看不到你我就真的要立刻起疑了。」

  可白毓錦只是托著腮,望著月色自言自語,「如果今天晚上強留下她,讓她做了我的人,然後我第二天早上告訴她真相,她是不是就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了?」

  「你可以試試看。」求伯哼笑一聲。

  他皺皺眉,話雖如此,他還是不敢,因為在他心中深處,還是保留著對邱劍平的那份尊重,他也知強求的結果大都痛苦多於甜蜜,因此若是把她惹惱了,逼她和自己翻臉,就此離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還是再等一等好了,等個最佳的時機,反正總有一天他會說破,然後不管是白家大小姐嫁給近身隨從邱劍平也罷,還是自家公子娶了邱氏女子也好,他們總是要綁在一起,怎麼分都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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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昨天晚上的事都是夢嗎?邱劍平怔怔地看著頭上的床幔,雖然身側沒有白毓錦,但是這裡還是那間他們同榻的客房,連她的長劍都還在手邊好好地放著,彷彿沒有移動過。

  就在她蹙眉思考時,門聲突然一響,白毓錦探頭進來,笑問道:「萍,睡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何時他變得會和她客氣講禮了?她看著他,點點頭,自己也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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