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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煓梓

  花橙藜在兩年前就來過彌新鎮,當時她只探索了半座山,剩下的另外半座,她一直想找機會把它探勘完,卻因為接掌回春堂而抽不出空,如今總算可以如願以償。

  花橙藜因為時常出門採藥,腳程比一般女子快,耐力也更為持久,如果不是經常勞動,是很難追得上她的。她以為蒲硯卿一定迫不上她,誰知道他一路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她後頭,她想甩都甩不掉。

  「店家,麻煩給我一碗涼茶。」走了約莫十里路,好不容易瞧見有人在路邊賣茶,花橙藜幾話不說進到茶棚,跟店家買茶喝。

  「好的,涼茶一碗。」店家手腳刊落地舀了碗涼茶端給花橙黎,她才要喝第一口呢!就瞧見蒲硯卿也進茶棚,隔著矮小的桌子,和她面對面坐下。

  「我也來一碗涼茶。」他一副偶然相遇的痞子樣,氣得花橙藜把目光轉往別處,就是不看他。

  「一碗涼茶。」店家把涼茶放到蒲硯卿面前,蒲硯卿一口氣付了兩個人的錢,逼得花橙藜不得不回頭跟他抗議。

  「我不需要你替我付錢。」她自己有錢。

  「你不要的東西可真多,不要人付錢,不要人關心,不要人保護,你乾脆直接說你要什麼好了。」蒲硯卿話說得尖銳,充分顯示出他的不滿,看來他是真的很不爽。

  「我不要你跟著我。」花橙藜的心情沒有比他好多少,她一個人出門採藥就是想靜下心思考一些事情,他卻死皮賴臉跟著,教她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你能不能想一些肯定的東西,不要老是搖頭拒絕?」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他發現她表面上像仙子,對人處處付出關心且極有耐心,內心其實封塞自閉,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我才沒有——」

  「沒有才怪!」他冷哼打斷她的話。「你現在就在拒絕我,就為了一碗該死的涼茶。」一碗涼茶才幾個銅錢,就算朋友間互相請客都不為過,他在回存堂住了四個月,打擾了她四個月。她卻連一碗涼茶都不讓他請,這是什麼道理?

  經他這麼一說,花橙藜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他說的那些毛病,因為週遭想關心她的人太多了,她只好一直搖頭拒絕,怕給別人添麻煩。

  「我沒說錯吧?」她難得的沉默,證實他射中紅心。

  一般來說她只有在面對自己錯誤的時候,才會保持沉默,其餘的時間,她可是非常伶牙俐齒,只是長排太像仙子,說話的語氣太像仙子,讓人很容易忘記她其實是個女霸王。

  「我喝完茶了。」她也不回答對或是不對,拿起包袱繼續趕路。

  她突然起身離開蒲硯卿愣了一下,一邊詛咒一邊把剩下的茶統統倒進嘴裡,咕嚕嚕喝完後慌張地拿起包袱繼續跟在她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就算不是並肩而行,看起來也像結伴同行。

  你能不能想一些肯定的東西,不要老是搖頭拒絕?

  花橙藜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想他剛剛說過的話。難道在外人眼裡,她真如此冷漠?她一直以為自己善良親切,似事實似乎並不是如此。

  這是花橙藜頭一次思考醫藥以外的東西,過去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直到被他一語道破,她才恍然發現,自己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

  花橙藜並不足那種喜歡炫耀的人,更多時候她喜歡躲在姐妹的後面,讓她們代替她接受榮耀。對花橙藜來說,沒有什麼比解決問題更令她快樂,可蒲硯卿的說法,彷彿她才是製造問題的人,令她很不能接受。

  她越想越不舒服,腳步越走越快,後頭的蒲硯卿跟得越辛苦。

  花橙藜想回頭罵他活該,誰要他亂說話?似如果這麼做,就代表她承認他說得有理,所以她堅決不回頭,要他自己知難而退。

  正巧他就是打死不退,決心這玩意兒人人有,她沒有比較特別,大家就來比誰比較有耐心好了。

  經過這四個月的特訓,蒲硯卿不但學會武功,學會喝酒,學會游泳,還學會厚臉皮。他明白有些事是不能退縮的,比如感情。過去他什麼事都靠別人,未來任何事他都將靠自己,他要成為一個掌握未來的男人,這意味著他必須先掌握自己的感情,他的人生才能夠再往前跨躍一大步。

  兩個人就這麼對上了,誰也不讓誰。

  走了近一天的路,他們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到達彌新鎮,接下來就是住宿問題。整座彌新鎮只有一家客棧,而且規模非常小,只有六個房間,想要不開門就看見彼此都很困難。

