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啦?」她害羞的伸手環抱他。其實他挺愛抱人的,不過她也不討厭就是了。
「你沒難過就好。」他低歎一聲。
自從圭介通報他之後,他便心神不寧,首次因為女人而產生想拋下公事趕回來找她的念頭,雖然嚴謹的個性讓他不至於任意妄為,卻頻頻在批閱公文時,將名字簽在錯誤的位置。
「嗯。」唉,他這樣說,會害她想哭。夏蘿的臉埋進他的胸懷,小貓似的眷戀、磨蹭著。「果然還是女人瞭解女人。」他必須承認,在工作室呼風喚雨的他,面對感情時,不見得也是這麼精明。「還好艾蓮叫我早點回家,把懷表還給你,至少你肯笑了。」
她呼吸一滯,冷寒自腳底蔓延而上。
「怎麼了?」他們的身體緊貼著,她稍有一絲不對勁,他都能發覺。
「艾蓮她……對我還真關心。」她推開他寬厚的胸膛,忍耐到連說話都感到辛苦,「我有點累,想回房間睡覺。」
「你不等我洗完澡一起睡?」雖然各有房間,但是他喜歡有她在身邊,佔據大床的位置。
「我想要整理一下我的房間,明天再陪你,晚安。」不讓他再有抗議的機會,夏蘿故作鎮定的說,然後匆促的離開,因為這一次她是真的想哭。
突然,夏蘿想念起父親夏魁。
能與傅拓丞交往,她並不感到後悔,只是這看似美麗的愛情,卻有些許難言的苦澀。
然而在這個城市裡,她沒有特別交好的朋友,覺得好孤單,好像被世界隔絕在外,沒有人能聽她訴苦,也沒有人可以給她建議。
這時,父親嚴肅的面容浮上腦海,她當然不會傻得想跟硬邦邦的父親抱怨什麼,很單純的,想回家見父親一面而已。
彷彿想要證明,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孤單……
夏蘿知道,傅拓丞交代過圭介得注意她的安全,為了避免她感到不舒服,她甚至連圭介藏身何處也不曉得,但是她不想讓傅拓丞發現她跑回山上找父親,如同她從不輕易的向誰示弱的頑固個性。
她算好五芒星每逢月底的集合日子,在這天,圭介絕對必須跟隨在他身邊,而這也成了她行動的最佳時機。
回山上的路只有一條,她雇了輛計程車,將她載到最近的地方,下車之後,接下來的路只能靠雙腳了。
泥地上鋪著大石板,那是父親為這個村莊親手壓埋的,就怕村落裡的孩子們嬉戲時不小心迷路,只要跟著石板走,最起碼可以通達認識的鄰居,並求助。
「一、二、三、四、五……」低著頭,她邊走邊數石板。
小時候,她跟父親吵架,都會在石板上來回數十次,才甘願回家面對父親的怒氣。
人的心真是奇妙,她曾經是那麼樣的厭惡村莊的一切,如今回來,卻有種深長的懷念……「嘖,一陣子不見,差點認不出你了。」
這聲音的主人,她認得,偏轉的嬌容卻藏不住慌張,還有疑惑。
「銀狼?」
「真感謝你沒忘記我。」銀狼痞痞的說,靠在一旁的樹幹上,欣賞夏蘿慌亂的姿態。
她會懷疑,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總是戴著銀製面具,她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
「我可是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你總算出現了。」
夏蘿的警覺心大起,「你找我做什麼?」
「擔心你啊!好歹咱們也共事幾年,你悶不吭聲的消失,我自然得關懷你的去向。」銀狼嗤笑一聲,「沒想到你竟然溜到傅拓丞的身邊,瞧你圓潤了不少,想必那傢伙待你還不錯……啊,我忘了你姓夏,星燦集團的上一代可是非常尊敬夏魁,看來你也連帶的得到不少好處。」
她的眉頭緊蹙,銀狼的這番話,無非是在昭告她,關於她消失後的所有事情,以及夏氏與星燦集團的關聯,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少在那裡油腔滑調,你找我到底想做什麼?」她寧可把話說開,也不想聽銀狼的迂迴諷刺。
銀狼咧開嘴,「你夠聰明,我的確是來找你談一筆生意的,有個案子需要你,事成後,亞曼達先生會把一百萬匯進你的戶頭。」
「不必了。」她不假思索的拒絕。
銀狼瞬間收斂笑容。
「我已經不想再做那些事了。」夏蘿毫無畏懼的強調,現在的她不必再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良心,亞曼達要她做的,從來沒有一件是好事。
「你太愚蠢了,以為跟著傅拓丞就能飛上枝頭嗎?」銀狼的口氣極為不屑。
「看不出你比我還夢幻,我從來沒想過那種事,純粹就是不想幹了。我累了,請你回去告訴亞曼達先生。」她搖頭,冷諷的說,隨即邁步往前走。
銀狼不明白她的心有多疲倦,每當她想起過去的一切,都感到荒謬。
當初,她怎麼會為了錢做出那些傷人的事?
