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得下定決心,把三公子送走才行。」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幫蒲青典出點子,蒲青典聽來聽去只聽到最後一句最重要的話。
「楊大人,您要老夫將卿兒送走?」蒲青典沒想過還有這個解套方式,一時之間愣住。
「這是最好的辦法。」楊大人點頭。「這個月是關鍵時刻,小弟建議蒲大人先將三公子送往別處一段時間,等到您順利取得大理寺少卿這個官位,再將三公子接回來。」
此話有理,大夥兒的意思也是這樣,就看蒲青典捨不捨得將他最疼愛的小兒子送到別處去。
「楊大人的主意雖好,但小兒硯卿的脾氣拗得很,如果沒有正當理由就強行把他送走,我怕他會把事情鬧得更大。」蒲青典也贊成楊大人的意見,只是有所顧慮。
「蒲大人何不以養病做為借口,如此一來,就有正當理由將三公子送往他處。」楊大人再建議。
「這是個好借口。」蒲大人大喜,終於找到解決方法。「但是,要將卿兒送往何處才好?」送回應天老家必定有人照應,就怕硯卿不肯回應天……
「蒲大人可將三公子送往﹃回春堂﹄。」楊大人早想好了地點。
「回春堂?」這是什麼地方?
「是一座醫館。」楊大人解釋。「回春堂位於距離京城八百里遠的羅新鎮,原本由三位女大夫主持,不過其中兩位已經嫁來京城,現在只剩一位女大夫主持醫館。」
「沒想到大明國還有女大夫。」蒲青典驚歎。
「小弟乍聞時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聽說這三位女大夫的醫術相當高明,尤其是現今掌管醫館的女大夫,被稱為女神醫,一定能妥善照料三公子的身體。」
既可避免麻煩又可以養身子,一舉兩得,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就這麼辦!」蒲青典決定。「就將卿兒送往羅新鎮……不過,老夫需要先派人到羅新鎮打點一切嗎?」先租棟房子或是包下客棧……
「這倒不必。」楊大人搖頭。「回春堂本來就有在收留病人,不過要先寫拜帖自陳病情。」
「什麼,寫拜帖?還要自陳病情?」天下竟有這麼跩的醫館?
「是的,蒲大人。」楊大人又點頭。「對方會視拜帖的內容決定要不要收留該名病患,所以小弟建議蒲大人最好把三公子的病情描述得嚴重些,對方才可能答應收留三公子。」
其實也不必過於添油加醋,蒲硯卿本身的毛病已經是一大堆,不然蒲青典也不會這麼頭痛。
「這事兒簡單,卿兒的身體本來就很糟,要詳細描述不難。」就怕寫得太過火對方嚇到反而不敢收,到時就麻煩了。
「如果能將三公子的病醫好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達到拖延的目的,只要能拖過這一個月,便不會對蒲大人的仕途造成影響。」大家也可保平安。
「楊大人言之有理,就按照楊大人的意思。」蒲青典深深明白這次爭奪官位對同儕的重要性,畢竟大夥兒都要靠他發達,可不是光他一個人的事,每個人都想出力。
「老夫今兒個就寫拜帖。」蒲典青再不捨,都決定將蒲硯卿送走,以免妨礙仕途。
「蒲大人英明!」大夥兒忒狗腿,紛紛向蒲青典敬酒。
蒲青典拿起酒杯笑呵呵,彷彿看見自己穿上大理寺少卿的官服,威風八面。
「來,喝酒。」
「乾杯!」
「乾杯!」
鏘!
陞官的代價是送走他最疼愛的小兒子,但為了官位,一切的犧牲都值得。
馬車的車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嘎吱嘎吱地響,一如蒲硯卿低落的心情。隨車的僕人不時地轉頭看向身後的車廂,深怕蒲硯卿一個想不開中途跳車,真變成如此,他們可就麻煩大了,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安全把他送到羅新鎮,交到花橙藜的手中。
馬車持續往前走,蒲硯卿一個人獨自坐在車廂裡生悶氣,怪他無情的爹娘。
卿兒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到底是個男人,以你現在的身子骨如何娶妻生子?怎麼傳宗接代?不如聽爹的話,到外地好好養病,等把身體養好了再回來,爹和娘才放得下心。
是呀!你爹特地為你找了一位有名的大夫,他答應讓你到他的醫館養病,你可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回來,啊?
五天前爹娘聯手,用拐的用騙的用哄的,不管他的意願硬是將他架上馬車,就怕他待在家中破壞爹親的好事,因為他想要陞官。
他知道,他統統都知道!
