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世界是灰的。
他的人生也是灰暗一片,喜怒哀樂懼愛惡欲,皆無。
然而,他看見了她,一道和煦曬得他暖洋洋的光,他想把這樣的光留在身邊,照亮他晦涅的人生。
「餘生太長煞是無聊,你來陪我吧。」瞧著她黯淡的眸,這樣的眸色他不喜歡,他喜歡她那雙明亮的大眼暗充滿生氣。
褒曼呼吸一室,這個男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是求婚,赤裸裸的求婚。褒曼的腦袋都快要不管用了,她剛剛說了那一大串沒能打消王爺的念頭嗎?害她還椎心刺骨的好一會兒。
但是,覷著他整個俊臉羞紅,她的心就這樣亂了一拍。
對他來講,光天化日下對一個女子求婚,比要他的命還不容易吧。
想到這裡她忽然冷靜不下來了,活了三世,她可是第一次被男人求婚,這一想,紅潮就慢慢地爬上她白玉般的小臉,連耳垂都紅透了。
她垂著長長的眼睫,看見有兩隻長條細木匣子遞到她眼前。「這是上回你來王府忘記給你的見面禮。」
褒曼當著獨彧的面打開了她的見面禮,那是一對雙股的金點翠嵌珠寶松鼠葡荀簪,做工精巧,以金屬絲串連而成,鏤空輕巧,線條靈動,女子青絲上分別配戴一簪,必然十分引人注目。
另一隻大匣子裡是一串單鏈鑲鑽項鏈,除了玫瑰形切割鑽石,鏈條和鏈結是用將近二十顆各色寶石和水晶做成的鉑金項鏈。
他顯得有些侷促和小心翼翼。「時間上來不及,否則可以雕琢得更加精細、再添上更多紅鑽的。」
褒曼驚駭莫名。「這項鏈出自王爺的手?」
她見過巴氏那些壓箱底的頭面和飾品,但是遠遠不及獨彧手上的項鏈。就算在現代她也不曾見過這種做工,這是極品,千金難買,而他居然說因為時間不夠,要不然還能雕琢得更加精細……真要讓他精雕細琢,那東西就是鬼斧神工啊!
再說這年頭的飾品都以赤金、銀為主,鑽石是舶來品,在這整個大陸來講不是稀少,而是根本沒有!可這一條鏈子裡就嵌了二十多顆鑽石,最大的有拇指大小,最小的也有小拇指指甲大,真的不容易。
第九章 求娶嬌妾(2)
褒曼看向他一向冷情的眸子,不知怎地看在她眼裡似乎有幾分企盼。
「你哪來這麼多的鑽石?」有錢也無處買的吧。
「孤王擁有一條商道,走海路,去過高麗、東瀛等,最遠還有去過新的大陸,那兒的人民膚色髮色皆與我們不同,這些鑽石都是由那些地方搜羅來的。」
這人居然有一條海上商道,也就是說以後要是有機會想把商品賣到歐洲、日本都沒有問題了。
褒曼眼光閃閃發亮,簡直可以綻放出萬丈光芒。
之前她還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說要另辟一條商業道路,沒想到這位悶不吭聲的爺早已經隨著永定王朝發達的船運佔了先機。
這也算是身為皇子的優勢,國家有任何機制、新策略都能比一般百姓要提早知道和佈局。
這就是優勢,身份上的優勢,普通人永遠都無法企及,氣死人的先天優勢。
她滿肚子的扼腕,可人比人氣死人,這是沒辦法的事,卻聽見獨彧幽幽說道——
「聽說你善於點茶,下回入府,泡壺濃濃的玫瑰潑?瓜仁茶給本王嘗嘗。」
褒曼慢悠悠的回過神來,收了人家這麼大一份禮,點個茶回饋一下算什麼,把她的壓箱底精華都拿出來就是了。
「王爺想喝什麼說就是。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要不然家裡人會找。」她有走失紀錄,雖然還是能自由進出大門,但是得在一定的時間內回去,否則下回就別想這麼通行無阻了。「還有多謝王爺的厚禮。」
獨彧仍覺意猶未盡,往前一大步。「你真要等令姊出嫁後才願意嫁?」
「我真的還小,這麼早談婚嫁不適宜。」婚嫁不是她重生這一世的重頭戲。
「本王答應你,進我王府門後,只要你不願意,本王絕不碰你。」
「我只是個四品官的女兒,沒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不知哪裡入了王爺的眼?」
「人跟人之間只求個對眼。」要是不對眼,什麼都免談。
他記得她的臉,她的聲音,她的人,這就足矣。
僵硬的回到家,一腳輕一腳重的上了床,褒曼癱著就不會動了。
捧著兩個木匣子跟在後頭的阿汝一看二姑娘這副頹廢樣,急忙把匣子放下,「二姑娘,你怎麼從染坊出來就不對勁呢?是有什麼心事?還是哪裡不舒服,阿汝去請大夫來?」
「我沒事,你把東西收起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等阿汝出去,褒曼把枕頭往地上扔,拉上棉被把自己蓋了個密密實實,就嗷了出聲。
哇哇哇一一她就是個當人家妾的命嗎?!
