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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陳毓華

  他什麼都沒說,她什麼都沒表示,或許是真的累到神智不清,腰酸背痛致使,在這個純男性的懷裡,她居然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一覺到天亮。

  一早替褒曼梳頭的宮人叫丁香,年紀比起那些十五、六歲的宮人都長了些,一問之下她也才十九歲,卻是皇宮裡的老人。若不是王爺帶她出宮,她的一生能看見的風景就只有皇宮裡用高高的牆所圈起來的天空。

  她一手梳頭的功夫直把阿汝給比了下去,阿汝不服氣得很,轉頭卻追著丁香直說要拜她為師。

  身為側妃,褒曼進門的第一天理當去拜見王妃。丁香為她梳了頭,戴上珠玉嵌寶的百花步搖和獨彧給她的鑽石鏈子,這是獨彧給她門面,省不得。至於穿著呢,也素不得,既不能太過樸素,也不能太過花俏蓋過正妃的風頭。

  沉香從衣櫃裡挑出三套都帶喜慶顏色的衣服,褒曼挑了一件粉艷色挑線穿花鳳縷金拖泥裙子,腰束金鑲寶石鬧妝腰帶下面懸著一大塊圓潤白脂玉雕祥鳥,及以彩線穿組這種不同形狀的玉珮合成一串的禁步。

  最後趿上繡花團錦簇白綾高底雪地靴子,由宮人們簇擁著出了房門。

  房門外,吊著兩盞雙喜字大宮燈,鎏金色的門上貼有黏金瀝粉的雙喜字,就連園子裡的花樹也全繫上了紅綵帶。

  宣姑姑帶領著嬤嬤和侍衛等在外頭,褒曼有些傻眼,不過是見個正妃,需要這麼大陣仗嗎?帶上這一大批人,王妃不會以為她是要去示威的吧?

  可能使喚這些人的,除了王爺還有誰?

  他這是怕自己去了正妃那兒被欺負,給她仗人勢呢。

  盛情難卻,褒曼只能心虛的讓宣姑姑領著她,浩浩蕩蕩的去了正妃住的粹芬院。

  粹芬院不同於她住的長樂院,是身為嫡妻才能有的待遇,整個後院氣派巍峨,金碧輝煌就不用說了,通報之後,下人一去半個時辰都沒回來,褒曼頂著冷颼颼的天,硬生生的站到腳底麻木快要失去知覺。

  但是她頭頂上好歹有一把大華蓋,跟著她來的下人和侍衛們可是什麼都沒有,她有什麼好撐不住的。

  宣姑姑暗地打量褒曼的表情,半個時辰過去,只見她把雙手攏在手爐裡,風帽下的容顏紋絲不動,好像會遭受這樣的待遇,她早就預想到了。

  這樣的氣度和王爺那位動不動就砸了滿屋子玉瓷器洩忿的正妃簡直天差地別,這才是恭親王府需要的王妃啊!

  當然她這話只能在自個兒的肚子裡說,半句不會透出來。她的嘴要是不夠嚴密,早就活不到跟隨王爺出宮甚至到封地來了。

  她能爬到如今這位置有很多原因,嘴巴牢靠,亦是她的優點之一。

  粹芬院的下人像是掐好時間,多一分不曾,少一分也沒有的,準準半個時辰後回來了,說王妃昨日睡得遲,平時起床後精神差不欲見人,側妃請安就不必了,請回吧?

  「請王妃多保重身體。」拿低血壓當借口?既然過場都不讓她走,不要緊,她也省事。

  回到自己的處所,卸了厚重的衣物和釵鬟,踩著溫暖的地板,一杯熱茶入喉,褒曼這才鬆了一口氣。

  歇足了氣,她這才有心情打量自己住的地方。

  所謂的長樂院是和前院以梅花林子隔開的後院,她住的這個地方三明兩暗,明間是廳,次間均為冰裂紋窗檻,糊著紅色紗窗,色澤明妍,是起居室加書房,面積大又寬敞,最裡間的臥房就更大得不像話了,東廂兩翼還有兩處耳房,後罩房及庫房。

  臥房外頭的迴廊與庭院廊下掛了各式各樣的琉璃燈,屋裡,描金鸞鳥的小熏籠裡燃著摻有梅香的上等銀絲炭,這會兒宮人己經把早膳擺好,一早起床就不見人影的獨彧也回來了。

  「參見王爺。」

  「你我夫妻,往後不用行此大禮。」剛進門的獨彧身上還帶著清晨薄霧的濕潤氣息,語畢就進了浴間,稍後才出來。

  他這是幹什麼去了?