「可惡!」蒲硯卿狠狠地打了車廂內的木牆一拳,聽得車廂外的僕人膽顫心驚,要馬伕快點趕路。
他根本是被雙親流放的,還敢騙他是為了他的身體好,完全是一派謊言!
蒲硯卿越想越氣,無法理解雙親為何如此狠心,只為了一個小小的官位,就把自己的兒子流放到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什麼「羅新鎮」,他根本聽都沒聽過,遑論從京城出發還得兩天才走得到,可見這座小鎮有多偏遠。
想他堂堂大理寺正蒲青典的三公子,竟被流放到這偏遠的小鎮,這口氣叫他怎麼嚥得下去?
蒲硯卿整個胸口都是遭雙親流放的怨氣,他甚至氣到開始低鳴,車廂外的馬伕拚了命地趕路,眼看著就要抵達羅新鎮。
「快快快,千萬要在三少爺開始發脾氣前抵達回春堂,不然咱們可慘了。」僕人急得半死,馬伕趕得要命,唯恐蒲硯卿半路發飆害他們達不成任務。
所幸回春堂黑底描金的招牌很好找,他們不必多加問路,遠遠就瞧見「回春堂」三個大字,馬伕和僕人懸了一整路的心,方能放下。
「總算到了,呼!」僕人和馬伕將車子停在回春堂門前,長長吐了一口氣。
「呃,三少爺……」問題到了是到了,誰來請蒲硯卿下車?這可難為了馬伕和僕人。
誰都沒膽去請蒲硯卿下車,怕挨他一頓排頭,有苦說不出呀!
馬伕和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決定一起開口請蒲硯卿下車。
「三少爺,醫館已經到了,請您下車。」僕人已經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料定蒲硯卿一定破口大罵,喝斥他們大膽。
「哼!」車廂內的蒲硯卿打定主意不讓下人稱心如意,既不吵也不鬧也不下車,看他們怎麼處理。
僕人和馬伕面面相覷,一臉無奈。
「三少爺,求求您下車吧!」最後還是僕人先開口。「老爺吩咐小的,一定要將三少爺送進醫館,請您別為難小的,趕快下車吧!」
「是啊,三少爺。」馬伕一旁幫腔。「老爺也要小的幫忙讓您進醫館,您這樣小的無法向老爺交代,拜託您行行好,下車吧!」
「我才不下車!」蒲硯卿和下人卯上了。「我管你們要怎麼向我爹交代,反正我就是不下車。」誰也別想勉強他住在這座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小鎮,他絕對不踏進回春堂一步!
「三少爺,拜託您下車吧!」
「是呀,三少爺,請您下車吧!」
「不下!」
「三少爺!」
主僕三人在回春堂門口上演一場求神拜佛的戲碼,馬伕和僕人差點沒有跪下來拿香拜蒲硯卿,求他大少爺大發慈悲饒了他們這兩個一個月掙不了幾兩銀子的下人。
第1章(2)
「外頭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吵?」回春堂內的花橙藜正在為病人把脈,聽見門外有人吵吵鬧鬧,不禁攢起秀眉,問一旁的小六子和小七子。
「我去瞧瞧。」小六子自告奮勇到外頭關照,只看見馬伕和蒲家的家僕對著車廂求爺爺告奶奶,拜託他們的少爺下車,他們才能夠回京城覆命。
「橙藜姊,外頭停了一輛馬車,車廂掛著的布幔上頭寫了兩個大大的﹃蒲﹄字,你看是不是蒲家的少爺到了?」小六子看清楚後回醫館正廳回報,花橙藜寫好藥方子後要小七子照藥方抓藥,自個兒則是走到門口一探究竟。
馬車確實為蒲家所有,只是蒲家的少爺似乎不怎麼安分,堅決不肯下車。
「三少爺,小的求您了,拜託您快點下車吧!」
馬伕和僕人死求活求,蒲硯卿不下車就是不下車,眼看著再拖下去就要拖過中午,花橙藜不由心生一計。
「橙藜姊,確實是蒲家的少爺沒錯吧?」小六子的脖子拉得長長的,試圖從馬車的小窗戶看清楚蒲硯卿的面容,但他藏得很好,根本看不見。
「是蒲家的少爺沒錯。」脾氣跟信上描述的一模一樣。
「他好像不肯下車。」自從花橙蕾、花橙茜陸續嫁到京城以後,小六子和小七子兩兄弟就到回春堂幫花橙藜的忙。難纏的病人他們見多了,還沒見過脾氣這麼拗的,下人求了半天還不吭聲,分明急死人。
「所以我想到一個方法請他下車,這就需要靠你幫忙了。」花橙藜見過的難纏病人比後院栽種的藥草還要多,不認為對付蒲硯卿有什麼困難,最重要的是要用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