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了,因為她最愛的人,心裡頭愛的不是她,他要娶別人,而她也心碎了……浪潮般的記憶湧回腦海,一幕又一幕的傷心往事衝擊著她……她為什麼要想起來?她不該想起來的,這太痛苦,她不要再想了……但是記憶卻由不得她,強行注入腦中。她抱著頭,不堪負荷的思維一遍又一遍打壓著她,隱隱作痛的頭幾乎要爆炸開來──「不──」她尖聲一聲,再也承受不祝眼前一暗,再無知覺地倒了下來,意識陷入無邊黑暗。
是這樣嗎?那為什麼有一次她也看到大哥替映蝶姊姊梳發,還插上髮簪?
還有哦,有時她沒胃口,晚餐吃得不多,半夜他都會送點心到她房裡──一盤桂花糕,一壺君山銀針,都是她最喜歡吃的,她覺得他好厲害,都知道她想要什麼。
他們已經這麼快樂了,可是有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他像在等待什麼,圓融中有著小小的缺口等著她來填平──是什麼呢?她就是不明白。
有一次夜裡,她在他懷抱中快睡著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他在她耳畔輕輕地說:「快快找回自己吧!唯有融合過去與現在,我們的情才能落實。」
床上躺了個臉色蒼白的女子,而床邊則是有個暴跳如雷、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的男子。
「全世界都知道你很寶貝她,但是有必要用這麼激烈的反應來表達你的在乎嗎?逸幽都說她沒什麼了,拜託你饒過腳下可憐的地板好不好?它們快被你踩裂了!
「映蝶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嘲弄了幾句。
嘖,誇張!騙人家沒受過風寒啊!
兩個多時辰前,唐逸農剛從外頭回來,發現語嫣倒在雨中,就大呼小叫地驚動了一屋子的人,並且親自到她房中把她相公給連拖帶拉地抓出來,要他「救」語嫣──「救」耶!他二少爺居然嚴重動用到這個字眼,害她開始要懷疑起來,受個寒死得了人嗎?
後來,他又大發雷霆地訓了一個又一個的下人,說他們是幹什麼的,小姐昏倒在雨中居然沒人發現……罵到最後,幾乎沒人倖免,就連廚房養的那隻小黑狗都嗚嗚咽咽地躲在角落,深怕被戰火波及。
最近,她那救苦救難的老公實在看不過去,出面安撫他,再三保證語嫣真的只是受了點風寒,沒什麼大礙,才拯救了那票可憐的童僕。由他們劫後餘生的表情中,可以明顯讀出「功德無量、善莫大焉」的訊息。日後,恐怕又有一群人要將她親愛的相公奉為天神了。
才剛想著,耳邊又傳來唐逸農浮躁的嗓音:「大哥,你要自己把你的女人帶出去,還是要我一腳踢地出去?」都已經夠煩了,這女人還在說風涼話,他可沒他大哥的好修養來容忍她!
「什麼你的女人、我的女人?唐逸農,你說話客氣點,好歹你也得叫我一聲大嫂,長嫂如母欸,你沒聽過嗎?」正好他們有共識,她谷映蝶也不是個會忍氣吞聲之輩。
「到棺材裡慢慢等吧!」大嫂?哼,想得美,他會叫才有鬼。
「姓唐的!」映蝶忍無可忍,一掌就要劈去──突然伸出的大手往她腰上一攬,勾進了懷中。
「你幹麼啦,我要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她企圖掙脫丈夫的懷抱,重振「嫂」威。
「你不是把我明在內了嗎?我也姓唐呀,唐夫人。」唐逸幽湊近她,在她耳畔輕呵著熱氣,似有若無的輕吻了下。
「你……別想用這招要我放過他……」好可恥的美男計,可是……偏就吃這套,張牙舞爪的小雌虎瞬間成了溫馴的小貓兒。
嘖,這對夫妻真讓人受不了。
說實在的,一開始唐逸農還有點擔心他們成親沒幾天,大哥就會被她給打死,沒想到被吃得死死的人居然是她。這個谷映蝶空有一副潑辣相,結果完全是中看不中用,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大哥制得住這冷傲冰霜女。
「回你的床上去滾,別在我面前親熱。」他受不了的別開眼,這才發現語嫣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
他欣喜若狂地回到她身遏。「嫣兒,你醒了?怎麼不出聲呢?感覺怎麼樣?還好吧?妥T要人哥冉給你若看」他丟出一連串的問號,說得又快又急,舌頭居然沒打結。
語嫣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淡漠地抽同被他緊握的手。「少動手動腳。」
唐逸農征了下,像是被當頭淋下一盆冷水。「你」
唐氏夫婦也意識到不對勁,互看了一眼,由唐逸幽問出口:「嫣兒,你還好吧?」
幽幽幢胖望向那道溫存相依的身影,又輕輕垂下。
不去看,心就不會疼了嗎?事實就是事實,不願面對,並不代表不存在,他們之間是如此的契合,無她立足之地。
「還好,不過就是跌下山坡,無妨的。」說到這個,她才留意到,為何身上會沒有任何擦創疼楚?