  丁香在她旁邊看似不經意的提點著說:「王爺晚上臨睡前有讀書、習字,清晨起來練習弓馬刀劍,打熬筋骨的習慣。」

  原來是這樣。

  誰說古代男人的日子比現代男人好過的?只是拚搏的方向不同,想成功、想立業,想出人頭地的心,不論任何年代都一樣。

  這道理似乎說得通了,他看似和健康兩個字差距很遠,可昨夜靠著他的胸膛,感覺並不單薄,雖然稱不上有肉,但絕對不是排骨。

  獨彧很快換了一身袍子,看著滿桌未動的早膳。「怎麼不先用?」

  「有人一起用飯,飯菜會特別香。」

  「很少有人能陪我一起用飯。」

  獨彧說得稀鬆平常,褒曼卻為之震動,他不是有正妃的人嗎?那位嫡妻都做什麼去了?就算王府和尋常人家的夫妻有些地方不一樣,可再怎麼不一樣,陪相公吃飯這麼家常的事也省略的話,那叫什麼夫妻?

  「往後王爺若是過來,妾身就算再忙也會陪王爺一道吃飯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的聲音雖然仍舊帶著冷意,但聽在褒曼耳裡卻分外悅耳。

  「妾身是女子,不是君子。」她說得俏皮。「不過就算身為女子也要講信用的,沒有信用怎麼跟人家做生意?」

  「本王不是生意。」他一個眼刀子射過來。

  褒曼發現這位王爺只要不爽,自稱就會改為本王,看起來並不若表面上的冷漠,孩子氣得緊。

  「夫妻哪裡不是生意,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就能長長久久,要是合不攏,一拍兩散,分道揚鑣也不是沒有的事。」

  「你不會有和本王分道揚鑣的那天!」

  他不會想跟她說永遠兩字吧?別說現代人不相信,老實說她這穿越女加上重生的人也不相信。

  第十章  側妃生財計(2)

  褒曼用象牙筷子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他的碟子裡。「王府裡的規矩不會是王爺沒動疾子,身為妃子的我們也不能吃吧?」

  「規矩是這樣沒錯,在你這裡不用遵守,哪天我要是晚歸,你自己吃了便是。」

  褒曼在家當閨女的時候飯食也不差,只是這兒的食物更精緻,份量多,菜色也多。

  六個靠山小碟,一格核桃穰兒小菜、一格鮮荸薺拌菱角、一小銀素兒葡荀酒、一小十香瓜茄、一小紅糟鰣魚、一小潑油香椿、一盤燒羊肉、蒜燒荔枝肉、一碗黃熬山藥雞、蔥白椒料桂皮爛羊肉、蒜蓉炒雀舌、野味拌雪藕、炒青菜,兩大盤玫瑰鵝油燙面蒸餅和胡麻粥。

  他們才兩個人,就算她是個吃貨也吃不下這麼多。

  不過她後來才想到,宮裡的皇帝,包括這些皇子們最怕對手無聲無息的在飯菜裡下料,因此在飯食上特別謹慎小心,每樣菜都淺嘗即止,再好吃的菜也不吃超過三筷子,看似浪費的行為卻是為了保命。

  獨彧習慣食不言寢不語,和這麼個人一起吃飯,真的很容易消化不良,可蕭規曹隨,她從今往後都要在恭親王府中度過,就得照著人家的規矩來。

  聞著滿桌子飄散的美食香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扒了一碗好吃到叫人流眼淚的胡麻粥,順手又給那吃東西只往她前面盤子上夾,自個兒還真的每樣菜吃不超過三筷子的男人,夾上一筷子香噴噴、熱騰騰又軟呼呼的蔥白椒料桂皮爛羊肉。

  這一下,他的碗頓時有了一小座尖山。

  布菜伺候是宮女們的事,獨彧也不挑剔她的禮數,自然地問:「這廚子的飯合你的胃口?」

  褒曼笑得兩眼瞇成小彎月,「我們府裡的蔚子沒有王府的廚子煮得好吃,就是蔬食少了些。你這裡的廚子是哪裡聘來的,等會兒一定要提醒我記得打賞。」有人開了金口,她自然要打蛇隨棍上。

  「這裡冬日蔬菜奇缺,府裡還能勉強供應少許青菜,外頭那些平頭百姓只有干蘿蔔能下飯了。」

  褒曼放下飯碗,北越氣候屬於寒帶,人民日子過得不怎樣她知道,但沒想到一入冬連青菜也吃不上,想起來,爹爹疼愛她們姊妹,就算稱不上豐衣足食,至少也沒餓著苦著。

  「有想過讓百姓搭暖棚種些蔬菜過冬嗎?」

  「你的主意不錯,不過緩不濟急,今年的冬天是來不及了。」不知不覺間,居然飯桌上已被兩人風捲殘雲的吃光,宮人們一個個喜不自勝,王爺從來沒這麼好的胃口,能把碗裡的飯吃完己經算很給面子了,側妃果然好大的本事。

  幾人連忙把殘羹剩飯給撤了,換上熱茶。

  獨彧上回說要喝的玫瑰潑鹵瓜仁茶,廚子照褒曼說的法子放了許多的榛子、松子和瓜仁,煮了噴香濃郁的熱茶。

  「王爺嘗嘗味道可好,這就是你上回說要喝的玫瑰潑鹵瓜仁茶。」

  「你還記得?」

  「妾身向來說話算話的。」她屁股翹了起來。

  「本王喜歡你的說話算話。」他嘗了熱茶,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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