因為那些事,讓她跟星燦集團顯得格格不入,過去多少人敗倒在她的毒藥跟催眠之下,那些苦痛掙扎的面貌,彷彿堆成了一塊鐵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人活在世上本來就是各取所需,你只是善用你的長才。」銀狼不死心,在她的後頭說道。
夏蘿不搭理他,只想回家。
「別再走了,除非你想你父親受到連累,夏蘿。」他的話語隱含著陰狠。
她震驚的轉頭,「我不准你對我父親出手!」
「喲,看不出你還是個孝女呢!」威脅得逞,銀狼又露出邪惡的笑容。
「你聽見我的話沒有?你敢傷害我父親,我不會饒了你!」她激動的大喊。這世上最令她害怕與不耐煩的人是夏魁,但是她最親愛的人也是夏魁。
「只要你服從,我什麼事都不會做。拿去吧!」銀狼拋出一支手機。
夏蘿伸手接住。
「別想串通傅拓丞,否則我也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他轉身就走。
望著他的背影,她有種被死咬住的惶恐。
她不可能讓銀狼有機會傷害父親,但是……她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突然,胸前的懷表似乎變得沉甸甸的,像是在無聲的苛責她……
第8章(1)
夏蘿像一抹遊魂,外頭亂晃,直到晚上八點,才無奈的回到住處。
她走進客廳,沒想到應該晚歸的傅拓承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居家服,似乎已經回來一段時間了。
「你跑去哪裡了?」他看見她,馬上站起來,手上握著手機。「我打你的手機,都是關機,害我好擔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有什麼好擔心的?」她撇了撇唇,沒告訴他其實她根本沒帶手機出去,當然也就沒開機。
「你出門沒告訴我一聲,今天圭介又不在你身邊,萬一你發生什麼事,我怎麼救你?」看她只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也沒買什麼東西回來,更讓他對她的去向起了疑竇。
夏蘿知道他是為了她好,但是不知怎地,她就是感到難過。
「幹嘛一定要派人跟蹤我?你說你相信我,卻把我當成犯人一樣監視。」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是怕你危險……」
「那只是好聽話,我又不會讀心術,說不定你根本不是這麼想……」她頓住,怔然望著他。
她的脾氣壞透了,明知道他是真的擔憂,卻還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夏蘿,你發生什麼事了?」傅拓丞直覺有異,上前抓住她的皓腕,「你跑去哪裡了?」
她僵硬的轉頭,不敢與他對視,「到處亂晃。」
「不對,你怪怪的。」他沒那麼好騙,正想拉住她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她卻揮開他的手。「夏蘿?」
「你想太多了。」她不能跟他談,因為她很明瞭他洞悉人心的能力,就像檢察官一樣無孔不入,她沒有自信能隱瞞他。
「別騙我!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他緊抓著她,不打算讓她敷衍過去,精銳的雙眸彷彿要穿透她的心。
「星燦集團的事還不夠你忙嗎?」他太敏感了,她發現自己無法蒙騙他,只能用最偏激的方式躲過。「光是你的上司艾蓮,應該就讓你分身乏術了吧!現在你還要監視我,不覺得很累嗎?」
「你……」他眸光一閃,「你在吃艾蓮的醋?」
「沒有。」她面無表情的反駁。
「傻瓜。」他溫柔的摟抱他,剛毅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看來阿京的話還是對你造成影響了,是不是?你放心,我跟艾蓮之間只有兄妹之情,要是我對她有意思,早就對她出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不是說了我沒吃醋嗎?」夏蘿眨眨眼。糟糕,他的體溫太暖和了,讓她好想哭。「我只是不喜歡你老是派人跟在我身邊。」
「我是想保護你。」
「但我覺得自己像個犯人。」
「夏蘿,我不能冒任何危險。」他也堅持。
「因為我的過去嗎?」她的神色一黯,說出連自己都不想承認的事實。
「我做過壞事,賺過黑心錢,其實你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些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