三道抽氣聲不約而同的出現。「嫣……嫣兒,你說什麼?跌下山坡?那……已經是近兩個月前的事了呀:」
語嫣磨起秀眉。「你說我昏迷了近兩個月?是嗎?幽哥?」
「不是昏迷,是……等等:「他瞪大眼。「你叫我什麼?」
她喊幽哥,而且是對著他,難道……她全想起來了?
「幽哥,你的表情很奇怪。」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唐逸幽是大夫,他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冷靜與分析能力。「你只記得跌下山坡?
耶之後呢?一點印象也沒有?」
語嫣很努力地回想,換來的卻只日竺片片的空白與茫然。「有什麼我必須記得的事嗎?」
結論出來了她拾回原有的記憶,同時又失去後來的記憶。
唐逸幽帶著憂心看向弟弟。他不發一言,沉默安靜得反常,失神的臉龐凝望她。看不出在想什麼。
語嫣弄不清他們究竟在搞什麼,也跟著將目光移向唐逸農。這惡劣的傢伙有她酸出答案嗎?怕石世叫眼神除了淡涼還足淡泱,叫丁屯光彩,也泊七怕緒波劫,只七@鬥心疏冷@。這就是地想知道的嗎?好悲哀呀!
「就這樣一筆勾銷嗎?多麼經易呀!你待我,終究不夠刻骨銘心……」自語般的呢喃,輕得不貝重量,難以捕捉,隨著盡碎的心,消散風中。
往後退了一步,再一步,他奔了出去。
第7章
一草、一木,仍是舊時模樣,不過才幾個時辰罷了,他的世界已然瓦解。
他悲澀地輕扯唇角,想強顏歡笑,卻直苦進了骨髓。
今後,他還有機會再一次與她回到這繁花叢中,再一次重溫昔時的歡愛情纏嗎?
怕是奢求了。
他腦中,一直不斷重複著那句話,自問著:就這樣一筆勾銷嗎?就這樣輕易放手?他能甘心嗎?
這一次,他真的笑出來了,卻是對自己最深的嘲弄,哭得鼻骨莫名發酸,灼熱的眼蕩起水光。
真可笑啊!他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是真的徹徹底底忘了他。從前,她忘了大哥,但至少還記得他的名,捨不得忘,那他呢?她又為他唐逸農保留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她拋得一乾二淨!不留寸許!
桑語嫣,你好無情吶!
她到底將他唐逸農置於何地?她怎麼可以狠心地忘了所有,全無留戀?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大哥來得重要,是不是這樣呢?
那雙沒有光彩、沒有悸動的眸子,太冷,看得他的心也冷了、寒了。現在的他,對她而言根本不具意義,面對這樣的她,他還能說什麼?說他有多愛她?說他們也曾深深相愛嗎?會不會到最後,他所換得的只是自取其辱?
原來他的情,從一開始就虛幻得無法面對現實,他得到的,只是自我放逐的她。一旦她找回了自己,他與大哥,終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她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他這一點了──她,也許曾經愛過他,但,卻永遠像愛大哥那般的愛他,否則,她不會在尋回了對大哥那份強烈的感情後,極自然的遺落了對他的愛。
這就是她的選擇嗎?她割捨了他?那她聲聲的承諾又算什麼?那段相契相依的日子又算什麼?要他獨自去面對過往的濃情繾綣,再承受如今的冷眼相對,他情何以堪?
繞了這麼一大圈,到頭來,他們又回到了原點。有誰能告訴他,往後,他該如何面對這個他愛得痛徹心扉,卻再也無法回報他一絲柔情的女人?
他滿心慼然,無語問蒼天──語嫣無法解釋這種感覺。自她醒來後,好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了。
幽哥每回看著她,總是欲言又止,像有一肚子話,卻說不出口。
映蝶沒多說什麼,處事是一貫的冷淡,但深沉的表情像是若有所思。
再來是唐逸農。他更怪,以前他老愛和她鬥嘴,非要把她氣到半死才甘心,全屋子最聒噪、嘴最賤的人就是他。而現在呢?他卻成了悶葫蘆,一天說不上幾句話,也不再愛和她槓上,她甚至覺得他在逃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