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勾結御史,屈打成招!」徐士維哪那麼輕易投降。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項沛棠輕歎,舉手擊掌,立刻有兩名侍從托著大木盤從外頭進來。「閻兄,請。」他又把主導權交回給閻逍。
「鋪子裡有問題的款項,全和閻逸在錢莊所存入自己名下的金額、時間相符合,我已經全部查出,都夾了紙箴做了記號。」閻逍手一揚,端著帳冊的侍從立刻走到閻逸他們面前。
插入標記的紙箋讓本本帳冊幾乎都比原本厚了半本,徐士維啞口無言,用不著翻那些帳冊,他就知道他們在裡頭動了多少手腳。
「這塊玉,是我從死去的叔父手上拿下來的。」閻逍繼續說道,看向閻逸的視線變得更加沉冷。「而這條腰帶,是他們從你房裡找出來的。製作這條腰帶的錦織坊老闆確認,當初是你拿著這塊玉請他訂製了這條腰帶,世上再也沒有第二條。」
閻逸嚇得說不出話來,癱坐椅上,沒辦法反應。完了,什麼都完了……
「還有呢,」項沛棠輕咳兩聲,開口說道。「趁著昨天兩位待在這裡的時候,我請仵作檢驗閻老爺的遺體,發現他身上有多處傷痕,證明他死前受到脅迫,而他的右掌心,被那塊玉壓出了紋路,足見他握得有多用力。」
「閻逸,我待你有如親弟,如果你想要當家這個位子,只要開口,我可以讓給你。」閻逍沉痛道。「你不該這麼做,更不該害死叔父。」
「我才不希罕你讓!那明明是我的,都是我的!」強烈的打擊和震驚讓閻逸陷入瘋狂的狀態,嘶聲大吼。「誰叫那死老頭說要報官,他要是沒那麼護著你,我也不用殺了他啊!」
「閻逸!」徐士維怒喊,已來不及阻止,他那些話已等於承認罪行。
「你到了這個地步還不知道錯嗎?」閻逍疾聲大喝。「你要是沒殺死叔父,我甚至想過對你陷害我的事既往不咎,是你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閻逸愣住。是嗎?是他害得自己這麼慘嗎?
「你沒失憶?」徐士維咬牙恨道。他們疏忽了,被他瞞過了!
「自始至終,我一直記得清清楚楚。」閻逍看著他,一字一字緩緩說道。「假裝失憶,只是為了讓你們跳進陷阱。」
「可惡!你去死吧!」徐士維尖叫,抽出懷中短劍朝他刺去。
閻逍將朱履月護在身後,微一偏身,伸手朝徐士維手腕一搭一翻,立刻將他手中短劍奪下,壓制在地。
徐士維見已無法挽回頹勢,崩潰地放聲大哭。
「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朱履月嚇壞了,抓著閻逍的手著急審視。
「沒事,我沒事。」閻逍緊擁著她,用暖言安撫她慌亂的心。
「又罪加一等。」項沛棠搖頭,朝手下喝令:「把他們兩人押入天牢,等候判決。」
一群人立刻上前架起閻逸和徐士維,離開大廳。
項沛棠見王捕快還呆在那兒,戲譫道:「還不走?難不成你在等著抓貨真價實的閻大爺回去領罰嗎?」
「是、是!」王捕快回神,趕緊和手下走得乾淨。
瞄了一旁緊緊相偎的夫妻一眼,項沛棠很識趣地悄悄離開,準備去跟黎之旭報告狀況。
「太好了,太好了……」朱履月倚在他胸膛,不住輕撫他的臉,像是要確定他的存在似的,哭得泣不成聲。
「別哭,是我,五年前和你成親的相公……」閻逍在她臉上不斷輕吻,一邊低聲喃道。
「只要你說我都信……」朱履月緊緊抱住他,想到他遭遇到的一切,哭得幾乎無法喘氣。「你那些傷……他們是怎麼對你的……他們怎麼下得了手……」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熬過來了,回到你身邊了。」他輕撫她的髮絲,低聲哄道。「我要給你甜蜜幸福,我也會保護你讓你能牢牢抓住,別想那些了,我不想看到你哭。」
「嗯。」朱履月急忙抹去淚水,強忍著不哭泣。
那溫馴的神態讓閻逍莞爾。「怎麼昨晚叫你走,你就沒這麼聽話?」
「我怎麼能丟下你……」想起昨晚的恐懼,她忍不住又淚眼汪汪了。
「是我不好。」閻逍歎了口氣,自責地將她攬靠懷中。「我怕他們會從你身上看出端倪,不得不說出那話,對不起……」
「沒關係,只要你能平安,我沒有關係。」朱履月抬頭看他,給他一個心滿意足的笑。
「別那麼刻薄自己,任性一點。」閻逍忍不住擰眉,對她的義無反顧又是感動,又是心疼。「不是只有妻子要服侍丈夫,丈夫也要寵愛妻子,我喜愛你的溫順善良,但我更希望,你能對我說出自己想法,你懂嗎?」
朱履月眨眨眼,看著他,雙頰微赧紅。「那……那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