  「哼!」

  蒲硯卿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她,他只是說實話,她不愛聽他也沒辦法。

  整個晚上,蒲硯卿一直處於半打盹的狀態,怕自個兒萬一睡著,明天早上會來不及起床被花橙藜甩掉,他不能冒險。

  相對於蒲硯卿的不敢人睡,花橙藜倒是一夜好眠。

  睡飽飽才有精神采藥,她可不想因為睡眠不足,錯把有毒的雜草當成藥草採回家,這可是會出人命的。[熱m書&吧p獨@家*制#作]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她向來奉行不悖,今幾個也是早早起床。

  「早啊!」

  不巧對房也有只早起的小鳥,等著抓她這隻小蟲。

  「哼!」她根本懶得跟蒲硯卿打招呼,擺明了還在記恨。

  「看得出來你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一邊打呵欠一邊消遣她,若不是那張俊秀的臉沒變,實在很難令人相信,他就是四個月前那個任性但直率的公子哥兒,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

  「不要你管。」花橙藜難得動怒一一不,是根本不會動怒,因為她認為世界沒有什麼真正值得生氣的事,然而此刻她卻氣得半死。

  「不管就不管。」說蒲硯卿靈敏也遲鈍,他看穿她的真實個性,卻看不出來她正在生氣,還一個勁兒地聳肩。

  氣死她了!

  花橙藜當著他的面甩上門,這很稀奇,通常都是他甩門,莫非她轉性了?

  蒲硯卿直到此刻才察覺到花橙藜不對勁,他把這視為兩人感情的一大進步,因為在乎才會生氣,不是嗎?

  花橙藜的表現給了他信心,他有預感這回他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贏得佳人芳心,就看接下來的發展。

  因為花橙藜很早就要上山,除了賣燒餅的鋪子有營業以外,其餘的店舖沒有一家開門。花橙藜跟燒餅鋪買了鋪裡所有燒餅,準備帶上山去大啃特啃,隨後趕到的蒲硯卿一個燒餅都沒買到,只能望著她的背影乾瞪眼。

  沒良心的女人,留幾個燒餅給他會怎樣,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活該!

  花橙藜背對著他頑皮地吐舌,頭一次發現整人其實也滿有趣的,誰要他喜歡當跟屁蟲。

  蒲硯卿一路挨餓跟著她上山。不同於羅新鎮平整的山丘,彌新鎮這座山要難爬多了,並且道路崎嶇、雜草叢生,若沒有工具開道,根本無法前進,逞論是採藥。

  摘糕,忘了帶刀子上山。

  花橙藜一向就崇尚有備無患這個鐵則,臨行前一定帶齊工具,但她這回倉促成行,整理包袱的時候又心不在焉,好多該帶的東西都沒帶。

  她正煩惱怎麼開路,完全沒有採藥經驗的蒲硯卿,這時不曉得從哪裡變出一把刀子,喇喇喇幾聲,就幫她開好路。

  「我剛好也要走這條路。」他悠閒地把短刀插回腰際的皮袋,在心中大大感謝小七子,幸虧他出發之前,記得問小七子上山該帶些什麼東西。他也不吝指教,給了他一堆有用的建議。

  ……

  「我走另一條路。」好笑的是,一向理性自製的花橙藜突然拗起來,硬是不接受他的好意。

  「好吧,那我也走另一條路。」他抽出刀唰唰兩聲,又幫她開闢另一條路,這回她不走都不行,因為再也沒有第三條路。

  「你哪來的刀子?」其實她最恨的是她忘了帶刀這件事,這在平時無所謂,但今天她就是特別在意。

  「小七子給的。」這刀好像叫開山刀,聽說是鎮上的一個女打鐵匠打的,鋒利得要命。

  「小七子借你刀子?」可惡的小七子,不提醒她帶刀就算了,還將刀子借給她的仇家,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跟他算帳。

  「是啊!」蒲硯卿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好心幫她開路也有錯嗎?女人心海底針,他永遠也摸不透。

  他除了摸不透花橙藜的心以外,還莫名其妙成了她的仇家,只因為他把她隱藏的事實說出來,就被她記恨到現在。

  兩年沒來這座山採藥,除了雜草長得更茂盛以外,同時還增加了不少兩年前沒見過的藥草,只瞧見花橙藜這邊跑跑喊:「這是什麼?」那邊跳跳,自問自答:「這樹的果子長得好奇怪,到底能不能吃啊?」開心的模樣,恍若一個找到寶藏的小孩,看得蒲硯卿既為她高興,又為她擔心。

  根據小七子的說法,她每次只要一發現新藥草,所有注意力都會集中在新藥草上,根本無暇管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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