可怎麼辦,她想嫁那個人,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糾結了一晚,隔日褒曼頂著腫得很恐怖的熊貓眼,就算沉香用多少顆熟雞蛋也搗不去她的黑眼眶,沒睡飽加上無法見人,她乾脆鴕鳥的裝死,今兒個就不出門也不見人了。
不過意外總是很多,她沒有把獨彧的執行力算進去。
在他表達了最大善意,而褒二姑娘雖害羞沒說好還是不好的情況下,至少她收了禮,這就表示願意……吧。
因此,老九和宣姑姑還有上回來過的媒婆一大清早便帶著好幾大車的禮物,慎重其事的登門了。
聽到丫鬟的回報,褒曼在房內咬著被子哀號。
獨彧,你就非得要這麼步步逼近?你到底要不要讓人歇口氣?讓不讓人活啊?就不能多給她點時間想想嗎?這畢竟是攸關她一輩子的終身大事耶!
唯一的慶幸是,她身為被提親的對象,是用不著出去面對這些的。
只是褒正濤和巴氏又被雷到了。
不久以前,他那閨女不是才說要等姊姊出嫁再談自己的婚姻大事嗎,怎麼這會兒又允了人家?
將客人安置在正廳好生招待,褒正濤藉故先離了正廳,溜到了褒曼面前「審問」。
「爹。」她搗著臉沒敢見人。
「這是怎麼著?」答案、答案,他要答案。
褒曼把雙手放了下來。
褒正濤抽了口冷氣。「還是遮起來吧。」
唉,這丫頭,有必要因為怕他這當爹的不答應,徹夜都沒睡好嗎?他很開明的好不好……
唉,看來女.兒到底.是對王爺動了心。
褒正濤完全會錯意女兒的表情。
「今兒個恭親王府的人來了,這回理直氣壯說是你允了王爺的婚事,婚姻不是兒戲,你允了人家這事是真是假?」
「爹的意思為何?」她總不能跟爹說自己被一條鏈子和震撼人心的誓言給收買了吧,有口難言,很痛苦耶。
唉,看女兒那表情、那神色,加上那熊貓似的眼,他還有什麼不瞭解的。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之前千百個不願意,如今又一副小女兒心思,女人哪,實在難理解。
「王爺那身子看起來並不是個強壯的,你考虎清楚了?也不在乎?」
「女兒想清楚了。」她爹是真的設身處地為她設想,怕她嫁過去沒多少年就守寡,即便會被冠上不敬的帽子,他還是說了出來,身為女兒的褒曼感動至極。
褒正濤撣了撣袍子,唉,還以為女兒可以多留兩年,結果……「爹就照你的意思去回了媒婆。」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他感慨至深。
知悉消息的褒姒一等父親離去,立即帶著兩個大丫頭過來褒曼的院子,「你怎麼應了恭親王府的婚事?你年紀輕,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找。何況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王府是什麼地,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面具,講的話得擰著心思去聽,你心思單純,怎麼過得了那樣勾心鬥角的生活?」
「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好日子壞日子得過了才知道,一妻一夫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就算得到,男人中途變了心,那又如何?人生路途上的變數太多,這時候的我覺得他好,所以我願意嫁,倘若以後他做出對不起我的事,那也是以後的事了。」褒曼由衷回答。
「你叫我怎麼說你才好?」褒姒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瞪著妹妹。婚姻是女人一輩子的事,她卻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嫁,八匹馬也拉不回,獨彧那男人到底給她吃了什麼藥?
褒曼伸過小手拉住褒姒的,感受她手上的溫度。「姊姊別生妹妹的氣,我今日嫁給了他,或許改日會後悔,但是我不會後悔今日做的這個決定。還有,難道妹妹嫁人,我們就不是姊妹了?那可不行,你倒霉做了姊姊,往後妹妹要是過得不順遂,姊姊就多幫襯著我吧。」
「還真敢說,真出了事,你不許哭到我這裡來!」她虎著臉,這種明擺著跳火坑的事情為什麼講也講不聽,真想敲她的頭。「那我就哭到姊夫那裡去好了。」「八字還沒一撇,哪來的姊夫?」褒姒繃著的臉通常在褒曼的笑臉攻勢下,很快會蕩然無存,這回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