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逸會意。若不先把她帶走,他們也不能肆無忌憚殺死閻逍,更別說是佈置成他畏罪自殺的樣子。
「跟我走!」他上前拽住朱履月的臂膀,往外拖。
「不要!放了他啊,求求你們!」朱履月拚命掙扎,極盡所能地又抓又咬,一心只想保護他。
沒料到向來溫馴的她變得如此凶暴,閻逸招架不住,急忙求助。「士維,快來幫我!」
「嘖!」徐士維只好暫時先罷手,一人一邊抓住朱履月。「等一下你看著她,我自己過來。」他對閻逸說道。反正人綁在柱子上,跑不掉的,待會兒再來料理他。
「好。你給我走!」閻逸硬拖著她,往門邊走去。
「不要……相公……」朱履月掙脫不開,絕望的淚落了下來。
被無情架走的她,只能一直往回望,任淚水刺痛了眼也不眨,貪戀地將他的形象斂進眼裡,直至離了柴房。
閻逍沉痛閉眼,那雙盈滿眼淚的水眸,依然烙在腦海裡,刺痛他的心。
突然,三道人影從屋樑上躍下,一位是黎之旭,一位是俊秀的書生,看起來像是不會武功,全賴身邊另一個穿著御林軍服飾的人拉著。
「糟,他們帶走嫂子,要是弄不好,很可能會拿她當人質。」書生裝扮的是御史項沛棠,他擰起了眉。「我們計劃要改變了,不能等他們來殺你。」
「你決定。」黎之旭看著閻逍。
閻逍沉吟思忖。其實他一直暗中和項沛棠保持聯絡,閻逍和徐士維的一舉一動全在他們監視之中,包括他們找來牢頭的事。只是,萬萬沒料到閻逸會對自個兒的父親下手,所以沒派人監視叔父家,造成這場悲劇。
昨天自叔父家離開,他立刻通知項沛棠計劃開始,並暗中派人監視閻宅,因為他斷定閻逸他們會馬上動手,而他也早已想到閻逸不會那麼有耐心等他被處決,於是事先交代項沛棠留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被俘,而項沛棠一接到屬下傳回的消息,趁夜悄悄潛入,準備等閻逸他們下手時,立刻將他們逮捕。
但他沒想到,生性怯懦的履月,竟會冒著危險來救他,害得她身陷危險。
等一下為了看守她,閻逸並不會過來,要是他們抓住徐士維,等不到人回去的閻逸一定會起疑。然而,他若消失,反而可以讓他們把焦點從履月身上帶開,同時也會因這不明的狀況不敢輕舉妄動。
「幫我鬆綁,我們走。」閻逍下了決定。若是定了他們的罪,卻傷了履月,他會後悔永生永世。
「那就必須趕快,他們很快就會回來。」黎之旭抽出腰間長劍,準確地朝閻逍雙手中央的繩索劃下。「我以為可以看一場將惡徒繩之以法的好戲,還自告奮勇當人證呢。」他不禁歎氣。
「就是啊。」項沛棠也歎氣。本來想說有他堂堂御史當證人,任那兩個人再怎麼狡辯也脫不了罪,結果計劃全然生變。「不過我們也是有幸看了場愛情大戲,閻兄的夫人實在太令人敬佩了,讓我們好生羨慕。」
「閉嘴。」一心掛念她的閻逍完全沒心情說笑。「還不派人跟去監視著?他們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不用等什麼計劃,馬下將他們兩個拿下!」
「是,遵命。」項沛棠哪敢拖延?立刻向旁邊的手下交代,那人隨即奔出柴房。
「你別擔心。」黎之旭一斂神色,正經說道。「今天一整天,多虧你把他們兩人絆在這兒,項沛棠派人到閻逸家找到不少證據,即使沒目睹他親自動手殺你,也脫不了罪了。」
「我知道。」閻逍勉強回他一笑。這本來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一點也不擔心,他放不下的,是柔弱的她。「快離開吧。」他施展輕功,率先躍出。
黎之旭一提氣,跟著也要躍出柴房,卻被揪住衣擺。一回頭,項沛棠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別忘了,一介文弱書生的敝人在下我,沒兩位壯士的一身好本領。我好心通知你參與這個計劃,大恩不言謝就算了,你也別過河拆橋吧?」
文弱書生?還慘綠少年呢!