學得這麼快?閻逍點頭。「當然可以。」
「給我一個笑容好嗎?我想看你的笑……」她輕撫他的下頷,說出讓她害羞的請托。
閻逍心頭盈滿感動,他的小女人,是如此愛他,他怎麼能不深墜在她的柔情之中?她是如此令人著迷……
「好,」他揚起笑,深情地望進她的眼裡。「我不僅要給你笑容,還要給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五年前,他們介於熟悉和陌生之間,而五年後,他們深戀彼此,攜手相伴,實現了他們那時在分離前默許的諾言。
尾聲
三個月後。
日陽照進了閻家前院,僕傭忙碌地為主子的遠行作準備。
閻逍站在駿馬旁,束緊馬轡上的皮繩。高大健碩的體格穿著一身勁裝,更顯英挺。
站在長廊上的朱履月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手足無措地攢著衣角,強忍著別讓盈眶的眼淚掉下。
這是他回來後,第一次離家遠行。
當年送他遠行,她並不懂得什麼叫難過,而今,她懂了,沒辦法想像睜開眼旁邊是空蕩蕩的榻,沒辦法想像聽不到他在耳邊輕喚的溫潤嗓音,沒辦法想像看不到他的笑。
她的心像被什麼揪緊似的,喘不過氣來,直想叫他別走,殘存的理智,勉強抑著她別說出這種任性的話。
將她的依依不捨看在眼裡,閻逍帶著淡笑,並沒有對她說什麼,而是輕巧躍上馬背。
看到他要走,淚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朱履月趕緊背過身子,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眼淚,也怕再看著他,真的會喊出要他別走的話了……
馬蹄聲響了,卻是來到她的背後。
「沒話跟我說?」帶著笑意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朱履月搖搖頭,還是沒有辦法回頭看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她的眼淚停都停不住啊……
那輕顫的肩膀,看得閻逍歎了口氣。「那,我走了。」
她的身子一僵,雙手緊緊搗唇,怕啜泣的聲音會被聽見。
突然,她的腰間一緊,被人帶離了地面。朱履月還來不及驚喊出聲,人已安穩地坐在馬背上。
「哭得那麼醜。」閻逍輕笑,將她的坐姿安置得更加舒服,輕拉韁繩,指揮馬兒往門口走去。
「相公……你要做什麼?」朱履月嚇得忘了哭泣,驚訝地望著他。
「我說過,要帶你出京城,看看遼闊的天地,你忘了嗎?」在經過送行婢女的身旁時,閻逍接過她們遞來的包袱,裡頭有他吩咐為履月整理的衣物。
「但、你不是要去分鋪處理事務?」朱履月不敢相信,她不但不用跟他分別,還可以跟他一起遊山玩水?
「我特地把行程排得寬鬆,可以好好陪你,只是沒馬車坐,會累了點。」閻逍一揚披風,連同她的身子一起覆蓋。「你願意嗎?」
「嗯。」朱履月拚命點頭,笑得好美。「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怕。」
「不是要你有什麼要求要說嗎?結果你還是只會悶在心裡,自己哭得那麼慘。」他承認,自己有些壞心眼,偷偷安排這些驚喜,而不是直接告知,害她知道他要遠行之後,就一直鬱鬱寡歡的。
不過,這個決定也讓他猶豫很久,怕她會受苦,怕嬌弱的她撐不住。但看到她偷偷暗自垂淚的模樣,他驀然明白,相同於他會心疼她,她當然也會擔心他。
與其讓她這段時間獨自在擔慮與寂寞中度過,那他寧可將她帶在身邊,窮盡所有心力保護她、呵護她。
「知道以後可以這樣,我都會纏著你了。」朱履月嬌羞道,倚在他的肩上。
閻逍輕笑,手上韁繩一抖。「我們走了,府裡的事麻煩各位了。」
「爺、夫人您們慢走,一路順風——」僕婢們搖手歡送,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街道那頭都還捨不得放手。
遼闊的天地,恩愛的夫妻,他們還有一生一世呢!
【全書完】
編註:
一對於被休離的前妻,黎氏當家黎之旭為何仍不斷找麻煩,是針鋒相對,抑或不想斷了牽扯,請期待花蝶系列【情陷京城之二】《悔休媚妻》。
二但面對敵人以美色使計挑惹,斯文正直的御史項沛棠能反將一軍,或者無法把持而沉陷,請期待花蝶系列【情陷京城之三】《艷挑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