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站著兩個男人。
一瞧見她,談論立刻就停了。
齊嚴神情古怪,黑眸緊盯著她,濃眉緊擰著。至於司徒莽,則是禮貌性的避開目光,嘴角微微上揚。
「啊,既然少夫人已備妥午膳,我就不打擾了。」老早就收到通知的司徒莽,順利把齊嚴帶回府裡後,立刻腳底抹油,轉身開溜。
偏廳裡,只剩下夫妻二人。
「怎麼不好好歇著?」齊嚴劈頭就問。
那嚴厲的口氣,讓她畏縮了一下。
「我,我好多了……」她輕聲細語,澄如秋水的眸子,怯怯的望著丈夫。
這是實話,齊嚴離城的這七日,婆婆們一早就來報到,齊聚在主樓裡,討論各種「戰術」,順道也帶來各類補品,督促著她進食。
或許是因為連日的食補藥補,發揮了功效,她不再虛弱,就連粉嫩的臉兒,也有了紅潤的色澤。
而主樓裡日日熱鬧,笑語不斷,也驅逐了寂寞,她忙得連思念他的時間都沒有,入夜後更是沾枕就睡。
幽暗的黑眸微瞇,仔細打量她,雖然濃眉仍舊擰著,但是厲色稍平。
她忐忑的偷偷瞄著,見他神色稍緩,才鬆了一口氣。「夫君,酒菜已經備妥,用膳吧!」蓮步輕栘,她緩緩到齊嚴面前,踮起腳尖。
微顫的的小手,為他拍去肩上的雪,再小心翼翼的為他解開御寒的外袍。嬌小的身子就靠在他懷裡,專心的解著外袍的繫帶,他能感受到嬌妻暖暖的呼吸,甚至能夠瞧見,她略鬆的領口下,軟嫩的肌膚及半抹酥白。
折騰了半天,寶寶才解開繫帶。
呼,這可真不容易!
她照著水娘的囑咐,盡量放慢動作。其實,也不用水娘的吩咐了,久未親近齊嚴,加上她「心懷不軌」,一靠近齊嚴就小手發僵,心兒猛跳,就算是想快也快不起來。
「我自己來。」低沈的聲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不,請讓我來。」她很堅持,柔如春江的眼波,讓最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狠心拒絕。
齊嚴高大過人,加上外袍厚重,她脫得格外吃力,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卻還是不肯放棄,心裡還不忘遵照水娘的指示。
水娘說,得慢慢的、慢慢的……
她羞紅著臉,小手挪移,隔著衣衫,貼著他結實的體魄,一寸又一寸的滑過,似有若無的輕撫著,一邊還用眼兒偷偷往上望。
齊嚴正看著她。
視線的接觸,讓寶寶心兒掹跳,掌心下傳來他的體溫,她靠在他的懷中,被他整個人包圍。他的溫度、他的氣息,讓她覺得軟弱,甚至想起了懷孕前的每個夜晚,他是多麼溫柔、多麼癲狂……
不行不行,她得專心點!
寶寶咬著唇,依照指示,在齊嚴身上摸來摸去。偏偏,愈是撫摸他,她的心跳就愈快,嬌羞的嫣紅,染透了粉頰。
是被暖爐影響嗎?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好熱好熱,熱得口乾舌燥。
她喘息著,試圖冷靜下來,卻又突然警覺,驚慌無比的快快搗住嘴,眼兒瞪得又圓又大。
糟糕,他聽見了嗎?
怯怯的,她像是個被逮著的偷兒,憂心的看著丈夫。
唔,他是不是看出來了?
齊嚴仍看著她,表情沒什麼改變,倒是那雙黑眸,比起初進偏廳時,變得更加灼亮。
「菜都要涼了。」他提醒,懷疑自己要是沒有開口,她會不會就一動也不動,站在原地罰站。
「喔——」
寶寶回過神來,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但是,她才後退了幾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又跑了回來,紅著臉伸出手,牽著他寬厚的大手,領著他來到桌邊。
才剛坐下,她就忙著倒酒。
「夫君,外頭天寒,先喝些酒,暖暖身子。」她慇勤無比,緊盯著他瞧,手裡端著酒壺不放。
齊嚴沒有言語,一口喝乾了酒。
杯子見底,她立刻再倒滿。
他慢條斯理的拾眼,看著小手猛顫、緊張兮兮的妻子,黑眸略瞇。
「這酒浸了不少藥材,能補身祛寒,你多喝點。」她勉強擠出微笑,眼睜睜看著丈夫喝下暖酒,然後把握機會,再把酒杯倒滿。
手裡的酒壺,變得愈來愈輕,沒一會兒,整壺酒涓滴不剩,全讓齊嚴喝乾了。直到這個時候,守在一旁觀察的寶寶,終於確定,時機已到。
她要行動了!