「是——」黎之旭嗤笑,提起他腰帶一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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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閻逸慌張地不斷來回走動,徐士維則是一臉郁色地坐在那兒。
昨晚發現閻逍消失後,他們一夜無眠,但怎麼也猜不出到底是誰救了他。
「啟稟逸二爺,王捕快求見。」
閻逸立刻停下腳步看向徐士維,臉上慘白無血色。
徐士維也很驚慌,但無計可施,只好強作鎮定。「請他進來。」
不多時,王捕快帶著一群部下走進大廳。
「兩位早,昨晚睡得可好?」昨天拿了錠金元寶,王捕快很熱絡。
閻逸因為心虛,根本不敢看向他,而徐士維笑得很僵硬。「早……」
王捕快覺得怪怪的,但也不好意思多問,直接切入正題:「現在,我可以去押解嫌犯回衙門了吧?」
「這……」徐士維笑得更尷尬了,踱到捕快身邊,又遞了錠元寶。「……他逃掉了。」
「什麼?」王捕快驚駭大叫。「怎能讓他跑了?」抓到如此惡貫滿盈的人可是大功一件啊,他本來還想說可藉此陞官發財的,要是犯人跑了就啥都沒了!這可不是一錠元寶可以搞定的。
「都怪我家夫人被那男人迷昏頭,把人給放了,等我們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徐士維把罪全推到朱履月身上,既能找到代罪羔豐,又能順便解決掉她,多麼的兩全其美啊!「我們已經把她捉起來,要殺要剮,任憑王捕快處置。」
「怎麼會這樣?」王捕快碎碎念著,雖不滿意,但也只能接受,至少還有個人可以帶回去交差。「還不趕快去把她帶來?」
「我馬上去。」閻逸立刻就要跑出大廳。
「不用麻煩了。」
突然現身廳門前的身影卻擋住他的去路,定睛一看,把在場的人都嚇傻了——
以為逃脫無蹤的閻逍換了一身乾淨的玄色服飾,氣勢磊拓地站在那兒,而嬌小的朱履月站在他身邊,被他納在懷中保護。
閻逍環著朱履月的腰際,帶她走進大廳中央。
朱履月仰頭看著他,一直看著他,怕這是一場虛幻的夢,怕只要一眨眼他就會不見。
剛剛他突然出現在她被拘禁著的房間,把守著她的官兵制伏。她先是愣住,然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他快逃。他卻只是將她攬進懷裡,輕聲告訴她——別怕,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那低語,鎮定了她的心。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信,她不慌了,讓他帶著她,來到了大廳。
意識到她的眼神,閻逍低頭朝她微微一笑,收緊環住她的手臂。
朱履月倚靠在他懷裡,淚湧上眼眶。這暖人的笑容,這穩恆的手臂,她永遠都不放!
「你竟敢自投羅網?」從震驚中回神,徐士維大喊。「還不快把他抓起來。」
「先別急。」官兵們還來不及動,又一個聲音介入,揚著一臉溫和笑容的項沛棠走了進來。「要不要先把事情整個弄清楚了,再來決定要抓誰?」
身後跟進的御林軍如潮水一樣散開,沿著大廳邊緣而站,人數比捕快帶來的官兵還多了兩倍有餘。
看到如此龐大的陣仗,又是位階比他們還高的御林軍,王捕快和官兵被嚇傻了,全都閉緊嘴,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你、你、你……什麼意思?」徐士維鼓起勇氣頂了回去。反正他又沒落把柄在任何人手上,怕什麼?
「意思是——」項沛棠頓了口,笑靨燦燦地望向閻逍。「閻兄,麻煩你吧!」
閻逍目光灼灼地看著閻逸和徐士維,那怒火狂熾的眼神,像要當場將他們射穿。
「你們為了圖謀閻家家產,設陷謀害我,買通獄卒將我關進麻州監牢,這五年來,編造假帳、侵吞公款,在我逃出返鄉後,仍不知悔改,依然串謀陷害,而且為了剷除異己,居然連父親都殺害!」想起枉死的叔父,強烈的怒意在胸膛衝擊。
朱履月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話。他是相公?他不是殺人犯?然而,還來不及體會喜悅,即被震驚凍得僵凝了血液——他們居然殺了叔父?竟為了家產用盡心機剷除血親,將同樣流著閻家血脈的閻逍扔到邊疆受苦?這五年來他受了多少苦?!
閻逍感覺她的身子一震,知道這不是善良的她所能承受的,他收緊環著她的力道,將她緊緊護在懷中,用他的強悍鞏固她的世界。
「你含血噴人!」徐士維立刻激烈叫囂。「陳牢頭都指證歷歷了,明明就是你殺了閻逍,冒名頂替,現在還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就是啊!何況我爹是自己摔下水池的,怎麼可能是我殺的?你分明是誣陷!」閻逸也在一旁幫腔。
「陳牢頭是你們買通的獄卒,當然幫著作戲。」閻逍不疾不徐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黑字。「昨天在項御史的殷殷勸勉下,他已坦承一切。」