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微塵壓根不信他的話,而楚瀾光向來話中有話,她就算是費心去想,也不見得能想得明白,素性就不去費那個心思了。
楚瀾光見她的眸子裡又閃爍起星光點點,忽然笑道:「你總是喜歡東想西想別人的事情,自已的事情怎麼不好好想想?」
「自己的事情?什麼事情?」她張著嘴有些傻。
他用力捏了下她的鼻子,「還裝傻?那天從京城出來的時候,我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你為什麼不回答?」
她的臉陡然紅了,囁嚅了一聲,「我都下定決心要一輩子當你的奴婢了,你還問這個做什麼?」
「奴婢?我又不是有錢的公子哥兒,要奴婢做什麼?」他態意暢快地笑著,忽然將她才包起,一把扔到高高的柴木堆上,然後揮舞著馬鞭,揚著頭笑問她,「怕不怕?」
他是問她怕不怕高?還是問她怕不怕此後要面對的風雨?
易微塵微低著頭,迎視著他笑吟吟的眉眼,果斷而大聲地回應,「不怕!」
他的眉目瞬地像是在春風中舒展開了似的,將馬鞭揮舞得更高。
楚瀾光朗聲笑道:「那好,我們就走吧!」
前路漫漫,還有荊棘叢生,儘管他們並不知道前方等待著兩人的會是怎樣的凶險,但是這一刻的他們,面帶從容的微笑,胸懷溫暖的情意,兩人攜手同行,共赴難關。
人生在世,有此一人相伴此生,豈不足類?
番外之篡國終點(一)
七年後,苧蘿南陽山。
岳雲飛從漫天飛舞的大雪中走回營帳,一身的雪花、通體的寒意,讓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帳內一名身材壯碩、容貌冷唆的藍衣男子,見到他便站起來躬身道:「殿下回來了。」
「尚旗,有什麼吃的可以給我先吃一口?」他邊說邊靠近大帳中間的火爐。
郭尚旗遞過來一塊烤紅薯。
岳雲飛接過笑道:「這個時候吃一口烤紅薯,真是比在皇宮之中吃山珍海味還要美味。」
說著,他就剝開軟軟的紅薯皮,連吃了好幾大口。
郭尚旗默默地看著他,直到他忽然停住動作,低歎一聲,「尚旗,這樣的烤紅薯,我們還可以吃幾天?」
「殿下還可以吃七天。」語調波瀾不興,卻足以聽出極大危機已迫在眉捷。
岳雲飛的手垂了下去,「我還可以吃七天,也就是說下面的士兵們已經吃不到七天了,是嗎?」
他沉聲道:「若是根食補給退遲不到,我軍三日之後可能就要斷糧。」
「士兵們知道嗎?」
「雖然消息尚未公開,但應該隱瞞不了多久。」郭尚旗建議,「殿下,讓我突圍出去接應運糧的隊伍吧。」
「不行。」岳雲飛皺眉拒絕,「他們切斷我軍糧草,應該不只是為了讓我們斷糧、困死大軍,必定還想將你調虎離山。倘若你走了,我……未必抵檔得住敵軍的攻勢。」
沉默許久後,他又說:「尚旗,或許我們應該與叛軍談列。」
郭尚旗濃眉更起,「殿下,您忘了陛下說的話了嗎?寧死也不能向敵軍示弱。談判……陛下必定是不肯的。」
「但對方已經奪取了我們苧蘿一半的江山,我們手中沒有任何優勢,甚至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首領是誰,只能被動地一次次由著對手打壓我們的軍隊,令我們疲於奔命,一尚旗,你知道南陽山另一面,被叛軍佔領的土地上,百姓們最近在唱什麼歌謠嗎?他們唱著——
「苧蘿皇帝心慌慌,龍軍如神統四方。一朝乾坤顛倒日,看誰笑坐龍椅上?」」
郭尚旗哼道:「這不過是敵軍故意放出的流書蜚語,用來動搖軍心。下面的士兵尚不許聽信傳唱,殿下又何必輕信?」
「我不是輕信,我只是擔心。如今這歌謠連我都聽到了,還有多少人設聽到?苧蘿僅存的半壁江山上,還有多少百姓在偷偷傳唱?三年啊……不過三年……為何苧蘿竟變了這麼多?」
三年前,苧蘿境內出現了一支神秘的軍隊,有人說是山賊,也有人說是流寇,而他們自稱龍軍。
這支軍隊,從不對百姓進行騷擾掠奪,卻一次又一次地襲擊駐城守軍的糧倉,行動詭異,難覓蹤跡。
起初皇帝只當是有盜匪搗亂,但屢次派兵圍剿都沒有結果,反而惹得國內人心惶惶,更傳說是有一支來自幽冥地府的軍隊與苧蘿為敵。
兩年前,遠在靈川的前二皇子長子,即靈川侯,突然在靈川宣佈脫離苧蘿朝廷,稱王自治。岳郁庭大怒,連發七道聖旨痛斥,更調兵清剿,沒想到這一戰竟輸。
從此朝廷元氣大傷,更讓四方諸侯蠢蠢欲動,幾名原本駐守邊疆的老皇室成員紛紛有改旗換幟的心思。
一年前,這支龍軍再度現身,連奪四座城鎮,並以「圓月」兩個字做為領軍首將身後大旗的標誌,令人紛紛猜側,到底是說這將軍的名字叫「圓月」?還是有其他的意思?