寶寶站起身來,試圖表現得優雅曼妙,但是手腳卻有些不聽使喚,就連唇畔的笑容,也因為過度緊張,幾乎要僵了。她覷著齊嚴,像是小動物般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精緻的繡鞋,在地上猛踏,卻接連幾次,都得不到效果。
她不肯放棄,看準目標,用力一踏——
噢,感謝老天!
她成功了。
繡鞋踩著薄紗長衫,嬌小的身子,一時重心不穩。
齊嚴眼明手快,立刻伸手要去扶,卻看見妻子滿臉雀躍欣喜,像是終於完成某件大事。
「啊,夫君,我跌倒了!」她嬌聲喚著,整個人撲進丈夫懷裡。
依照計劃,那些沒綁緊的繫帶,這時就該發揮作用,會順利的滑下,讓齊嚴瞧見她的粉嫩香肩。但,偏偏她力道拿捏得不對,繫帶雖然松落,衣裳卻還在身上。
寶寶一時心急,就怕做得不夠足,只得伸手去拉,慌忙扯了一會兒,才終於露出粉嫩香肩。
氣喘吁吁的她,這才抬起頭來,眼兒亮晶晶,滿臉期待的看著齊嚴,等著他像水娘保證的那樣,對她餓虎撲羊。
他卻沒半點動靜,只是低著頭,黑眸閃爍,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四周靜悄悄的,時間像是凍結了。
久久等不到預期中的反應,寶寶愈來愈不安、愈來愈忐忑,覺得自己就快無法呼吸了。
許久之後,齊嚴終於開口。
嗯?
她一臉茫然。
「把衣服穿好,」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免得凍著。」
嘩啦!
這幾句話,就像是一桶冷水,對著寶寶兜頭澆下,澆得她所有的企圖全都滅了火。臉皮薄嫩的她,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匆匆起身。
「是。」她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乖乖穿妥衣裳,把鬆開的繫帶,全都綁上。
「坐下。」齊嚴又說。
她只得聽話的坐下,不敢再有任何輕舉妄動。
齊嚴伸手,用筷子挾了一塊鮮嫩的蒸魚,擱進她碗裡。
「小心魚刺。」
「謝謝。」她小小聲的道謝。
然後,夫妻二人,就這麼坐在桌邊,默默的吃著佳餚,再也沒人說話。
第三章
隔天清晨,齊嚴前腳剛踏出家門,二十四位婆婆後腳就進了主樓,全圍著寶寶,探詢昨日的「成果」。
「怎麼樣?怎麼樣?」水娘最心急,好不容易才擠到了床邊,就急著開口追問。
寶寶低著頭,一臉委屈。
「沒有用。」
「啊?」水娘愣住了,錯愕的猛搖頭。「不可能啊,當年他爹,就是敗在我這招之下啊!」
寶寶咬著唇,眼兒盯著自個兒的腳尖,委屈得幾乎要掉下淚來。
想起新婚時,齊嚴雖然嚴峻冷酷,讓她膽怯不已。她的羞怯、不安,沒能阻止他對她的熱烈激情,夜裡的纏綿景況,讓她僅只是想起,就要羞得臉兒紅通通的。
別隨意碰我。他曾這麼說。
當初,她還不懂。為什麼?
那會讓我想要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齊嚴火熱的目光燒灼著她每寸肌膚,彷彿想要吞了她似的,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輕顫著。
想到這裡,寶寶心裡更難過了。
如今,她不僅是碰了他,還在他身上這邊摸摸、那邊摸摸,甚至故意跌進他懷裡,他都還無動於衷。
嗚嗚,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見寶寶低頭不語,水娘思索了—會兒,又不死心的問;「你繫帶綁太緊了?」
她搖頭。
「他把酒都喝了?」
她點頭。
「確定他瞧見你的肩膀了?」
她再度點頭。
水娘不敢置信,秘藏多年的絕招,竟然毫無效果。「難道,他就一點反應也沒有?」
寶寶沮喪得抬不起頭來。
「他說……他說……他說……」這兩個字,她兜了大半天,卻始終沒說出個下文來。
啊,真是急死人了!
娘子軍們的耐性,很快就消磨殆盡,艷娘率先跳出來,大聲問道:「他到底是說了什麼?」
「他……他……」寶寶用雙手搗著臉兒,愈說愈小聲,感到無比的挫敗。「他要我把衣服穿好。」
眾人嘩然。
「什麼?」
「怎麼會這樣?」
「這招根本沒效嘛!」
「唉,嚴兒到底在想什麼?」
「我老早說了,該用我那招啦,保證管用。」
「不對不對,該用我的。」
「我的啦!」
娘子軍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又吵了起來,每個人都堅持自己的辦法最好,能在最短時間內,讓夫妻二人重拾恩愛,所以誰也不肯讓步,愈吵愈是大聲,差點連主樓的屋頂,都要被她們掀了。
寶寶坐在原處,既無辜又無助,一雙眼兒就在爭論不已的娘子軍之間,轉過來又轉過去。沒人詢問她的意見,她也找不到機會能插上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