而「圓月」兩字對於苧蘿百姓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就在二十餘年前,宮中曾經發生了一起說不清道不明的內亂,縱然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出,各種風聲卻早已被百姓口耳相傳,稱為「圓月之亂」。
而如今最新的傳棄口是,當年身為太子的當今皇帝岳郁庭,因為得知先帝在臨終之前欲改立太子,於是起兵謀反,不僅殺死了先帝,還殺死了遺招中指定的皇位繼承人一二皇子及幾名知情的重臣。
之前靈川侯造反便是為父報仇。
這個傳聞更是令龍軍添上一抹奇異色彩,大家都想知道如今這「圓月」,與當初那個「圓月」到底是不是同一個意思?若是,那這支龍軍到底是由誰統帥?它出現的意義又是什麼?
岳郁庭聽到這些消息後,即神色陰沉她下達旨意——一盡快剿天叛軍、活捉叛軍首領、平息四起的謠言。
但是一年過去,這三件事一件也設有達成。隨著板軍的勢冷逐漸壯大,掠奪的城池越來越多,原本只能暗中談論的流言蜚語,已經變成半個國家內可以會開談論的國家大事。
岳郁庭氣惱得忍無可忍要御駕親征,被太子和一干老臣極力勸阻,而太子要來由自己代父出征,但他不放心,便要新任的兵部尚書郭尚旗隨同前往。
郭尚旗在四年前姿了公主岳雲霓,說起來也是自家人,可以讓他放心。
原仃五萬大軍要在三個月內手定叛軍,收復失地,然而,大軍最終卻被困在南陽山北面,糧草補給已經成了眼前急需解決的難題。
三天前,苧蘿軍糧倉被燒,運送糧草的大軍被阻截在三十里外。
三十里的路程本不算多遠,卻說什麼也無法趕到。
眼看大軍存糧日益減少,身為主帥的岳雲飛憂心仲忡,卻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尚旗,今日我巡營對,發現士兵們一個個臉上都沒有精神,顯然已對此戰沒有信心。失去信心的部隊,如何能得勝?」岳雲飛歎口氣地提議道:「不如我們先撤軍吧。往回撤到五十里的方州,那兒地方足夠大了,裡少可以容納一、兩萬的人馬。」
「殿下,我今日收到一封加急密函。」郭尚旗將手邊那封已經拆開的信函遞給他,「方州……只怕已在敵軍手中了。」
他大驚失色,「怎麼會:方州的守將蔡天翼不是陛下特封的守天侯?陛下在我出征之前,特意和我說,其他人未必靠得住,但蔡天翼年輕時是一員曉勇猛將,可以一檔十,方州在他手中,至少可以再守位一年,這才過了多久……」
「方侯爺是員虎將,但是前夜被人刺殺了。方州群龍無首,所以……」
岳雲飛咬著牙根說:「敵軍這是連退路都不給我們了。這一趟,只怕是回不去了……」
「殿下不必如此悲觀。京城方圓八百里的地方畢竟還在我軍手中。我有一條突圍之計,若能達成,或許可以解燃眉之急。」
郭尚旗沉聲低語的內容,讓他眼睛一亮,「真的?」
「此計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殿下請不要聲張。」郭尚旗虎目凜凜,「也許兩軍勝敗,就在比一舉!」
南陽山的另一側,蘇縣。
一個看來五、六歲的男孩子提著一盞紅燈籠,瑞瑞跳跳的跑進一間掛著「將軍府」匾額的大宅之中,一邊跑一邊叫道:「娘。你看這盞紅燈籠好看嗎?」
內院走出一名少婦,容貌清麗,滇怪道:「冉兒,誰准你到外面亂跑了?」
那小男孩笑道:「是歐陽叔叔給我買的。」
少婦一愣,「歐陽嘩回來了?他人呢?」
「和爹還在後面,說要等什麼人……讓娘先和我吃飯。」
少婦歎氣道;「你爹心中只有他的大事。」她神色憂愁的伸手拉起兒子,回了內院。
此刻,在將軍府的牆頭上,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院中的動靜,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郭尚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